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我去找铃兰,最后发现她居然在手术室煮起了单兵自热火锅。
我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她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身后放,她定睛看到来访的是我以后,居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大小姐,进来以前能不能敲个门,我们这里领导抓人才破门而入的。”
“你自己不锁门。”我把门关上,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只要领导进来,你压根不用藏。”
“话是这么说的……成年人做事只要不被抓现行就行了,以后你会懂的。”
“真不想懂。”我淡淡说。
铃兰用筷子挑起一片藕片,放在嘴前吹了吹,随后放进嘴里咀嚼,边吃边说:“依帆,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情感缺失吗?”
“……”我没有说话。
“简直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还是那种杀戮机器。”
“我是人。”我白了铃兰一眼说道。
“呵呵,其实我大可不必这样和你说话。”铃兰说着自顾自笑了笑,“我想看看你生气是什么样子,仅此而已。”
“在我看来,你就像一个人偶一样。”
“喉咙不舒服,我不太喜欢说话。”我道。
大概就是,因为话少所以别人觉得我很高冷,然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崩塌,所以不断巩固设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很早以前有过一个理论,讲的是,人的表现会下意识满足别人的需求和期待。
打个比方说,某个人自身很怯懦,所以他就会惧怕别人,那样他身边的人就会欺负他,哪怕他们本身没有欺负人的兴趣和习惯。
总之,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呢。
“那么,今晚我们就解决最大的问题吧,治好你的嗓子。”她高高举起了筷子,仰头说道,她那副样子仿佛在迎接什么降临的圣光一样。
“你准备怎么治?”我问。
“之前给你拍X光的时候,我发现你声带的位置有异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把你声带里的异物取出来应该就可以了。”
“你有进行手术的资质吗?”我问。
“你不相信你自己的愈合能力吗?”铃兰扒拉一口饭,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了解。我很难控制这副身体,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痛觉。”
“那不是正好,不用打麻药了。本来这种手术要局麻的,但是我不会局麻,所以我只能打全麻,但是那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俩就全完了。”
我捂住了脸。
槽点太多,我一时半会不知道从何吐起。
“不打麻药你动刀?做个人吧。”
“我怕打全麻你会失控。”
“我是什么奇怪的机器人吗?”
“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我闭上了嘴,唯独这点我无法反驳。
那之后我等到铃兰吃完。她一抹嘴把塑料盒扔进垃圾桶里,扭头看向了我。
我知道,今晚的噩梦开始了。
之后就是非常常见的事情,我躺上手术台,铃兰消毒,带手套。
到这里一切正常。
随后铃兰抄起手术刀,她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开始转起了刀。
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我看到旋转的锋利刀刃闪着寒芒。
她一边转着刀居然还移开了视线,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接着我看到了一面光屏,上面贴着一张咽喉的X光片。
铃兰瞄了两眼,随后左手也抄起了一把手术刀。她左右开弓,两把刀同时顶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吞咽一口,仰面躺着,我只能看到铃兰难得的认真神情。
她戴着白色的护士帽,一头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右眼被白色的眼罩遮住,露出的左眼闪着奕奕的光彩。
这感觉,就像是从某种漫画世界里走出来的不正经但是异常强力的护士小姐一样。
只希望她能和感觉一样强力吧。
这么想着,我只觉得脖子突然传来一阵空虚感,接着就是呼吸困难。
我感觉有什么液体灌进了气管里,惊得我直接坐起了身,剧烈咳嗽起来。
我每次咳嗽都咳出一口血,满嘴的血腥味让我目眩神迷。
渐渐的,大约片刻后,喉部的空虚感消失了,可是气管壁上的血液还没排干净,这让我非常难受。
就像是呛水的感觉一样,不过应该更难受,因为水没有味道。
每次呼吸都能闻到铁锈味,糟糕透了。
心烦意乱间,我又看到了那只白猫。
它被我双手死死抓住,随后我对着它的后颈张开了嘴……
不对,那不是我。
那不可能是我!
“嘿——嘿,想啥呢。”
“……什么声音。”
我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边充斥着电子的那种“滴滴”声,非常有节奏,一秒一响。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铃兰的乳胶手套上都是血,她拇指和食指夹住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这就是你声带里的东西。”铃兰道,“看起来像是什么微型电子装置,可能是追踪器。”
“铃兰,快把那个东西扔掉!”
“干嘛……”
“快!!”
铃兰被我这声呵斥吓的不轻,手一抖就把从我身上剥离的东西扔向了房间的一角。
我翻身下床,抱起铃兰就朝门外撞去。
“砰!”
我的肘击很轻松撞开了医务室的木门,双脚落地后我借力下蹲又抱着铃兰奋力向外跳去——
“轰!!!!——”身形被巨大的气浪和冲击波击中,身后传来恐怖的爆炸声和热浪。不过这些对我的影响并不大,硬要说的话,就是这个爆炸声简直快把我搞聋了。
落地后我翻滚两圈卸力,双脚落地,我保持着蹲下的姿势稳稳停住,这才把怀里晕晕乎乎的铃兰放开。
她挣扎着站起来,看着一片火光的医务室,眼中有些惶恐。
“那东西甚至不到小手指指甲盖大小……”她喃喃道。
“你之前就知道自己喉咙里撞了个炸弹吗?”铃兰扭头问我。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不会在室内进行手术。”
我说完话以后,发现一直伴随着声带震动的刺痛居然真的消失了。我咳嗽一声,继续说:
“我听到了声音,就像炸弹引爆的倒计时一样。”
“我什么都没……”
“我的听觉比较敏锐。”我说。
就在我和铃兰庆幸劫后余生的时候,士兵也终于赶到了,开始询问爆炸相关情况。
我看那人的军衔也有三拐,不明白他看到铃兰为什么会哆嗦。
铃兰也以过期手雷爆炸为由很轻松地搪塞过去了。
回头她私下和我说,幸亏手术室在建筑群的最边缘,不然可能会被那帮老东西无限问责。
我耸了耸肩,事情全部都是铃兰扛,或大或小我其实无关痛痒。
她这个人性格真的超级懒散恶劣,倒不如说我很希望看到她被上级敲打或者吃瘪的样子。
没多久,对讲机也响了,我一看是400700的频道,这是我和苏玖还有秋秋鹿鹿的频道,女孩子的秘密频道。
苏玖问我有没有出什么事,我从背景音里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看起来如果我不给个合理的解释,这帮姐妹就要把这个地方拆了。我苦笑着制止了她们,随后和铃兰告别,回到了避难所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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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死我了!!!”我刚开门,秋秋上来一个熊抱,她抱着也转圈,一边往室内转一边说一边用脸蹭我的脸。
我心想,幸亏自己的半规管没有被强化,不然指定给这一下转吐。
秋秋把我放开以后,鹿璐一把抱住我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看着我,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
我扭头看去,苏玖坐在窗台上,她双脚离地,正在用布擦着手里的手枪。
我看到她屁股旁边摆着一只压满的手枪弹匣。
“苏玖,我回来了。”
苏玖听罢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她叹了一口气,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
我挠了挠头正准备交代事情,苏玖突然跳下窗台,她也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
一股淡淡的香气就顺着肺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回来就好。”苏玖说。
“嗯。”我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苏玖抱了一分多钟,等到我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她这才放开我。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透过窗外明亮的月光,我这才发现。
苏玖的眼里亮晶晶的,在跳动着什么。
“我真的好开心,在昨天你说要一起入伍的时候。”苏玖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着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当初能在路上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今天,从你开始考核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在想,我们两个以后一起扛枪战斗的生活。”
我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晚上你说去找那个疯女人的时候,我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有些害怕,我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我就只能默默祈祷。”
“我祈祷一切顺利,没想到还是……”
“我们之前听到爆炸声后,就出去看情况,只听到对讲机里呼什么医务室发生爆炸……”
“我还以为,他们对你怎么样了,我好害怕。”
苏玖说着就把头低下去了,像是随着话语的倾泻,这会才把压力和不安全部宣泄出去,她像是脱力一样。
“我设想了最坏的情况,我真的不敢再多想了……”
“好了——”
我把苏玖抱进了怀里。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那么自信高傲的苏玖姐姐也会像现在一样无助害怕。
被我迷住了吧,嘿嘿。
我抱着苏玖,手摸着她的脑袋。
苏玖的头发很柔顺,摸起来非常舒服。
“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
“把丧尸全部驱逐出去,一匹不留。”
我说完,苏玖抬起头看着我。
我对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