空气浑浊，杂着一股血的臭味。
铃猛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
是建筑物，并不是洞穴之类的。
这里是哪？
“小铃。”
听到芙依的呼唤声，铃才发现自己正枕在芙依的大腿上。
那血的臭味，也是从芙依身上散发出来。裂开的伤口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恢复，血肉翻出来，在空气中溃烂。
“你这……”铃连忙起身，见到芙依身上的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本应该先关心芙依的，结果呢反倒被关系了。
芙依轻触铃的脸颊，轻声问：“还有疼的地方吗？”
“没有。”铃看遍全身，没有一丝伤口。自己应该是受重伤了啊？怎么会？
难道……
可怕的念头窜进脑中，铃胆怯地将视线移到芙依身上。
“我死不了，不用替我担心。”芙依勉强挤出笑容。
这种情况她还能笑得下去。
铃心里满是内疚，为什么什么都要芙依一个人承担。自己受了伤，疼的确是芙依，苦的也是芙依。
“难道死不了就可以把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吗？”
“如果我不这么做，小铃会死。”
会死？
铃咬紧牙关。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如果自己能打败那个怪物的话，芙依也不会变成这样。
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铃不自觉抓着自己的银发，深深陷入思考。
这是哪里都不清楚，没准那个魔物就在附近。绝对不能与那个魔物正面交锋，会死，死得很惨。
地板冰冰凉凉，摸起来的手感像是钢铁。鼻子靠近问问也确实有锈味。
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这里了。
“「明火」。”
啪的一下，芙依的食指冒出一小团火焰，如同燃烧着的蜡烛一般。
小小的火焰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这里是？”铃咽了一口口水。
铁锈已经覆盖了整个墙壁，门上挂着的木牌子也已经腐烂得看不清上面的字。
“实验室吧。”芙依说道。
芙依熟悉这地方，但又有一点陌生。
“你来过？”
“可能。但是我不是很确定。”
“你竟然还来过这种地方。”
“我一直都是流浪者，就像蒲公英一样，因风而起，因风而落。”芙依粗暴地拽开木门，往里吹一口气。
霎时间，屋内的油灯一同点亮，如同摁下电灯的开关。
昏黄的火光充满整个房间。
这像是个女孩的卧室，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一把配套的椅子。都是用木头做的，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腐败不堪。
床头放着一只露棉花的玩具熊。
“这个好像在哪见过。”芙依一把抓起玩具熊，反复观察。
发黑的棉花中，躺着一只小纸条。
“生日快乐，奈奈。”
字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像幼儿园的孩子写出来的。
“奈奈？”稍微反应一下，芙依脑中闪过一个人脸。
原来如此，这里是！
“小铃……”芙依浑身发抖，如同遇见了吃人猛兽。
但铃并不知内情，凑到芙依身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这里，这里是实验室啊！是那魔物的老巢！这里有——”
不等芙依说完，床下的魔物直接冲出来，直接卸下芙依的一只胳膊。
“唔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差点让芙依失去意识。
但是肉体还会长出来，就像那个怪物一样，“咕叽咕叽”的。
“去死！”
铃下意识拔出天之丛云，将魔物一分为二。
同样是长着人脸的肉块魔物。只不过这只魔物比较小，大概也就是小学生的大小。
回过头来，铃一眼惊恐地看向芙依，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芙依也有这种恶心的能力，难不成……
“我，”芙依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惆怅。“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是人类了。”
魔女。
不过是个挡箭牌而已。
“没什么解释的了，我连人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谴责你。”铃骚骚头，坐在芙依身边。
“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自己。”
“那又怎样？自己开心就好。”铃长舒一口气，继续说：“刚才昏迷的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到一个没有魔法，没有魔物，以人类为主的世界。”
芙依喃喃：“那一定不错吧。没有歧视，没有争端。”
“不，”铃摇摇头，否认芙依的观点。“还是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虽然世界在改变，但人心还是不变。还是会有战争，有歧视。”
这话触动了芙依，她扭头看向铃，眼中满是疑惑。
“我梦到被一个人杀掉了。先是玷污我，然后残忍地把刀插入我的腹部。临死前，他还自豪地对我笑，我就像是他的战力品。”
“但这是梦不是吗？”
“我也希望这是梦。”
“小铃……”
“所以，我想要活下去，和芙依一起过上好日子。即使是变成人人唾弃的魔王。”
片刻沉默，芙依抿抿嘴，想要说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总之，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芙依仅仅握住铃的手。
但真的能活着吗？没有神的力量，没有人们的信任……
在某种意义上，芙依有着不死之身。但是如果魔力回路炸裂，芙依也难免一死。
“「探知」！”
这种情况下，还是这个技能最为方便。
瞬间，整个实验室的信息传入铃的脑中。出口的位置也一下子找到了。
出口离这里很远啊。
“走吧，芙依。”
被铃拽起来后，芙依把身上的灰拍掉，然后离开房间。
危机四伏的实验室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味。要是说是肉腐臭的味道，还不怎么像，总之是非常恶心的味道。
距离出口要穿过三个大厅。
这第一个大厅的门被死死地锁起来。
“这该怎么办？”
铃检查一下满是锈迹的铁锁后，自言自语着。拔出天之丛云砸开也是个办法，但是发出的响声会惊扰到不好的东西。
“这锁有些年头了，没有钥匙，是密码的。”芙依将锁底部亮给铃看。
上面的数字很模糊，不过勉强能识出来。
见到是密码锁后，芙依小心碰一下数字转轮，转得动，这锁应该还好使。
“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密码多少，别的地方可能会有线索。”芙依提议道。
铃当然同意芙依的意见，于是两人顺着走廊继续往里走，更深的地方可能会有些东西。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储物间。一排排整齐的柜子挨着墙拜访着，另一边则是七零八碎的零件。
“是储物间。”在芙依的记忆中，这件储物间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地方，这里就如同圣地一般。
铃蹲下来，稀里哗啦地翻着零件堆，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芙依则是挨个翻柜子，那柜子一打开吱嘎吱嘎地响。
就在第二个柜子中，躺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芙依拿起来，翻了两页，阅读上面的内容。
“今天有新的孩子被抓进来了，但是他们一点也害怕，真勇敢。”
“今天有个孩子死掉了。似乎是承受不住药物的副作用，大动脉裂开了。大人们也不去解救她。看来以后要珍惜自己。”
“今天交到朋友了，那孩子是新来的，所以还没有名字。但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那女孩真顽强，那一批孩子中，只有她活下来了。但是她是身体可能有一些变化。我只是感觉到了。”
“那孩子终于有名字了，叫：芙。这样她就可以更好地活着了。”
就到这里。这上面的字体和玩具熊里的那个几乎一样。这样基本可以判断这日记也是奈奈写的。
“原来如此。”芙依合上日记本，放回原处。
看完日记后，芙依更加确认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是……
“嚓嚓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难道是怪物？
芙依和铃同事拔出武器，看向黑暗的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那是！
芙依一阵作呕。
那是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永远反抗不了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