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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我紧闭着双眼,感受水流从头顶上浇下、沿着一缕缕发丝抵达到两肩处。
微热的清水洗涤着身体,没有一丝疏漏。
唯有手腕之上传来了与这种温度截然不同、不能相容的冰冷触感,并未因为热水冲刷而有半点升高的温度。
我稍稍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为防止流水趁着我猝不及防灌入到双眼——依稀可以在这片氤氲的湿热雾气中看见,我的双手手腕上有两只银蓝色东西发出了微弱的光泽。
这两只手环,其实我在洗澡之前为了方便、确实是有尝试过要将它们摘下来,只不过……
很遗憾地,我失败了。
且不说它的直径就比手部还要狭小、只适合戴在我的手腕上,我,根本就没有将它拆下来的方法——如果是排除了那些“用电锯来锯开啊”“用钢锤来砸开啊”之类方法的话。
喂喂喂,我会有那种可怕的工具吗?
好吧,其实我只是害怕,若真使用暴力手段去破坏这只银蓝色神秘手环、会不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的脑海中深深印刻着这一句话。
所以嘛,就这样、我放弃了。反正戴着手环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最多也就感觉有点不舒服罢了。
垂下了双手,我的双眼再次缓缓闭合起来。
然而,就在我眼睛刚刚闭上的那一瞬间——
“喀……”一声极轻极轻的开门声被收入了我的耳中,即便是混杂在这浴室里的“哗哗”的水流声之间,我也能分辨出这个不和谐的小声音。
怎么回事?我呆愣了一下。
难道说……有人闯到浴室里面来了?!
心下闪过了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我就立刻警备了起来。
“什么人!”下意识地喊出这句问话,同时我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抓住浴帘,小心谨慎地将浴帘拉开了一条小缝隙。
我从缝隙中探出半只头,目光扫向外面。
“唔——咦~!”
某位少女的一声惊叫恰恰在这时、被我听到了。最熟悉不过了,对我来说。
“哈?”心下一颤,我讶然出声。
“茜米娜?”
视线,在这时候正好对焦完毕了。一道绯红身影清晰地映在瞳孔之中,她距离我这里只有三四步——毕竟整个卫生间就不怎么大。
“啊!呃、晚上好,打扰你洗澡了文刀君……”支支吾吾,她的表情看起来奇怪无比。
赤色瞳孔不断飘游在其他地方,始终不和我的目光对上,就好像一个刚刚做了坏事的小女孩那样。一双手臂齐齐藏在了身后,也不知道她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又在干着什么。
不对劲。总感觉有点不大正常。
“……”我皱起了眉头,盯着她质问道,“你突然在我洗澡时候闯进浴室,想做什么啊?”
先发制人。
“唔,没什么、没什么……”
听见我的问句,茜米娜赶紧摆了摆手,“我、我只是以为卫生间里面没有人,所以……”
言语之中流露出十分明显的慌张之意,同时她的头还在拼命摇晃着——只是,这频率好像过快了吧?真的很难想象,在拖着两条长长马尾之时她居然还能摇头摇得如此的快。
这种运动必然极其耗费体力,她是怎么做到的?
“唉、嘛,算了。”我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的,这也太天然呆了吧?明明只要稍微站在门外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卫生间里有人在洗澡——更何况,这间套房目前也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只要看到我不在房间里的话,如果是一般人应该很快就能猜到是我进卫生间了。
整间套房说到底就只有一间卫生间和客厅啊,甚至连床和衣橱都是一起摆放在客厅里面的。
天然呆到了这种程度,还真是……
“呃、唔,茜米娜立刻马上就走的说!”在我的视线下茜米娜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开来。
“那、那么,先再见啦文刀君!”
留下这句话,她便带动着一对绯红色双马尾、迅疾地转过了身,二话不说就直接推开卫生间门飞跑出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弄得我好像是只会人吃肉的怪兽一样。
不解地看着她那消失的背影、以及逐渐重新被关合上的门板,我却千思万想也想不出来她这样做的原因。
她、应该已经是在心里面认定了我是女生了吧?在我的各种作死的承认的节奏之下。
记忆之中浮现出大清早时候,我在浴室中亲身经历过的那一幕——想想看,连她自己被我看见了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只是坚持认为我也同是女生;那么她在一秒钟之前,又为什么要这样慌慌张张地逃出卫生间呢?
逻辑上面就有问题啊。我摇了一下头。
嗯……还是安心把澡给洗好吧,现在才洗到一半;等到完全洗好澡了,再去想这件事情也不迟。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继续起了我的清洗工作。
就这样地,在十分钟之后——
(前略。)
“喂、喂!?”
我便呆呆傻傻地站在卫生间里面,连身体都忘记了擦干,目光宛如被锁定住似地死死盯在洗手台上——
那空空如也、除了某红紫色的物件以外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的洗手台。
“喂,这不是在开玩笑的吧?”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可信,我错愕地喃喃自语着。
再看不到其它一件衣物,包括从我身上换下来的所有衣服……不会吧,应该不会的吧!?
骤然间,我脑海中闪过一张画面。
时间前推十分钟,某只绯红色双马尾的少女就站在这张洗手台之前。她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我看向洗手台的视线。
现在细想起来,好像、好像……
不,绝对没有错!她那藏在身后的两只手是在悄然动着洗手台上的什么!!
于是——
霎时间,我脑袋“轰”的一声被炸开了,胜似九雷轰顶。
从这一刻起,我的世界颠倒了、完完全全地……
…………………………………………
“喀嗒……”
极轻极轻的门梢拉开声,在卫生间门把手位置处响起。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地,其中间位置镶着一块磨砂玻璃板的门,就这样徐徐打开来了。门与门框之间的夹角愈发增大。
“可、可恶……”
紧紧咬着牙齿,甚至用力到了连上下两排牙齿之间都不断传出“咔嚓、咔嚓”类似于硬物摩擦的声音。
一只拖鞋,悄然无声地踏在了卫生间门外的地板上。
然而,接下来等了好久都没有再见到任何动静了,就好像——
它的主人是在畏惧着什么一样,或许是那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什么糟糕情况。
良久良久……
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动静,打破这个仿佛已经陷入时间静止之魔咒的场面。
黑色的纤细长发缓缓从门框处显现了出来,尚未被完全擦干净的一缕缕黑色长发,在天花板灯光下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亮。
黑色是最容易吸收光线的色彩。
“唔!”某位少女闷闷地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充满着磁性,带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真是的,真是的……”
抱怨什么似地低声自语着,她好像着了魔,一边口中只是不停在重复着“真是的”这三个字,一边,一只素白的手扶上了木制门框,掌部紧紧贴于其上。
袖口上的一只红色丝带制蝴蝶结,随着这只手的动作而晃动了一下,宛如附有生命;脚下的另一只拖鞋已然迈出了卫生间,踩在木地板上。
于此时此刻,她的身形终于全部地展现在了天花板上一截白色节能冷光灯管之下——紫色和红色交相搭配着的华丽身影。
深红色的上衣外套,质地华贵柔软舒适,在灯光照耀中发出了熠熠光泽。领口处的一束橙红色的蝴蝶结,大小相比起左手袖口上的那只还要更大些,同样也看起来比袖口上的更加醒目。
黑色与白色相间,两颗分别别在左右胸口处口袋前的纽扣更是给这身衣服增添了不加约束的活力。
“真是的、真是的……”
少女低下着头,却始终不断念叨着这三个字,失魂落魄了般。几束黑色发丝从额前垂下,遮挡住光线,使得她的面部被笼罩在一大片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她此时此刻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那对紫色短裙之下洁白纤长的双腿则是一直在颤抖着,没有停下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有其它的什么缘由呢?
“……真是的……”一边叨念着,一边、她再次迈出了步伐。右腿就像喝醉酒了一样,摇摇晃晃地踏前去,不受控制、亦或是——
她已经放弃控制了?
……………………
我实在无法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应该用“混乱一片”?……啊不,貌似“空白一片”才更好吧。
头低着——然而,正因为是头低着,我依稀能透过从额前垂下的一丝丝黑发的阻挡,看见……
那深红、并且包夹着橙色的颜色。
其实在我胸口处那略显空荡的某处衣物的微微隆起,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我——作为一名男性的节操在五分钟之前一点不剩地被我丢干净了,于是乎从现在开始,我的节操便只被容许往负数的方向发展了。
……
脚步,浑浑噩噩中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或许我应该坦白,我的真实想法其实一点都不变态。既不是那什么“为了体验一下穿女装的感觉的变态借口”,也不是“为假装成少女来骗取某只绯红色双马尾的信任然后再……”
我是个很纯洁正直的人,作为一名祖国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好青年。当时我所想到的,不过是“不想因为我不穿衣服就走出浴室然后被她看见了,再被她骂成是变态色狼”;另外又更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与她之间缔造出来的纽带,就因为她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而这样破碎掉。
不想失去什么感觉难以挽回的东西——仅此而已。
可是毫无疑问,这种选择的代价就是……
“唔……”我发瑟了一下。短裙之下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了一阵阵冷意。
实在是太诡异了啊?我明明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早就在洗澡之前就已经把这间套房唯一一扇窗户给关合上了啊?!
理论上不可能会产生风的吧?但问题是——怎么会这么冷啊啊啊!!
手扶撑在我身边的墙壁上,然而从那纯白色墙壁更是源源不断地传来了冷意,导致我的手也变得冰凉而麻木了。
……都、都怪这一身衣服啊!下面的裙子怎么这么短,到底还让不让正常人穿!?
“啊咧咧?!”忽然,一声讶异之音从前方传来,同时还伴有某物件落地的“噗”的一声响。
听到这两个声音的一瞬间,我原本还混乱不堪的意识蓦地清醒过来,反射性地将头抬起。阻挡住视线的黑色发丝全部因为我的抬头动作往面颊两侧滑开去了,视野中变成一片光明。
且不说其他的什么。首当其冲映入到我视网膜上的,就是某零散于地面之上的东西。
——黑色的……衣物!
我的瞳孔无限放大了,在看见地面上这些东西中的某一件之后,“这……这不是我的风衣吗?!”
几乎是喊着道出了这句话,我的情绪都有些不受控制了。怎么回事?我的衣服……
“唔咦咦~?”就在我的思绪几近陷入僵硬状态的时候,某少女的话音再次响起,“文、文刀君,是……是你吗?”
语气之中带有着显而易见的不确定,满是疑惑,就像是——想要相信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的那样。
大脑内的阀门在这一句话的激活之下,弹指之间被轰开了。
(是、是她!?)
一股名为“羞怒”、过去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居然破天荒地诞生了;我也终于尝到了,这种羞耻而又不甘、想要发泄怒火却又无处可发的这种心情的痛苦。
——尴尬。
“唔、唔……”
尴尬的情绪弥漫在整个心头间,让我无法对她的话语作出一个字的应答,仅能发出两声不清不楚的闷声。
想要告诉她我就是她口中的“文刀君”,然而脑海中却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不能告诉她,因为……因为这副模样实在是太羞耻了,从今往后再无脸见人了有木有啊!!
顿时我竟有了一种跪地的冲动。ORZ。
“……”闷声不发一言的我,不敢抬高视线正视她一眼。
颜面尽失……对,正是如此,我很清晰地认识到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要我回答了她——一定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况且一直以来,我的不好预感向来都是从脑海中冒出来之后,立马便能灵验的;昨天就开始的这些可谓糟糕透顶各种不顺心的事情,对于我而言,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有种不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之不散。
“啊咧?莫非……”
或许等了一会没能得到我的答复,茜米娜疑惑地猜测道,“莫非——还真的是‘文刀君’吗?”
“才、才不是呢!”这句话一进入耳中,我几乎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心下陡然一颤,想也不想猛地就抬起头,张口向她否决了这个猜测。
只是使我措手不及的是,在下一刻——我的双眼一分不差地和她的眼睛对上了,因为我的抬头动作。
赤色、正在看着我的双瞳,其中饱含着困惑惊艳以及不解——只不过,在我视线与她相撞的时刻,她的目光中就仅剩下了某种名为“意外”与“惊喜”的情感,其它的一扫而空。
一种危险的信号,开始在我的脑海之中闪烁。
“啊咦,不是文刀君么?”俏脸上展露出一抹不明意义的微笑,看上去似乎只是纯真无比,然而……
“那么、如果不是文刀君的话,那么是不是就是,”樱唇轻启着,她的话音逐字逐句地从口中传出,清清楚楚、好像又带有异样的感觉。
“——‘愿羽’姐姐了呢?”
“愿羽”姐姐……姐姐……!
从另一个世界出生到抵达这个世界以来的头一次,我被人称作了——“姐姐”。
我深深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为一名男性的尊严,在这两个字的打击之下,被迫害得体无完肤了,心中悲愤欲绝……
“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拜托了……”
声音被我压制到了最低,或许听上去,是最接近于男性声音的程度了吧?尽管对于我,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我这是在恳求……以最后的尊严在恳求着她。
“哈?”茜米娜歪了歪脑袋,脸上一副茫然不解之表情,似是对我的指令感到不明白。
“那么,茜米娜要怎么称呼你呢?”纤长的食指伸出,虚点在唇角边,好像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天然呆的模样。
“……”完全搞不懂她现在到底是真的天然呆、还是说只是装出来的——当然我宁可相信她是只天然呆。
“喂,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说吧……”感觉到下身再次传来、不知其源头为何方的冷意,我仓促应答着,双腿又一次不禁发颤起来。
控制不住,根本就控制不住啊!
“啊咧?”貌似还没有意识到当下状况、亦或是故作没有意识到,茜米娜疑惑道。
“唔,先、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我强忍住那逐渐向上身蔓延着的冷意,试图竭力将自己的语气保持在平稳状态——目的只是为了掩饰住自己的话音之中的颤抖。
可惜,有些事情总不能尽如人意。
“咦?”轻咦一声,她视线顺着我的语意向下移去,落在自己的脚跟前。
——地面上,有一摊衣物。
“可是这些衣服‘愿羽’姐姐应该已经至少穿了两天了吧?”茜米娜弯下了腰,伸手将地面上那摊衣服一并环捧起来。
“穿了这么久的话,衣服一定不干净的啦!”
站直起身,双手环抱着那些衣服的她,语气里增添了责备的意思。
我的注意力分明已被她所抱着的那堆衣服吸引过去了,甚至连她叫我的称呼完全变成了“愿羽姐姐”都没有注意到,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
[这些衣服是我的、我要取回来……这些衣服是我的、我要取回来……这些衣服是我的、我要取回来……]
“……嗯,难道愿羽姐姐还想再穿着这些脏衣服过一整天?”茜米娜的赤瞳紧紧盯着我,好像想要从我眼睛里找出答案似的。
“我、我不管!”
呼吸愈加急促起来,我的大脑也逐步被这一单纯想法霸占了,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这是我的衣服,我唯一能挽回一点尊严的道具!
“哼!原来愿羽姐姐是这种人!”听到我是这样回答的,茜米娜小嘴嘟哝起来,满脸的不高兴与失望。
“连最基本的干净都不能维持,洗澡以后要换衣服的事情都不知道!”
“茜米娜今天总算是……”
蓦地,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原因是——我在她尚未把话讲完的时刻,冲了上去。
目标——直指那堆被某只绯红双马尾少女所抱在胸口处的一沓衣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啊!愿羽姐姐、你……”茜米娜的一对赤瞳完全被惊诧充斥了,似乎一点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突然作出这样的动作。
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小步。
……不过,这样有用吗?
我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衣物之上,其他事物早不能再被容入到眼中。
[滴!感应到紧急催动!机体开始尝试启动……]
[滴!由于受到不明阻碍,机体尚无法完全启动!]
[滴!警告,机体尚无法完全启动,请不要再尝试紧急催动!]
在我神智还不能算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此时此刻,脑海中居然回响起了三道久违的金属声音——并且还是连续发出来的。
但也不知道是命运安排、还是别的什么尚不为人知的缘故——正正好好,这三道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期盼已久的金属声音,便这样被我立刻抛弃在了脑后,而且还不带有一丝疑虑。
“把衣服还给我!!!”
几乎因为某尊严而丧失掉理智的我,终于抵至目标的正前方。眨眼之间,触手可及!!
我相信自己可以立刻马上重新取得它,以达成自己脑海中那某个欲要拾回自己节操与尊严的任务——
如果排除了接下来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的话。
“唔?”眼看那堆衣物到了只差伸手的距离——忽然脚下嘶溜一滑;懵懵懂懂地,我惊呼了一声。
身体的平衡感转瞬间被打破。脚下所穿的一双拖鞋,就这样毫不费力地在地面上打滑一下,同时离开了地面。
经典物理学证明,所谓摩擦力是只有在两物体相接触情况之下才能产生的,也就是说,现在我拖鞋与地面的接触面积为零——既,摩擦力等于零。
这时候我的身体就被惯性和重力给攻占了,不由自主前倾下去;而我在察觉到这种异常之后也立即清醒起来。
……哈,这有用吗?迟了啊!!
逐渐放大的瞳孔之中,只剩下某双近在咫尺、与我如出一辙的惊慌失措的赤瞳。它们亦是放大到了极限。
这是最后一幕了,至于下一刻——
“噗通!!!”
一声重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到地板的声音从这间套房中发出。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下来了。
黑与绯红的光影交织在一起,于周围四散而开的各种摊开衣物的中央……
少女华丽的黑红色礼裙,被覆叠在另一位少女精致的紫红色制服之下。纤细,两对洁白的腿错缠着,发出了唯美光晕。
寂静无声之中,一对同时被渲染上绯红色彩的脸颊久久相对着,犹如雪山之巅处盛开了一束奇迹般的雪莲。
如梦、似幻。
……………………
“……”
“……”
沉默,似乎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起来。
她的脸和我的脸之间,现在可以说是——只要稍微动一下便会相碰的距离,恐怕连十厘米都没有达到吧?
这种极近极近的距离下,我甚至可以清楚地从脸部皮肤上感觉到,那从她微张的樱唇中所传出的湿热吐息。
一下、又一下;好像在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给我带来一阵阵痒痒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迷迷茫茫的我仍然没有理解到,或者是在心底否认着什么,唯独我的脸颊已经先于理智,发烫开来。
“愿羽姐姐,你……”
赤色双瞳,在那张眼前被放大的俏脸上,透露出与我近似的不解与茫然;她的脸颊处,我依稀可以看到显而易见的红晕。
不。事实上从我脸上的热度看来,自己的脸也早就如她那般发红了吧?只不过……
嘴巴在眼前少女说出这样一句话之后,陡然一凝。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啊?!
身下传过来奇怪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这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有点像抱枕、不过好像比起抱枕又更添了几分什么的……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抱着下去的冲动。
然而——
“……啊啊啊?!”我惊呼一声,理智倏地恢复过来。
(啊……啊,糟糕了!!)
身体与理智恢复的同时,作出了适当反应。
我分别将手搭在下方少女的身体两侧,撑在旁边的地板上,二话不说,迅速往手臂上施加一道力气,朝地板方向一推——
“唰”的一声。毫无停滞地,我的身体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双脚机械式地一并,勉强维持住平衡在地上站定。
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无法再进入我的视线了。
“啊咧?你怎么……”或许没有意料到我会突然窜立起来,茜米娜表情变得更加不解起来,连她脸上的那点红晕也稍稍消去了一些。
“对、对不起!!”
反射性地,我喊出了这句话,也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只是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我的腰深深弯下,差点就要达到九十度了。
动作不带片刻的迟疑,任凭黑色发丝滑落下我的脸侧,我的脑海中已一片空白;眼睛紧紧闭合,发着颤。
刚刚、我刚刚到底做了何等糟糕的事情哇!推到了某位未成年少女?
将她压在了身下,而且还过了那么长时间才真正反应过来?
……不可原谅,即使这件事情是在某不可抗力之下发生的!!
“呃?什么对不起的啊。”某少女的声音从前下方传入耳中,听上去如此困惑不解。
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果然,是因为天然呆的原因而还没有认识到刚才的情况吗?——不,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我才更应该给她说明清楚啊!
“唔,就是为了刚刚的那个、那个……”
打定主意,我便支支吾吾地开口了;尽管话一出口,我就有了种想要立马钻到地板下再也不出来的冲动。
羞耻感还有某种不言而喻的罪恶感布满了我的内心,貌似连先前某只绯红色双马尾对我的——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恶作剧都忘掉了。
理论上来说,现在的我还是处在身穿某学院女装的状态吧?下身凉嗖嗖的感觉没有消退过半点,尤其是在我选择了离开她的身体之后。
“那个、唔,那个……”
不行,现在还是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我努力催促自己说出来,只可惜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喂喂喂,这种事情要我怎么才能解释得清楚啊!
只是——
“啊啦,刚才、在几秒钟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么?”她的声音打断了我久久不能说出口的话语。
使我的心跳为之一滞。
她、她在说什么?她这算是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天然呆也绝对不可能呆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她其实并不能称作“纯种”的天然呆吧!
“茜米娜,你……!”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头抬起,瞪大了瞳孔道。
(不可能的吧?)
“没什么。嗯,反正我知道文刀君不是故意的。”眼前的绯红色双马尾少女,此刻也已经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一边用双手若无其事地拍拊着黑红裙摆,清除裙摆上因为几秒钟之前所发生的某个特殊事件而沾染上去的地面上的灰尘,一边淡淡地回答着,语调是这样的平静、平静到了我已无法相信的程度。
“为什么……”我讶异出声道,目光盯着她的脸、想要从她面部表情上寻找出一个结论。
而实际上,我也没必要浪费这番气力;下一刻我便取得了结论——
“毕竟——愿羽姐姐也是个女孩子嘛!”绯红色的双马尾轻轻摇晃了一下,她脸上挂起一抹微笑,纯真而可爱。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听上去如此之和谐——所谓“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时候我的内心都快要爆炸了。
现在的我,只清楚一件事情:即使我以后不再穿上女装、只穿男装,也再也无法捡起半点男性尊严了。
不用说——“文刀君是个女孩子”的这个观念其实早就根深蒂固了,在她的脑海里;就算我想要使劲掰直她的观念,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哈,这有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