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从四面八方射来,王斌不得不闭上眼睛。“你终于露出马脚了,”李苏阳从湖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你如果再有耐心一点,也许真的能全身而退。”
王琪从湖里冒出了头。“这湖水真冷啊,”他把脸色发紫的杨思如拖到岸边,“为什么耍帅的工作你来做,而救人的工作要我来做?你知道我对她没什么好感的。”
“因为这个计划是我定的,”李苏阳掏出手铐,走上前去,“并且我是警察,而你是学生。”
“但是线索是我找到的,”王琪把杨思如交给岸边的医护人员,“警察就可以随便欺负学生了?”
“想知道我们是如何找到你这个真凶的吗?”李苏阳铐住王斌,“坐警车到警察局还要二十分钟呢,听一场推理秀怎么样?”
王斌一言不发。他对所谓的推理秀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把这当做是一场游戏。他的心因复仇而生,当王琪把杨思如从水中捞上来时,他的心已经死了。
“李副!”陈伟峰从远处跑来,“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结案,只是让真凶放松警惕的陷阱而已,”李苏阳十分畅快,“不过现在是真的结案了,我们刚刚将真凶缉拿归案!”
“你连我和伟峰都瞒着?”方菲也出现在视野之中,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
“还不是这个小子的主意,”李苏阳指向王琪,“他说这个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线索是他找到的,我也只好给他这个面子了。”
“王琪?”陈伟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找到的线索?”
“当然是我!”王琪扬起头颅,却仍然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学生不一定比警察差哟!”
“能给我介绍一下详细情况吗?”方菲说。
王琪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了,他一边跟随众人坐到警车里,一边侃侃而谈:
“结案的时候案件还有三个疑点。首先谈谈动机。我总觉得秦浩的杀人动机不够充分,这对于追求完美的我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只要我们脱离具体的案件情况,把疑点抽象成一个问题,真相就在我们面前。”
他把头转向方菲,“这个问题就是,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在没有动机的情况下杀死另一个人?”不等方菲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答案也很简单,存在一个雇佣他的人。为钱杀人、合情合理。第一个疑点让我明白真凶另有其人。”
“第二个疑点就是你和我一起调查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协调,”他对王斌露出笑容,“首先是你所作所为的目的性:先是向我打听案件的进展,然后又劝我向警方说出自己的疑虑,我被方警官赶出来后力阻我继续调查,劝阻失败后跟随我一起调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对侦探推理没有一点兴趣,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在得知我要擅自行动后,出自对室友人身安全的担忧,不应该报告警察,由他们组织我的行为吗?明明帮不上忙,你却煞有介事的和我一起调查,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这一切:你做贼心虚,需要时刻了解我的调查进度,并适时予以错误的引导。”
“然后就是你表情的不协调:每当我有重大发现时,你总是显得很紧张。对于一个推理爱好者来说,即将揭晓答案时确实应该紧张,可是你并不是这样一个人,那么你为什么要紧张呢?答案依旧是做贼心虚。”
“以上两点都有可能是我过于敏感,构不成推理的基础,但是当我们与秦浩见面时,你露出了最大的马脚。在受伤昏迷期间,我做了很多梦,我们陷入险境的那一幕一遍遍在我的脑海里重现。”他两眼发光,“你还记得秦浩打开房门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王斌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不可能把每一句话都完全记住。
“但是我记得!他充满戒备地对我说,你们有什么事?房门只开一条缝的情况下他能否看见你我不想讨论,但是他这句话表明,他确实知道我不是一个人。然后问题就来了,既然他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为什么会全力攻击我,而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你?莫非他认为你不会攻击他?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
“最后的不协调来自你的供词。方姐,你没有找到的供词漏洞被我找到了哟!”他冲方菲得意地笑笑,“你说你没想到电棍的保险早就烧掉了。请问你是如何知道电棍的保险烧掉了呢?据我所知,当便衣警察赶来的时候,你还在和秦浩扭打,然后就被带到了警局。所以你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电棍对秦浩没有产生效果,但是你是如何得知它的保险烧掉了而不是没电了或者其他地方坏掉了?
联想到电棍是你提供给我的,又多次阻止我去触碰电棍。答案其实很明显了,电棍是你故意弄坏的,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圈套。一个以正当名义杀人灭口的圈套,秦浩一死,线索就中断了,最后只能就此定案,而你仍然逍遥法外。”
“第二个疑点让我怀疑你才是幕后真凶,而第三个疑点让我找到了你的动机,并且预测到你今天的行为。第三个疑点就是王尧上锁的日记本为什么会消失。那天你故意把饮料洒在作业上,误导我错误地理解王尧日记本消失的原因。”
“但是我喜欢胜利的快感,所以想要确定自己的推理准确无误。我废了很大的力气获得了李警官的同意,和王力详细地聊了一次。在这次谈话中我得知,王力并没有见到什么日记本,自然也没有毁掉它。
既然这样,王尧的日记本到底哪去了?是王尧自己藏起来了,还是被真凶拿走了?无论是哪一种答案,这个日记本里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全靠上天眷顾了。我虽然没有找到整本日记,却幸运地找到了日记的残页。我本来没对杨思如报什么希望的,但是却惊讶的地发现她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你一定也在找这本日记吧。你知道杨思如绝对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但是你不能确定王尧是否知道这件事,又是否把它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
王尧的日记为杨思如而写,里面记载了他的爱与挣扎,他总是把日记带在身上。当25号杨思如提出分手时,他悲痛欲绝,当场拿出日记本,把纸张一页一页地撕下来,扔在风里。
杨思如目睹了这一切,却不知道该怎样阻止。李警官得知这一情况后,动用大批警力对那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但是警方的力量不是个人能够比拟的。我们居然硬生生找到了其中的九篇日记,而其中恰恰就包含了最为重要的一篇!”
“王尧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吧?”王琪话语中的兴奋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怜悯。
王斌终于崩溃了,他放声大哭。“你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他将王琪扑倒在地,狠狠地掐住他的喉咙,“她这种人不值得救!为什么她可以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而我妹妹却要死的不明不白?”
陈伟峰想要冲上去拉开他,却被李苏阳拉住。“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李苏阳说,“王琪不会有事的。他把自己的室友送进了监狱,受点皮外伤也是应该的。”
“全体待命!”李苏阳大喊一声。
“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陈伟峰一脸怀疑,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王琪完全没有挣扎,任由王斌掐着自己的脖子。他的脸渐渐失去血色,然后变成了深深地紫色。
就在陈伟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王斌的手渐渐松开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哭着。王琪爬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你再多掐一会儿我就真死了,”他说,“我们朝夕相处,你要是想杀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我恨这个社会……这个由权利掌控的社会。”王斌的声音浑浊不清,“我的双手已经沾上鲜血,我并不想逃脱制裁。但是我不甘心,为什么直到最终,她仍然活着,王尧却为此付出了生命?”
“知道为什么许多国家都取消死刑吗?”王琪问。
王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王琪说,“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我们唯有加倍珍惜仍然鲜活的生命。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他搂住王斌的肩膀,“三个家庭因你而破碎,而你还想要破坏第四个。”
王斌没有说话,他的哭泣声渐渐小了,最终完全消失。
“你早该在我怀疑你之前就杀了我这个最大的威胁。”王琪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死人可没办法把你缉拿归案。”
王斌也站了起来。“我最鄙视毒死室友的行为了,”他的声音一扫往日的阴沉,畅快无比,“毒死王尧只是意外,你又没做过什么该死的事情。”
“无论一个人做过什么事情,只要他真心悔过,他都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