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大街酒吧,水晶山镇唯一还在营业的酒吧。
推开生锈的门,混在嘈杂的交谈声,踩踏地板和拍桌子的响声以及容器碰撞的声音中,那种刺鼻的兑水劣质酿造酒的气味扑面而来,亨利能感觉到鼻子和大脑都在发出厌恶的信号,如果他的脸能做出表情,那一定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终于来了,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之前吧?»
«两个月前»
«先坐,先坐»
«今天咱们喝点儿好的,»
万斯医生穿这一件干净的褐色大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鬓角的白发很显眼,他把桌子上一个旧旧的玻璃酒瓶开封,往杯子里倒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有个小子找到了战前的酒窖,要不然这地方就只能买到那些难喝的液体,»
万斯医生把注满的杯子推到对面的亨利跟前,
«赶紧尝尝吧,我已经几年没喝过血葡萄酿了»
万斯医生举起自己的酒杯,亨利和他碰杯之后把杯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酒精刺激着大脑,混杂着微微的甜与酸以及厚重的涩,
«味道怎么样?»
«让人想起魔法战争之前。»
«那我就当你是中意了吧,»万斯医生看着
亨利脸上一点都没有变化,
«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
亨利的眉毛稍微挑了一下,
«你呢?»
«差不多也还是老样子吧,天天都有被残留魔法伤到的家伙来找我治疗»
«行了,客套话就先到这里吧,»
«来谈谈正事,»
«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万斯医生饮完最后一口血葡萄酿,然后从大衣下掏出一个破旧的棕色小包,放在桌子上,金属桌脚吱呀吱呀响,
«在这儿呢,»
那包裹看起来有一本厚书那么大,万斯医生把手放在上面,
«不过我得问问——»
«别人都找我开药方或是拿药,»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肯定不是因为忘了那些咒文。»
«看在我们交情的份儿上,就不能跟我讲讲?»
亨利稍微转动眼球
«有个孩子觉醒了魔力,还挺有天赋,我准备教她»
万斯医生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我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有孩子能觉醒魔力了,特别是魔法战争之后,你确定没有弄错?»
«千真万确»
«好吧,我信你了»
«估计你可能是整个水晶山镇上唯一一个买咒文书的人了»
«所以直接送给你了,我要这东西也没用。»
«多谢»
«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如果真的想谢我,以后多帮我留意一下尼古拉手稿,特别是关于科纳锐亚研究的部分»
«当然»
……
另一边,房间里,莉兹正在一行一行的抄写着异世界的文字,一旁的艾米丽抱着那个旧旧的布娃娃,盯着莉兹,
«我说……艾米丽,你想喝水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艾米丽歪了歪头,
«我现在还不渴,怎么了嘛?»
«没什么……»
不到一分钟,
«内个……你饿了吗?»
«不饿,离午饭时间还早哦~»
«这样啊,那没事了…»
又不到五分钟,
«艾米丽,我渴了——»
«欸?莉兹不是才喝过水了吗?»
«哦,抱歉,我想上个厕所…»
«这已经是一个小时里面第几次来着了?»
«可是我……»
«不许可是,我觉得你就是不想抄写单词!»
«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只不过是手累了而已——»
«就……就不能先休息一下吗?»
莉兹觉得不能接受这种一遍又一遍重复抄写单词的行为,好像自己以前被罚抄英语单词写了整整一下午之后就对这种事情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刻在灵魂上的那种,记不住的东西,抄再多也没用的……
«算我拜托你了,艾米丽»
莉兹疲惫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
«唔——»
«不如现在我陪你玩吧!随便什么都行—»
«—»
«不行!»
«之前明明是你让我监督你的!还和我说为了能看懂咒文,一定要尽快学会文字!»
«呒—»
莉兹意识到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我其实很羡慕莉兹哦—»
艾米丽的眼睛都闪亮起来,
«我啊,很想学魔法,魔法很神奇,还有学会一些厉害的魔法就不用怕那些坏人还有魔兽了!»
然后又蒙上一层阴影,
«可是呢,麻麻说我没有魔法天赋,不让我学魔法……»
«所以我听说莉兹觉醒魔力的时候挺羡慕的!»
«我都听说了,你能打败魔兽!莉兹真的很厉害,亨利蜀黍也说你很有天赋!»
«所以…所以请继续加油!我相信文字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呜——»
莉兹觉得有些羞愧,竟然要被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劝学,而且原来艾米丽竟然是这么看自己的啊……
«好,我继续了!»
莉兹觉得那自己也应该成为榜样才对,像个哥哥一样,学会魔法保护自己和艾米丽才行,虽然某些地方有些偏差,但那都不重要,大概。
……
亨利推开门,离开第七大街酒吧,穿过破旧的第七大街,返回停车的位置。
街上人还算不少,衣着都十分破旧,很多蓬头垢面,身着残缺盔甲,把护目镜和水壶挂在身上的人,坐在路边的摊位,吃着一些简单烤制的肉类,和同伴们有说有笑,他们大概是拾荒者(Scavengers),他们会冒着风险到魔法战争之后留下的一片黄沙上,搜寻一些有用的战前遗物,魔法材料,魔法药剂,魔法器具……总之包括一切有用的东西,回到水晶山镇,换取这里生产的魔法矿石,也是相当于货币的东西,或是生活物资。
那些食物等的来源,一般是水晶山镇(Town of Mt.Crystal)周边的的村落和营地,它们靠近南方森林(South Forest),除了无法耕种的黄沙,农田也很难向森林内部延伸,因为越往森林深处,魔兽也越凶残。
哪怕是在魔法战争之前,也没有人能活着到达森林中心,传说那里是一片死地,甚至没有活物,但都无从考证。
穿过那些卖各式各样东西的店铺——终于不用闻那些刺鼻的魔法药剂和魔法材料味了——亨利来到了停车的地方,第七大街尽头的一处路口,布拉德应该在这里等着他。
但是布拉德似乎遇到了麻烦。
布拉德正在与什么人扭打在一起,那人右眼带着眼罩,头发剃的很短,看穿着可能是帝国军队的制服,不过看起来破破旧旧的,黑色的衣服上隐约还能看出有酒渍。
布拉德想要挥出右拳,可被那人躲开,那人随即用腿踢击,布拉德倒地的时候拽倒了那人。
周围的人只是围观,亨利和布拉德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亨利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总归要先把两个人拉开,他想,多半是布拉德的坏脾气让他没有忍住挑衅吧。
就在两个人扼住对方喉咙僵持住的时候,亨利把那名独眼男拽到一边。
独眼起身,没有攻击亨利,亨利拦住了布拉德,如果再继续在这儿打可能会有麻烦,毕竟对方身上有帝国军制服。
«这是怎么回事?»
亨利问了布拉德,
«不过是个渣滓罢了,没想到现在都能混成“上校”的手下。»
«那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布拉德警探»
独眼笑着吐了一口血,喷到地上,
«你现在究竟是种地的还是捡垃圾的?哈哈哈?你没死在魔法战争才是最令人意外的事情!不过那也有别的乐趣,哈哈哈哈!»
«老子特么还不需要你这渣滓来关心——»
独眼无视了布拉德,自顾自停止大笑,继续说,
«不管怎么样,你会为我的右眼付出代价,»
«毕竟,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这时,走来了一群穿着帝国军队制服的人,看来是有人喊了上校的人,或者说他们是来找这个独眼的。
«到底又发生什么了?肖恩?»
«没什么老大,只是跟个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叙旧?»
那独眼名叫肖恩(Shawn),来问他话的应该是他的长官,足有两米高,浑身肌肉,制服上还有徽章一类的东西,皮肤黝黑,是个光头。
«我看到不像叙旧,»
那光头亨利认识,对方显然也认出来亨利。
«不过说到老朋友?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见到——»
他的目光像长矛一样,刺向亨利,
«你这个懦夫——»
随即一个重拳向亨利的胸口砸去,亨利没有抵挡,接下了这一拳,他觉得这算是自己欠下债的一部分,欠洛克(Rock)——也就是这个光头的,还有欠别的人的。
布拉德想冲上来帮亨利,却被他的眼神和周围其他“上校”的手下给拦住了。
这家伙的拳头还是这么有分量——亨利感觉肋骨可能都快裂了,他摔倒在地上,从万斯医生那儿包裹也从身上掉下来。
«没用的懦夫——你真不应该活到现在,明明这么多人死了……»
洛克见状,准备一脚踩向包裹。
这可不行,或许有一天,自己会以死谢罪,但那不是现在,而那个包裹,将会对莉兹的魔法学习十分重要—
所以他翻身护住包裹,那一脚踩在他背上。
«洛克,快停手——»
又来了个留着山羊胡的人阻止洛克,
«放手,法尔肯(Falcon),我要和这懦夫好好叙叙旧——»
«亨利都没还手,你快停下,大家都是老队友,何必呢?»
«队友?这个懦夫也配?»
«别这样,就算不说这个,“上校”也不希望闹出事情,特别是出人命,小公主可还在看着呢!»
洛克闻言,渐渐冷静下来,转身离去,其他穿着帝国军制服的人也跟着走了,最后只剩下“法尔肯”,
«你——就不想洛克那样恨我?»
亨利把包裹收好,刚刚在脸上也留下些伤,出了血,那包裹上沾上了沙土和血液。
«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那些也没有意义,»
«倒是我要问问你,真的不考虑来上校这儿吗?»
«真正还恨你的也就只有洛克——上校和其他人会让他闭嘴——»
«谢了,法尔肯,我不会回去的,我有我的考虑。»
法尔肯意味深长的看了亨利一眼,
«好吧,万一你想来了,可以找我,我会和上校说的,到时候你应该还是会受到欢迎的。»
然后亨利和布拉德乘车回去。
开车的是布拉德,他受的伤要轻的多。
魔法动力车行驶在沙地上,水晶山镇其实位于一片沙漠绿洲,到河岸村还需要经过一片沙漠,其实以前,一路上也应该有植被覆盖,但是那魔法战争残留下来的魔法让那些红草和其他植物几乎全灭,沙漠蔓延到南方森林前的某处,水晶山镇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才保留下周围一片绿洲。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亨利一边说,一片擦掉包裹上的沙子,
«毕竟我都问过你了。»
«不用问,如果你想说肯定就不用我问了。»
布拉德启动魔法雨刷,把前玻璃上的积沙弄掉,
«你的事情比我复杂多了,我信得过你,如果你想跟我说的话——»
«这样吗,那我还是不说算了。»
沙地上留下两条轮胎印记,通向位于河岸村的营地,但很快又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