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四次因为随意报警被请去公安局喝茶了——正值暑假,我在家里抱着手机或者电脑,玩玩游戏聊聊天,然后一通电话打过来,我就给警察叔叔隔空先骂了一顿后强制来警局接受教育。
‘“你再乱打110报警就没这么简单了!”
怒不可遏的警官目送我回去,气得在大门口直跺脚。
其实我本人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不过是窝着打游戏上QQ,偶尔翻个墙去个youtube什么的,不会有什么不法分子盯上我吧?就算盯上我也不会用乱报警这种缺心眼的报复方式吧?
究竟是谁呢?
带着这个疑问在楼下吃个饭,就上楼了。
七点半,即使是盛夏,这个点屋里也是漆黑一片。一种怪异的感觉开始在心里蔓延:不会有变态躲在衣柜里吧?趁我午睡窜出来抱着我家电话打110什么的。
不,那样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
倒在沙发上这么想着,手机中却传来不合时宜的QQ提示音,被群里的人艾特了。
“要不要来看我的书啊,顺便写个书评,另外,XD!”
看到这样折磨人的信息,我果断地关掉手机,睡觉去了。
这里我要慎重地提醒各位一句:上床睡觉前,请确认膀胱里没东西。否则就会像我一样在凌晨四点被一泡尿憋醒。
醒来后,我发现我的手机居然是开着的,正停留在屏锁界面。
而且,屏幕里有个黑色的火柴人,正拖动着它瘦弱的躯干,尝试解锁我的手机。
靠。
介绍一下,我的主业是学习,业余写点东西,最近在练画画。
而现在,我似乎陷入了和自己曾经画过的东西分享手机的艰难境地中。在我翻出画册确认一番后,这家伙是半个月前因为我拍照发说说混进手机里的不明物体。
它此时正抱着360的图标当篮球玩,它站在酷狗音乐上,用力吧360球球扔进不远处的扫一扫里。在日历和一个个小图标间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我在一旁将那本画册反复看了十多本,中间有一页是空白的,那个我随手画上去的火柴人,消失了。不出所料的话,这家伙就是让我去警察局的罪魁祸首。
我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玩乐,直到它将火柴棍手搭在笔记图标上,取走上面的小铅笔的时候。它跳到B站客户端上,一个空翻登上扫一扫,给使用说明上的感叹号画上手脚,另一个火柴人诞生了。
同时,我的内存占用量在狂飙。
已经到百分之八十五了。
我趁另一个火柴人活过来之前,屏蔽了那个图标,并火速从沙发上拿来数据线,一头插上电脑,另一头插上手机——我得把这家伙关在电脑里。
仿佛感受到了不寻常的吸力,它双手死死抱着边框上的360加速球,正合我意。手指轻轻触碰到加速球,往下一拉,那个弱智的蹦床出现了,我将它对准USB接口的位置,“啵”地一下弹了上去。
它也顺着数据线从WIN7右下方的桌面键“蹭”地一下跳出来。踩在搜狗输入法上,向后望着背景的美少女,又转过头,用头上的黑点看着我。
这家伙,能看到我吗?
算了,不能让它对我的桌面动手动脚!我急忙打开尘封多年的画图程序,左键选定它将其拖进画图的小小白框里。
点击刷子工具,在它要坠地时画上一条黑线代表地面接住它,可算是弄好了。
就在我打算歇一歇把这事儿告诉朋友们的时候,却听到音响里传来爆炸声,小黑——我临时起的名字,正拿着用笔记上拿来的铅笔,而肩膀上居然扛着画出来的火箭炮!它刚刚已经发出一炮,直直设想屏幕右边的鲁大师球,自己则是在边上画出一个“XD”嘲讽我。
我的鲁大师球!老子的鲁大师被炸死了!
这家伙太过分了!不就是把你强行从手机拖进电脑里吗?我的电脑可有4G内存,还有好多好玩的程序,你应该感觉高兴啊!
而且重点是,你是我画出来的,你应该感谢我耶!
“咔挞。”
清脆的上膛声告诉我小黑正在尝试下一步的攻击,不行,我必须要出手了!鼠标选择橡皮擦,大小调到最大,火箭炮是吧?删不死你丫的!
它画上一个狙击镜,举起火箭炮瞄准我的输入法:拜托,我的输入法图标可是泉此方诶,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谋杀我的入宅角色,我可是会和你决一死战的!
像是武士之间的对决,在火箭炮透过画图程序的一片白撞击右下角前,我的橡皮擦就犹如居合斩一般将其劈成两半。
快速切换成铅笔,在刚刚劈开导弹的位置画上三个字母“LOL”,不就是嘲讽吗,我这就嘲讽给你看。
它明显是生气了,毕竟我有橡皮这个作弊器在它是没可能打赢我的,于是它机智的推着笔前进,在自己要走的路上画出直线代表地面。真是聪明,但是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我框起来还在不停疯跑的小黑,将它拖到最底下,切笔擦擦掉它画的线条。
它蹲在地上思考着,随后铅笔画出黄色线条,它居然画了个发光的小灯泡出来,代表自己想出办法了。好哇好哇好哇,我倒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手握鼠标,严阵以待。
它先是飞速画出两架加特林机枪,哼,想来速攻么?果然,小黑一点火,两架加特林便疯狂朝着工具栏开火,音响中播放着不知从什么游戏里截取来的射击音效,我自然也是用橡皮擦疯狂挥舞擦掉所有子弹,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没有对工具栏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没用没用没用!”
转移鼠标,选择刷子工具,黑色,调到最大,工具栏先生挺住啊,我来救你了!你这个该死的火柴人别嚣张,看招,“符卡·黑刷大结界”!
呼,可算是保住了,不过,为啥有“嘶嘶”声呢?我再把注意力转向小黑,傻了。刚刚的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它正坐在自己画的大炮里,而且引线已经点上了!这怎么行,不能让它越狱!我赶紧换成蓝色刷子,得赶快灭掉那撮火苗才行!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没等鼠标移到那个位置,它就已经给大炮炸飞,一脑瓜子撞碎黑刷大结界,顺势爬上工具栏。给我竖了个标准的中指后,它跳起来“啪”地关掉画图,这家伙,它自由了。
怒火中烧的我一摔鼠标,熊孩子挺会玩啊,好,老子今天跟你玩到底!
出去了,好啊,反正你也是摔死……诶耶稣老爷给我等等!我的QQ,我的QQ!你这家伙可不能拽着我的QQ当软绳降落啊!
呼,不过,这样也不错呢,至少这眼花缭乱的界面,这家伙也不能再画什么火箭炮什么的东西炸我桌面吧?
小黑点开个性签名,在白框里用铅笔写下:
“头好疼,我要报复。”
报复?好哇,让本座看看你一个小小的火柴人要怎么报复我。
它点开了我的说说,“哗啦”一下子,所有好友的近期动态都出现了。这家伙,不会吧……它既然能改我的签名,也就能……
他站在朋友发的一条说说上,看着我,然后,重重地一拳打在大拇指图标上。
它给那兄弟点了一个赞。
喂,真的,我说你,点个赞就好了,千万别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啊!
“你这个傻X,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它先画了个键盘,开始从键盘上扣字,以非人类的速度打完这句话。
然后转向下一个目标。
在屏幕前愣了几秒的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然后用娘胎里就攒下来的手速回复:
“那不是我!我爱你!”
小黑在每个人说说里都打这句话,而我也都回这句话,后面几乎就变成了复制粘贴大战。
终于,一个窗口跳起来,某个重要的联系人发来一则消息:
“你什么毛病?”
小黑来了兴趣,它把搭着QQ边框,弹跳进对话框底层,身体的重量让窗口变成了蹦床。它果断的用键盘回了一句:
“老子要跟你分手。”
我也赶紧疯狗似得补上一句:
“那不是我!妈你不要往坏处想!”
再让它肆意妄为下去可就不好了,想到会有怎样的后果,电脑桌前的我吞口口水,立刻关掉对话框,按住左键拖一个框框住小黑。暂且只能这样了,以后再想想办法吧。不过那些坏掉的东西怎么修复呢?我看着被炸碎的鲁大师球,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去问硅谷的程序员都没人知道吧。
“咚、咚、咚……”
音响又来了,我可算是知道了,它要是响了,准没好事儿。它不知何时已经把我的框框砸开了,我说小黑,咱们能消停下吗?我想睡觉……
眼皮有点沉重了,刚刚跟它那样斗,真的好累啊。
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个小火柴人,它此时用脚勾搭着框框,凌空画出一个钩爪,射出绳子缠上我的QQID。我大概猜到它要干嘛了,我配合地松开鼠标,小黑像个非洲来的人猿泰山一样荡到最右边的鲁大师球里,然后,在我的监视下,从里头扶出来了一个秃头的白须老头!
鲁大师!
它拿起铅笔,写:
“鲁大师,能让我到迅雷上吗?”
我一看屏幕,迅雷在最上面。
鲁大师捋捋自己垂到肚子上的胡须,然后一撸袖子,露出看着像是锻炼三十年的满是肌肉的手臂!喂等等,鲁大师不是那个摇着羽扇指点主机的友善老头吗?没等我纠正三观,鲁大师抓起小黑就扔,它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直线,骑在迅雷身上,这只蓝色的山雀,居然扑闪着翅膀开始飞了!
这简直就是童话……
它骑着迅雷,仿佛一位四处征讨的骑士——先是解下QQ企鹅身上的围巾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揪出藏在我的文档里的那个管理员小人儿;接着从饥荒游戏的图标里召唤出那个本该在异世界求生小胡子科学家;又随便点开一个联系人,打开表情包,将里面的emoji表情全部释放出来;最后,从斗鱼TV的图标里捞出鲨鱼,迅雷在空中拉扯出一面下载框,里头淡蓝如水的填充色正好成了鲨鱼的个人泳池。
我看傻了。
全都乱了套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音响里交响乐一般的声音听来,我要出手阻止了!它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我的电脑可受不了啊!
不过这可怎么办呢?那些家伙,通通都出来了,我要怎么办?把它们一个个拉回去吗?
不,我可是信息会考以A的成绩傲视群雄的人,这样与身份不合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看来,只能用那个了,虽然很残忍,不过……鲁大师,迅雷,威尔逊,emoji还有我从不看的斗鱼,对不起了!
我心一疼,同时按下Ctrl和Alt和Del。
小黑,你以为破了我的“黑刷大结界”我就无计可施了吗?看看我从WINDOWS系统使用帮助里感悟来的毁灭杀招——“灵符·控制台召唤”!
我找到那些活蹦乱跳的程序的进程,一个接一个地强制关闭。
一瞬间,威尔逊消失了。小黑还没缓过神来,下一秒,鲨鱼消失了。小黑傻了,下一秒,那些弹跳着的小黄球统统消失了。
小黑发了疯似的朝鲁大师冲去,想要保护他,却不想我已经点击了强制关闭,它还没触碰到那宽大的袖子,鲁大师寿终正寝。
我微微叹了口气,小黑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呢?不过,我可是在保护我的电脑,而且你这样超出控制的家伙,本来就应该好好地守本分地躺在我的绘画本里,这样随便出来天马行空地想干嘛就干嘛好烦人啊!
它还想垂死挣扎,骑着迅雷,画笔在桌面上勾勒出线条,不一会儿,它画出了一台科幻电影里的离子冲击炮。其中射出蓝色毁灭射线,击打在任务管理器的窗口外缘,出乎意料的是,窗口意外地坚硬,这毕竟是系统里权力最高的地方啊。
鼠标移动到终止进程上,单机。
去死吧。
小黑死死抱着身下的蓝色山雀,一瞬间后臂弯感受到的却变成空气,自己也摔在快捷栏上,久久不能动弹。
实在是对不起了,感谢你跟我度过这精彩的半小时,不过现在,还是请你,消失掉吧。
我选定了“thinblackman”这个可疑的程序,终止进程。
“铛!”
忽然,一个大大的对话框跳出来。
“thinblackman没有响应,是否强制结束进程?”
对不起了啊,小黑。
点了这个的话,无论你有多顽固,都会在一瞬间里被扔到内存里绞碎吧。
即使这样的举动可能会杀掉你,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毕竟你只是一个我用不到五秒画出来的火柴人,对吧?
正当我要点下去的时候,音响里传来叩打声。小黑正敲着屏幕,它刚刚用铅笔在背景上写下三个大大的字母。
“WHY”
我承认,我心软了。
我没有回答,关掉那个窗口,随手创造一个记事本出来,在里头用“——”这个符号拉出一条线代表地面。然后鼠标拽着小黑拖进记事本。
“你是活的?”
我在记事本里打字,这样我们比较方便交流。
“废话。”
它打字回敬。
出于礼貌,我把话题延续下去。
“他还是她?”
“我的性别不是你说了算吗?”
它这样反驳着,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是我画出来的人物,我不知道性别,就没人知道了吧?
“这个我在画你的时候可没有考虑哦。”
“不负责任的作者。”
“没必要这么说吧,你只是我发牢骚的时候的涂鸦耶。”
“正是应为是涂鸦才有想象力呀。”
又是一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胡话,画有个屁的想象力啊。
“你为什么要把我从手机里拽出来?”
本来还有怜悯之心的我,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先滥用我的手机拨了110好不好?怎么现在还反怪我把你从手机里拖出来了?
“你先回答为毛要拨110?”
“有困难找警察不是吗?”
“你有个屁的困难!!!”
为了表达语气的强烈,我特地加上了三个感叹号,虽说坐在电脑面前的本人是没有一点表情。
“老子都被困在手机里了,还不是困难?”
我靠。你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现实里有多少死宅想打破次元壁抱着萌妹子过完一辈子吗?
“好吧。那么,你想要什么?”
它抽搐了一会儿,提笔写出一个大写英文单词。
“FRIENDS.”
“你想要朋友?”
这可简单了,我打开画图,随手就画了个火柴人出来,为了区别小黑,我用了红色的笔,这个新的家伙,就叫它小红……
等等小黑你在干吗?!
没等我吧小黑拉近画图框,它就已经爬到画图的工具栏,取下笔擦,把小红擦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是想要朋友吗?”
“你先画个鸟给我看看?”
“哈?”
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请求弄蒙了,画个鸟?什么意思?
“画个山雀吧。”
它还在对迅雷消失的事情耿耿于怀。
“等我一下。”
我取出数位板,接上电脑开始画,动物其实比较难画,约莫五分钟,我完成了一副素描风格的简易山雀。
小黑却毫不客气地擦掉了。
“你画的就是个卵。”
“喂!!!”
我被这样随意贬低我作品的行为震惊了。
“那你画一个啊!”
小黑这么一看,便随手画了起来,儿童简笔画,我刚想嘲笑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打不了字:那只山雀,就像是活的一样,小黑为她钩完最后一根线条后,她真的飞起来了!就像是正在动的小黑一样!
“鸟是飞的,不是看的。”
“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她是我。”
对于我的疑问,小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只鸟逐渐变淡,消失了。
“啥意思?”
“你不会真以为我有生命吧?”
“不然呢?”
“真蠢,你狠狠戳自己眼睛一下?”
哈?
鬼使神差的,我戳了眼睛一下,真疼,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看不到了!”
我在键盘上盲打。
“你还真戳啊!”
恢复了视力后,小黑打出了这句话。
我的智商去哪儿了?
“算了,跟你这种没想象力的家伙在一起,真无聊。”
“那你倒是回去纸上啊!”
“这得你让我回去。”
“怎么回去?”
“发挥你的想象力啊!”
啊真是麻烦,怎么把这家伙送回去呢?
我的想象力都去哪儿了呢?
我盯着电脑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计划的出现在我的脑中呈现开:我拍了照片上传到说说,然后小黑就偷渡到我的手机里了,我又用数据线将其放逐到了电脑,那么如果把这个过程逆过来呢?比如投射小黑到纸上?
我打开数据线,把小黑放到手机里。在手机中打开一个新的word文档,洁白无瑕的,我在上面打字:
“过来。”
小黑拉开word文档洁白的幕布,从下面钻进来。
我铺开那张纸,将手机屏幕对准纸面。
纸面上倒映着小黑的影子。
几秒钟后,石墨组成的小黑回来了,它静静地站在纸上,就像我当时画出它的那样。
可算是完结了啊。
我这么想着。
我打了个哈欠,正想水,脑中却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评文。
“该死。”
我打开word,又打开那家伙的小说。
标题叫什么呢?
我左思右想。
《在套路泛滥的轻小说中,想象力有多么重要》
诶,不错,就这个好啦。
啪踏啪踏的键盘声。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
不知怎么得,小黑,我有点想你了。
明明才分别了不到五分钟,对吧?
真是奇怪呢。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