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腐烂(魔性)的世界,我也并非没有疑问。
诚然,科学是很难解释的。
我没有身体,不能进食,为何却能持续行动,保持思考?腐烂的内脏,显然无法提供正常的功能,污绿色的血液,显然不能传递养分。我们这些僵尸们,到底是靠什么样的原理,活动至今?
我本来以为,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我们的灵魂,存在于大脑。毕竟看电影里的情况,僵尸被爆头就会停止行动,而我自身也是头代表意识的典型例子。然而现在,连这一点也被打破了。
我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两手在键盘上打着字的大胸脯女人,她的脖子上方,并没有头。
确实也有不少低等生物(如小强)被切掉头,身体依然可以继续活动的例子。所以假如这个女人只是扭扭腰,按时上下班,吃个空气饭,介于现在的状况,我也不会太吃惊。但是她却在打字!而且打的还不是“qwertyuiopasdfghjklzxcvbnm”,而是一些正常的中文。
不仅是中文,甚至还是一份研究报告。
我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白大褂——就是普通的研究人员的那种。这么说,她就是传说中的科学家。把我带过来,并不是想和我一同cos无头骑士,而是把我当成了研究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没头的科学家写的报告实在让人有些怀疑,我便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文档的最后部分,内容如下:
“事实证明,僵尸并没有所谓神经中枢。他们的意识,似乎流离于肉体之外。即使切成两半,甚至切成片,各部位都可以单独活动,但记忆和意识都会有一定损失。
但是,即使身体完好,意识的崩坏也都是不可逆的。作为僵尸,还想保持原有的人格基本不可能,能够保证的,只是惯性……
不停地做着,那些已经被身体记忆的,无关紧要的日常。
但这个说法却有一种少有的例外。由于样本稀少,以下仅为个人猜测。根据对我自己,以及样品21号的观察,初步认为,持久不停的思考,有利于保持僵尸的人类人格。
这大概就是将人类的思考,变成了一种惯性。如果想要保持人类的意识,就必须不停的思考。
但是,这并不容易。持续思考这种事情,对于人类都已经不容易,更何况僵尸?大部分僵尸恐怕也就前几个小时还能有一点人类的思维,然后便会陆陆续续地,停止了思考。能够在几十天后依然保持意识的人,多半是有着某种强烈的执念——
如同我想完成这个报告的心一样。
依然思考着的人,一定会有某个执念尚未完成。而他,在这个执念完成的瞬间,也会彻底沉沦,成为一具普通的尸体。
因为,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惯性。他们已经,一生无憾。”
在无头僵尸打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就像她报告里说的那样,她成为了一具一动不动的,普通的尸体。
而我,则依然在行动。
如果说我这喋喋不休,看似为了驱除无聊的话唠行为,是为了那份执念而维持意识。那个所谓的执念,内容又是什么呢?
我现在并不知道。
绞尽脑汁,依然不懂。也只能留在这除我之外无人(僵尸)的小屋里,慢慢虚度年华。
好在,这个地方比最开始那个小巷子要有趣多了。墙面的整排显示器上,显示着各个地方的监控图像。那里面,基本都是僵尸,他们那些类似人类的行为,让我更容易想起那些关于人类的无聊事。
打着哈欠,看着这个已经终结的世界,永不停息地吐着槽。
直至那个身影的出现,吓了我一跳。
那些往事,毫无预兆地,突然涌入了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