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们要做什么……都请先听我解释一下可不可以。”我理了理破烂不堪的裙子,然后缓缓地举起双手。
“跪下,入侵者。区区人类胆敢俯视我们。”那顶多到我肩膀的矮小生物如此一本正经的让我跪下,若不是现在的状况,我准会扑哧一声笑出来。但此时,我则只能像美国电影里的犯人一样,高举双手,缓缓跪在面前的地面上。
小石子磕到我的膝盖上,雪白的长筒袜粘上棕黄的泥土。
“……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感到十分抱歉,但我刚刚来这里,什么规矩都不懂……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既然现在我知道在这个异世界里哥布林是能够沟通的……那么秉着理解万岁的原则,只要能沟通,就应该……还是有和平相处的机会吧。
我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抬头望向渐渐走近的哥布林小队。
可当我看见它们臃肿毛囊中间那双暗红色的眼珠时,我立马明白了我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幼稚。我想马上起身,可一只锋利的长矛已经伸到了我的脖颈旁。
我闻到那长矛上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恐惧,极度的恐惧,无与伦比的恐惧,瞬间灌满我的全身上下。
我的眼珠不受控制的游移,身体不住颤抖,四肢开始发麻。
“我们当然不会伤害你了,小姑娘。当你习惯之后,你会非常非常的享受。”最矮的那只哥布林走到我的身边,伸出长了肉瘤的长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与嘴唇,而它身后的众人则发出令人恶心的咯咯地笑声,除了那个到我肩膀的,最高的哥布林。
我瞬间意识到我会经历一件可能比直接死掉更糟糕的事情。
恐惧一下子转变成彻底的绝望。
同时我开始质疑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我明明遵循着我那个世界的秩序,以自己的方式过着充实的生活,靠着自己的勇气和决心追求美好的东西。
然后,然后,一点道理都没有,我就这样到了这个地方,落到这般田地,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仅仅是概率吗?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更有意义的原因,那么这个该死的世界为什么要不惜打破常识让我到这里呢?仅仅是让我在这里,遭受非人的虐待吗?
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
明明!明明只是,都没有我高的绿皮矮子!
我一咬牙,使出浑身力气,侧身一滚,躲开长矛,猛地起身。
此时身后的哥布林向我扑来,一众跟班也嚷嚷着冲向我。
“享受狩猎的余韵吧,喽啰们。”最高的那只哥布林在此时开口了。
狩猎你姥姥!
我的双腿颤抖,我浑身无力,作为一个身材纤细的柔弱少女,今天的运动已经足够顶一顿肯德基全家桶的热量了,但我必须跑,我必须……
我踉跄的再度向前迈步,然后猛地倒在地上。
我真的没办法了,很多故事里都说意志能克服困难,能凌驾于肉体,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可我也是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啊,但为什么我明明是如此的想要活着,我的意志却没能让我拥有某种超然神力呢?把我带来的目的,真就是让我这样的死在这里吗?
我再次试图爬起时,一只哥布林将它的长矛**我的小腿。
我发出痛苦的尖叫,而那叫声却仿佛隔了很远,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实。
我意识到,很快,我的身体就将率先一步放弃抵抗。
直到一个声音让逼近我的哥布林们停下脚步。
“真是令人作呕。”
不知道此时对这声音的好感是否只是因为我意识到那个声音暂时救了我一命的缘故。
那是一个与那群哥布林完全不同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躺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的智者,充满了理性与优雅。
“有什么事吗?高等精灵……格兰达。”提着长矛的高个儿哥布林咬牙切齿地回望来者。
此时,阳光洒在那人身上,我一时无法看清他的面庞,只有他身后的结满枝叶的奇异木弓和一对尖耳朵让我暂时接受了“高等精灵”这个说法。
“你知道你们犯的错误有多严重吗?”
“不要拐弯抹角……高等精灵格兰达,我们正在进行神圣的狩猎。”伴随着那个领头的高个哥布林的话语,他身边的喽啰们围住了那位高等精灵,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恶心怪声。
“狩猎?在我们的山里?”
“不要以为这十年你们这群恶心东西真的成了什么事儿,大山永远不会接纳你们,即使伟大的皇帝,全境的主人,那位至高存在允许你们在这大地上自由的行走,允许你们成为他的子民,你们也不过是最卑微低贱的那群子民罢了。”
“而那个女孩,是山给我的馈赠,而你们,竟胆敢在未经我的允许下如此玷污!”
“狩猎人类是帝皇给予我们的权力。”
“好好读一读新典,愚蠢的哥布林。你们能狩猎人类,不代表你们能侵犯我们的权力。你们能吃面包,不代表你们能从我们嘴里把面包抢走,你们这些低劣的生物能理解这层逻辑吗?”
“老大!他,一个,我们,很多。”
“喽啰闭嘴!”
“最高议会上这件事会有个答案。”高个的哥布林将其他哥布林训斥住后再次对高等精灵格兰达说道。
“不是说——喽啰闭嘴么?”格兰达昂起头,斜瞅着那高个的哥布林,不屑的说到。
“撤。”
“老大!”
“皇帝会为我们做主。”
几个喽啰看了我几眼之后跟着它们的首领,那个高个哥布林,往山下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了。人类小女孩。”
“谢谢你救了我。”我忍着小腿的剧痛艰难起身。
高等精灵就和我在动画里见识过的一样,尖尖的双耳,头发和皮肤一样雪白,鼻梁挺拔如刀削,漂亮的蓝色眼睛散发着的淡淡荧光,眼神中透着一丝疲倦,穿着雪白的袍子,背着美丽的木弓。
“我叫常乐。”我勉强朝着他鞠了一躬,我猜这个异世界里应该也是如此表达礼仪的。
“厚~”他理了理自己前额的头发,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意识到事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现在还真的有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类存在吗?还是说你觉得比起哥布林,我等高贵的精灵不值得你跪拜吗?”疼痛由一个点迅速扩散,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我一瞬间失去了对左腿的控制,瘫倒在地,发出哀嚎。是一只弓箭,一只贯穿了我膝盖的弓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一个接一个,希望,一个接一个的变成绝望,我真的没法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这时,一连串的声音随着不知何时吹拂的风传到我的耳畔。
听着,常乐。精灵大人的脾气不太好,所以我争取快点让你了解情况。
首先,我会试着放一把火,精灵老爷们最不喜欢他们的森林着火了,所以他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吸引到着火的地方。
接着,你要往你那个方向爬,拼命的爬,爬呀爬呀爬。哦,另外,爬的时候注意护住脑袋。
最后,你会跌到一个深渊里,别担心,摔不死人的那种。
做到了,你就能活。
耳畔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在此停止。而毁了我膝盖的混账王八蛋从刚才到现在就在不停唠叨着什么尊贵卑微高尚低贱。
一点也不智慧,一点也不优雅,一股子卑劣,十足的瘪三。
精灵的鼻子比我好,他也确实在意他的山,于是当我都闻到那股木头烧着的味道时,这位该死的高等精灵已经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
“不!谁,如此的残忍。如此的邪恶。谁在伤害我的山,是你吗?你这卑劣低贱蛆虫一般的小东西。不,不,不!谁允许你离开了?你这胆大包天的奴婢!” 精灵再度搭起弓。
我如那声音说的那样开始拼命地向前爬,低着脑袋,什么也不管,咬牙忍着剧痛,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向前爬!
深渊,爬到深渊,就能活。
活着就能继续下去。
我还有没有完成的青春舞曲,我还有没有得到回应的告白,我不要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