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凌晨2点,江汉大学里的一栋小洋楼内,身为神界十二主神之一的尤金正在洗碗刷盘子。
清脆的一声响,尤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那个身影,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他蹲了下来,右手食指泛起金色的微光,轻轻一点满地的玻璃渣,很快玻璃渣就晃动起来,迅速聚拢并粘合在了一起,恢复了此前玻璃杯的模样。
有点心痛,刚恢复没多少的神力又用掉了。尤金想哭哭不出来,自己恢复了的神力,基本上都被他用来复原被自己破坏的东西了。
而此时,脚步声从厨房外传来,尤金立刻起身,将“破镜重圆”的玻璃杯放好,转过身来。
厨房门口的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带着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尤金。身上穿着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制服,无袖的淡黄色毛衣套在素净的衬衫外侧,被撑起好看的曲线。校服外套被系在自己的腰间,白净的脖颈被一支蓝色的头戴式耳机环绕着,身高并不算高,大约只到尤金肩膀的位置。
少女名叫叶语曦,尽管打扮像是青春朝气的高中生,但却是尤金的老板,脸上冷得让人心慌的表情,足以让任何试图搭讪的生物止步。
当然,尤金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眼前这位少女手下唯一的一名员工罢了。他露出一个自以为还算阳光的微笑,“叶社长,您怎么过来了?”
叶语曦看似随意地打量了一眼厨房,仔细确认没有什么东西又一次被打碎后,这才安下心来。没有回答尤金的话,便转身离开,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直以来厌恶任何雄性生物的她,自然不愿意和尤金多说些什么,能够相隔1米已经是她的心理承受极限。
尤金自然也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冷漠的态度,倒也没有生气什么的。一周前,身为公平与裁决之神的他,为了逃避神界前女友的追杀,变成了人类躲进人界,但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神力。为了养活自己,他顺着一个“天秤社招员工”的广告来到了这里,成为了这里的一名员工。
每个月500元的工资,包食宿,这样的条件放在这个社会自然是招不到人的,不过对于尤金而言,虽然睡在一楼的杂物间里,但能够有个栖身之所,不饿死,自然是很不错的了。而且当时尤金明显能够感觉到叶语曦内心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厌恶情绪,却因为其中一丝丝同情与怜悯,她还是选择了录用自己。
自己在神界和魔界“恶名远扬”,被一个凡人关照,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对于一个落难神明而言,凡人此时的微小善意,也弥足珍贵,尤金很是珍惜。
天秤社是一家中餐厅,营业时间却只在每天晚上12点以后,营业1个小时就会准时关门。客人们似乎也都知道这个规矩,1点之前都会准时离开。所有的菜品都是有叶语曦在二楼做好,送到楼下,再由尤金送到桌上,关门后负责洗刷碗筷,打扫卫生,工作也就算完成了。尤金是不允许上二楼的,这种诡异的营业方式自然和人界常规的饭店完全不同,不过尤金并没有多过问,既然叶语曦愿意给予自己一丝善意,那么他也愿意不做过问。
只是尤金暂时还不太适应人类的身体,毕竟以前还能够呼风唤雨,主宰一方,此时却是一个会累、会困、会饿的普通人,偶尔打碎一两个杯子和碗盘,自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基本上,尤金恢复的神力都用来修复自己打碎的碗筷了。偶尔神力耗空,或是被社长大人发现,总是免不了要被冷言冷语地羞辱一番。
好在尤金纵横神界和魔界上千年,一直以心态良好著称,在人界打工还要被美少女老板骂这种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主要因为对方是美少女,如果是遇到一个像第十九魔王那样以丑为武器的老板,尤金估计会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这个世界终究是看脸的。
洗好了剩下的碗筷,尤金也是伸了伸腰,准备休息了。脆弱的人类之躯居然需要睡眠,这是尤金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每天早上赖床的时候,他又会感慨睡眠的美好。
突然尤金的心口微微发亮,胸口传来一阵暖意,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藏在心口里的,是尤金身为公平与裁决之神的象征——神职,只要神职依旧保留,即便现在尤金是人类之躯,他依旧可以行使神职所对应的权柄,并依靠神职重新恢复神力。而此刻神职闪烁,是无意识中受到了召唤。
而这股召唤的感觉,很近!好像就在……自己的头顶?
尤金平复下神职的悸动,他抬头望着天花板,试图透视过去,又尴尬地想起来自己的神力已经全无,自然看不到什么。
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被召唤的感觉……尤金有些好奇,但出于尊重,他并没有上楼。身为一位神明,他当然是一个遵守诺言,诚实守信的人,答应了叶语曦不上楼,自然不会违背。
正待尤金准备躺到杂物间的床上睡觉时,尤金的心口又一次升起一股暖意,一阵微弱的纯白色暖流顺着心口的神职,在尤金的体内循环起来。这种纯白色的暖流,尤金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他是游戏里的角色的话,大概此时他的脑袋上就会不断地飘出几个字:
信仰之力+1
信仰之力+1
信仰之力+1
尤金颇为惊喜地感受着信仰之力在体内不断循环,慢慢地转化为自身的神力,而且相当精纯,可以预想到对方的信仰是有多么的坚定,多么的虔诚!
没想到在这个现代社会,在这片红色的土壤之上,居然还有自己的信徒!他还以为早就被破除封建迷信随着时代的洪流化成飞灰,成为历史了呢。
联想到这股信仰之力是从楼上传来的,尤金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打算上楼一探究竟。
这当然不算什么违背诺言,不守承诺,这是尤金身为神明的责任,自己的信徒就在楼上祈祷,祈求自己的祝福,自己怎么能够视而不见呢?
一个合格的神明,当然要积极回馈自己的信徒。自然不是因为之前没有神力怕被发现,所以不敢上楼这么浅薄的原因。
调动起自己刚刚恢复的神力,尤金的身形便在空气中消失,打量了自己一番,确认伪装毫无破绽之后,便踏上了一楼最里侧的楼梯。
整个天秤社是坐落于江汉大学内的一处上世纪的小洋楼,深藏在教职工社区内,这一片建筑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古旧了。楼梯是木制的,看起来也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一脚踩下去估计会发出刺耳地声音。尤金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依靠着神力,他很轻松的就“飘”了上去,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楼,一楼因为大部分的面积都是天秤社的餐厅,对于尤金来说自己的活动面积很小。而二楼就显得宽阔了许多,房间很多,但顺着信仰之力的来源,自然不会找不到地方。尤金缓慢地“飘”到了二楼走廊的尽头,两扇木门紧闭着,信仰之力就是从这里传出来了。
这自然难不倒尤金,毕竟现在多少有了一些神力,将神力汇聚在双目当中,便轻松地透过了两扇木门,而此时的叶语曦正侧对着木门,面朝着另一个方向。此前的校服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玉白色的礼服,蓝色的饰带束在腰间自然垂下,少女低着头,被素纱遮挡了侧颜,和此前的校园完全不同,甚至有一种圣洁的感觉。
尤金看着有些出神,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追杀了自己上千年的人。
少女低头,双手相抱,口中念念有词道,“伟大的公平与裁决之神,天秤教派圣女叶语曦在这里向您祷告,请求您的赐福。神明大人,预言中的灾厄已经降临2年,人界的平衡被打破,公平已经成为不可能维系的象征词,如今教派式微,还请您降下神谕,指导教派未来的方向。”
叶语曦的祈祷,尤金自然是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恢复了一定神力的他,做这种偷听墙角的勾当可不要太专业。
天秤教派……圣女……叶语曦?
尤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天秤教派是什么,毕竟是自己信徒们的组织,也算是自己在人界的代言人。只是他被追杀了上千年,很久都没有与信徒们进行沟通,神谕或是神迹更是不存在的,这种完全没有反馈的信仰,居然还能传承上千年?
太感人……不是,太感动神明了!尤金感觉自己眼眶甚至都湿润了起来。
一股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信仰之力从门的背后不断流向尤金的胸口,其中的虔诚、坚定与千年不变的守望,像是最甘醇的美酒入喉,让他浑身充满暖意,舒适至极。但尤金的眼神里,只有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尴尬,也有窃喜。
他逃避追杀,来到人界,成为凡人之躯,为了养活自己不得已放下身段成为一名打工仔,结果自己的老板居然是信奉自己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