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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静啊,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我默默地呼吸着,双眼紧闭,眼前也自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是——耳畔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从我的意识稍许清醒过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
实在是很奇怪……且不说听不见其他的,光是在这等绝对安静的环境中,连自身心跳与呼吸的声音、貌似都无法被我的耳朵收录,这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忽然,脑海中流光划过,我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事实上,并不是我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而是——
我,根本就没有在呼吸;同样的……
完全无法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那一颗心脏哪怕有一丁点跳动的迹象。
这才是最可怕的。
“!”心下一惊,我的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下。
然而我的手掌在蜷缩起来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下方的什么光滑而冰冷的东西。
手指的指尖上瞬间便从那位于我下方的光滑平面上沾了什么细小清凉的东西。
“嘀嗒。”
轻响之声、从我的手掌下方处发出。清脆悦耳,就好像是一颗水珠滴入平静的水面那样。
感觉到指尖上的那粒清凉无形的小东西的重量消失了,我也在瞬间张开了双眼。
朦朦胧胧的视线自动而迅速地开始调整了起来,双眼之前的一片黑幕也逐渐隐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悬浮于半空中的、看起来一动不动的、巨大无比的银色金属板。
就这么静静地处在上方十多米处的那块金属板,在我正在调整中的视野内也趋渐地清晰了,上面那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线条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
将那些镶嵌于上方的巨型银色金属平板表面的线条轨迹收入了眼中的一刹那,我的心下一惊。
有些东西、似乎是想要冲出我的潜意识的束缚,为我指示出这些像是隐藏着某种秘密的银色线条密码到底是什么,可惜……
始终,脑海中犹如存在着一种封闭的薄膜一样,阻拦着这些东西,不让它们突破到我的意识里面。
呃……头好痛。
感受着自己的那骤然疼痛起来的大脑,我的身体不由地一颤。
“……”下方,好像有某种无声的震动在我身躯颤动之下产生了。
可是此时的我已是无暇顾及这种事了,只能紧紧地咬住牙齿来忍住、使我不至于因为这从脑海中传出的一阵一阵的痛楚而痛呼出声来。
可恶……刚刚清醒了一点的脑袋,在这一下之后又是变得混乱无章了。
恐怕只要这时候的我稍稍有想什么事情,便会带动大脑再度生成更加剧烈的痛苦——然而身为这个脑袋的主人,我竟是一点都无法控制!
处于此等情况之下,我显然是不可能再考虑任何事物了。
不得不闭上了双眼,让眼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里。心下的思绪暂时性地消空了,使得大脑能真正尽快地沉静下来。
但,超乎我想象的事情,才真正地开始发生了——
“……这就是你吗?文刀。”
耳边突兀地传来了某种对于我而言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半清不楚的声音。
尽管听上去极具魅惑力,但我的耳朵却无法辨别出那声音的来源在哪里。
好像是在我的左边、好像是在我的右边;好像是在我的上方,又或者是深陷于我所平躺着的身躯下方的那个古怪的平面之下;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判断失效了,我的双耳。
……奇怪了,就算是因为我的大脑被痛楚所占据、从而导致了连基本的听力能力都减弱了,也不会连大致的生源的方位都听不出来吧?
何况,我对于这种声音的熟悉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脑海中痛苦感的逐步消失,我的意识也略微清醒了一些。进一步地,我便想要把眼睛睁开来、看看发出这种话音的人是谁了。
“还真是、衰弱到了极点!”
谁知道,在我的双眼刚刚张开来一半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居然倏地清楚了无数倍!
被这突发情况吓得心紧缩了一记,我睁开到一半的双眼、闪电般地弹了开来。
眼前的境况与方才所见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亮度适中光线、以及高高位于上方的某块巨大的、一眼望不见边际的银色影子。
不过当我的视线即将再度不受控制地、被那些显现于上方银色金属平板表面交错的笔直银色线条给吸引过去的时候——
“Aйproζe_zegkaD,Toheó?!(视觉屏障,隐去)”
某种我所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的、似曾相识的奇怪语言,突然在我的身旁响起来了。
就算对于它的发音与语法等方面一窍不通,可我仍旧可以莫名其妙地、准确地判断出这句话的含义——仿佛这种语言已经深深刻入了我的骨髓那样,即便是将之忘却了,也还是可以知晓它的意义。
……又是一种古怪的语言!而且还不是东水都市的语言、更是与我曾经在最初的梦境中——遇见那位银发天使少女之前所在的“虚无之境”里面听闻到的有天壤之别。
已经是第三种语言了……而我,却仍能在对语言认知为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获悉它的含义。
——即便以前一直只是单纯地将之认为是伴随着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而附赠的“大礼包”,眼下的我、心中也不禁对这个简单而粗糙的猜想有些动摇了。
隐隐察觉到真相……却又越追越远,越追寻越迷茫——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还不肯爬起来吗?”某人的说话声音就在我的耳畔响起着,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然则这么一听,我的心下反而倒有点不快活了。
喂……我想躺着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你管我?
“发呆就这么有意思么……呵,我倒是不知道呢!”
正当我还在心里面暗自抱怨着的时候,一张脸颊、却是闪现在了我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
几乎要与我的鼻尖贴到一起,某对墨蓝色的瞳孔,在我尚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直勾勾地与我的双眼对视着了。
——其间貌似除了几厘米的空气便再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
“……”
我茫茫然地眨了几下眼,呆看着那张位于我上方的、连鼻尖都快要想贴在一起到某副面颊。
相对的,那对墨蓝色的瞳孔也在与我对视着,静静地,眨也不眨一下。
但是,我却是从那双微弯着的墨蓝瞳中发觉到了几丝调笑之意……
“唔……唔喂!”
心下瞬间反应了过来,我的瞳孔放大了一下,不由地惊叫出了声。
脑海中的、源自于以往各种经历的警兆急升,我的手下意识地便在下方的地面上一撑。
也顾不上下方的平面为什么会在我的手掌扶撑之下会明显地凹陷下去一块、又或者它本质上的属性究竟是有多奇怪——
双手手臂齐齐地一发力,我便借助着下方平面的那半柔软而又富有黏稠性的特点、强行将身体扭曲了一下。
在腰部与韧带的帮助下,我的躯体一转——直接翻腾向了右侧去。
黑色的长发、因为我身体的旋动而舞动了起来。几缕发丝在我的眼前带出了一道幽黑色的圆弧,优雅而自然。
耳边的风声飞速地响起。我的眼神一肃,一双脚尖分别在平面上轻轻地一点。
身形、飞速地窜向了旁边去。
只是转眼之间的动作,我也没有细看周围的场景变动。不过、依靠着曾经练习过多年空手道的经验,我的心底早已习惯性地确定了自己当前所处在的位置。
五米……
无声地默念出了这一个数据,同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瞬流光。
双腿一个曲折,脚上的纯白色球鞋狠狠地踏在了下方的平面之上;双手手臂陡然一直,手掌再度朝下方撑了一记。
就这样,我的身体又原地窜弹了起来。
“嗒嗒……”
两只球鞋分别在平面上踩稳了,发出了两下类似于重物抨击水面的古怪声音。
隐隐约约有闪动的、像是水波一样的光芒从平面上发出。或许是因为我的举动、从而导致了这个原本就不够稳定的平面变得愈发不平静了。
感受到下方所在发生的一切,我的心下虽然有些惊悸,可是暂时也无暇顾及到底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待到完全在这种不稳固的平面上平衡住了身体,我才重新直起身来。
目光一移,心中包含着困惑地迅速瞥了自己的脚下一眼,我实在是想要知道自己所站之处的到底是一块怎样的地方。
然而在瞳孔清晰地反映出下方之景时,我的大脑居然立马变得一片空白了。
“……这里,到底是……”
嘴巴张大到了极限,喃喃地、不由自主地从中泄露出来了我自己的难以置信的声音。
哗、哗……
陆陆续续的几道水波,源自于我的那双白色球鞋之底下,有规律地扩散开去,向着外面……
清澈的波光,泛动着——尽管,在这平静得几乎一马平川的水面下,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彻彻底底的黑暗,使得我根本看不清水面之下存有何物。
……没错,这是水面——毫无疑问的。
而且还是一个极度奇怪的水面。
作为一个人类,我站在水面上、却一分都没有要沉下去的意思,且连脚下的两只白色的球鞋鞋底也尚未被浸湿过一层。
浮力的概念,在这种时候没有一点效用。
唯独,这水面在我的正下方之处、即为那对白色球鞋所踩的位置,有了角度十分细微的凹陷区域。
是受到了我自身的重力影响么?
就算我过去时、在华夏国的高中里面再怎么成绩不好,这点基本的物理常识也还是拥有的——
由于我自身是静止的,故来自下方水面的支持力应该是和我的重力相等的。
可惜,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正常情况下、水面能够在不提供给我浮力,仅仅依靠它本身的张力便牢牢支撑起我的整个身体来的。
承受着接近于六十公斤的质量,水的表面还只是凹陷下去这么一丁点——开玩笑也不带这么开的吧?
“哼哼,不错的表演嘛?”
就在我的思绪愈加变得混杂之时,某人的话语,却又是将我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嚯,你有意见吗!”从那个人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不加掩饰的、明显的嘲讽之意,我的心情也不开心了。
牙齿一咬,我便抬起头来,欲要好好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敢这样放肆地用言辞捉弄我。
可是,还没有等到我的目光有对焦完毕的机会——
“我,就是有意见。”
轻轻的、比起一秒钟前我所耳闻的声音更要清楚上一百万倍的声音,便这样地在我的耳畔响起了。
我的心下一愣。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掺杂着魅惑与阴邪的少女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入我的耳中。我甚至可以从她那紧紧地贴于我耳侧的温暖双唇中、感受到一下又一下的湿润吐息。
带有着幽兰气息的吐息,犹如魔女的细语般,穿过了我脸侧垂下着的几丝黑色发丝,轻柔地触摸着我的脸颊。
“!”突然被刺激到了,我的身体不禁一颤。
不会吧?又……又是什么“瞬间移动”?!
眼前转瞬之间闪过了几幅画面——无一不是在某巨型具现化网络集合体的世界中,我所曾经被那位白发女子随意捉弄的情景。
……呃,不会吧!
心下横生出了一种恐惧之感,我的脸上莫名地发烫了一下,温度急剧升高。
当下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我的脚下步伐一动——
“嗒嗒嗒嗒……”
一连着在水面上踩踏了许多步,产生了一连串的如有韵律的清脆水声。我已是在片刻之间、僵硬着身子撤离开了某位陌生而被我标记作“绝对危险”的人物好几米的距离。
这样子下来,脑海中的警戒才刚刚消下去一些,亦使得我僵直着的身躯稍稍放松了下。
“……胆小如鼠。”
好吧,我承认她说得没错……
当然,就算我真的在听到她的评价之时、有一瞬间的慌乱与尴尬,口中的反驳之言就已经不经大脑思考便吐槽出来了。
“胆、胆大包天!”
很犀利、也很有道理的反驳。
讲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瞳孔已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直直地电射向了前方,那个危险人物所在的方位。
很好……我倒是要看看那位敢这样直白地、当着我的面说我“胆小如鼠”的人到底是谁!
……………………
无声了。
我,包括着她——站立在对立面的两个人,隔着数丈水面的距离,都沉默了极长的一段时间。
有些区别的是,她、似乎只是在好整似暇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变化,一边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语。
“哼,就这么想要得知我的外貌吗?”
终于,良久之后,也许是因为没有耐心再干等着我会有什么反应了,她开口了。
墨蓝色的双瞳中,浮现出可笑的意味,仿佛在毫不留情地讽刺着我的无知。
“……”再不能道出一个字。
实际上,在看见了那个“大胆狂妄之人”的真面目的时候,我便是真的是连一个字音都说不出口了。
平静的水面,在她赤裸着的双脚下没有半点被压凹陷下去的迹象——简直,就好像她自身没有重量那般。
黑色的长发,与目前的我所具有的如出一辙,唯独她的发丝长度看上去比起我还要更长上几分,几近达到了及腰的程度。
相比之下,我的长发只是堪堪垂到肩上罢了。
不,最关键的一点还不是在这里……
真正将我顷刻之间打入万丈深渊的是,那个人、那个站立在十米之外的,她的容颜。
恍惚中,我竟是以为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而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但在我们两人之间不存在这样的一面镜子,况且——
除开她的脸部之外,我们两个人的区别可谓是天壤之别。
不仅是在身形方面的、也更是有在气质方面上的……
她,便犹如——不是我自己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冒出了这样的一句形容。恰当到了不能再恰当的地步。
一袭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了她的身躯,使得她的身材曲线被朦朦胧胧地体现了出来,恰好能够隐入这种半昏半暗的、视觉只能刚好看清事物的环境之中。
一双洁白如玉的双脚,从她的黑色斗篷下方露出,静悄悄地踩在下方的水面之上。
很难想象,在这双纤细无瑕的脚下,水面竟是平静无比——不但没有因为她自身的重量而陷凹下去半分,也未曾有一丝波澜漾出。
至于那一顶黑色的连衣风帽,则是早就被她掀了开来。我隐隐约约看到——那似乎是以几颗细小的纽扣连接着、垂放在身后的。
当然,这也是使得她的真面目一丝不差地展露在了我的眼前的原因。
可是,我却是看着她的、那十几步开外的脸颊,呆滞住了。
五官的比例与排布,与我的如出一辙——事实上、除了某些细节的方面的线条更加柔和、女性化一些,她便与我再无区别了。
“……你……”
脑海中仿若轰地一下爆炸了,变成了一片空无。我的嘴巴机械式地翕动着,从中仅仅能够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字音。
而那双墨蓝色的瞳孔中,居然在我的瞪视之下、浮现出了更多的嘲弄。
“呵,果然是‘无知之人’!”冷冷地笑了一声,少女幽柔的眉毛一挑。
话音未落,黑色斗篷下的双脚一踮。
足尖在平静的水面上点了一下,少女的身形忽地上浮了几分。
水面的平静瞬间打破,从被她足尖踩到的地方放出了几圈涟漪,幽幽地扩散开去。
黑色斗篷的衣角处无风飘荡着,奇异无比。双脚再没有接触到水面——因为黑发少女的身形已经悬浮起来了。
虽然很低,只是令她的脚尖离开了水面几厘米的高度,但是就这样看着她的姿态、却给我带来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我……无知之人?”嘴巴微微张开着,在低声道出这句话的同时、思绪也倏地清醒了。
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对面的黑发少女的目光也暗中有了改变。
无知?我、我哪里无知了?你难道不觉得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是很失礼的吗?
心里面一下子很不是滋味,我下意识地再度警戒了起来,“慢着,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行……不能被表象所迷惑。哪怕她的外貌与我再相似,也难保不会是什么精心策划的手段——用来欺骗我、蛊惑我的内心的手段。
“哼哼,”对于我的问话,黑发少女只是冷哼了两声,不屑地反问道,“目的?”
“我需要‘目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么?”
淡漠的声音从她的粉唇之间发出,回荡于这片空无一物的、仅余上方某块无边无际的银色金属平面与下方的古怪水面的半昏暗的空间之内,逐渐远去。
我的心,竟是被她的反问给弄得一怔。一下子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应对我的问题,便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墨蓝色的双瞳高傲地一眨,黑发少女的面颊上多出来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嘛,鉴于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若是想要知道我的目的的话,也许我倒是真的可以临场概括出几点。”
话音刚刚落下,一束亮光忽地从她的双脚上发了出来。尽管是纯白色的,可是看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让我隔着足足十数步之距感受到了丝丝的寒冷。
迅速而悄无声息地绕着她的脚部、包裹了上去,最终是完全地笼罩住了她的脚部,不漏一丝缝隙。
“……”
没有想到会突然有这一出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言不发;待到我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显然那包裹在少女脚部之外的已是开始逐步消黯下去了。
白色的光芒快速地归于透明与无形之中,展露出了其中的情景。
事实上,那已经不再是一双纤细的脚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对深棕色的厚重的靴子已然被穿在了她的脚上。
厚重的深棕色靴子,现出于她的黑色斗篷下端,靴底约有几厘米的厚度,简直就像是可以支持它的主人在皑皑雪地中跋涉那样。
也正是通过这样的靴子,少女的身形恰到好处地接触到了下方的水面——而不是继续飘浮于空气中。
这是……
蓦地,我的瞳孔一缩。
不知怎么的,我竟是在这双雪地靴上找到了几分熟悉感,仿佛我都能联想到它的主人穿着这双深棕色的雪地靴在雪地上步履蹒跚地、跋涉着的画面。
——这幅画面是这样的熟悉而渺茫。以至于就算我对此的印象如此之深,亦始终无法用那连结于其背后的那丝细到了极点的线条,钓出来它的出处。
“既然如此,很简单,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然而,黑发少女的声音却是使我的注意力不得不从那双深棕色的雪地靴处移开了,转向了她的脸颊。
她的那双一直带着某种轻蔑之意、好像从未认真过的墨蓝色瞳孔,此时正牢牢地注视着我,也不明白现在的她心里面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什么……”我被她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一下子只下意识地道出了这两个字。
“……”粉唇闭合着,黑发少女没有要直接回答我的话的意思。
墨蓝色的双瞳一动不动,未有从我身上移开半分的迹象。反倒是那只右侧的雪地靴、缓缓地提升了起来。
“嗒……”
深棕色的厚重靴子,踏向了前去,踩住在了水面上,致使平静的水面、在她的靴底下幽幽地划出了几道粼粼的波光。
“嗒……”
黑色的及腰长发,带出了灵动的曲线。
“嗒……嗒……”
她的嘴角上的微笑弧度不变,就这么、一步一步地、不紧不慢地朝着我走过来。
看着她的举动,我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你、你想干……”
双瞳睁大,我犹犹豫豫地开口,想要得知眼前的这位神秘的、与我容貌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女的意图。
只不过——
“那什么的‘用信念来改变命运’,是出自于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么,文刀?”
还没有等到我有机会将话讲完整,她便已经开口了。
清幽中夹带着几许魅惑的少女声音,从她的口中飘飞而出,同样地、也直观地把她的问题表示了出来。
相对的,在她的问题提出的那一刹那,我的瞳孔却是骤缩了一下。
想要用信念来改变命运,想要用信念来创造奇迹……
我,貌似曾经拥有过这样的想法——是在那经常显现于我脑海中的梦境里面吗?
没错,就是这个,自从我来到了东水都市之后、便经常会不受控制地梦见的梦境。迄今为止,我对于它的印象也未尝有减去过半点。
这个梦境,包括着那个神秘的、熟悉而陌生的、哀伤而悲怆的少女声音一起,早已被深深地印刻入了我的记忆中,无法被抹去。
“再见……不,也许是永别了吧?因为下一次相见的机会也不知道在何年何月……”
“嗯……无需为我哀伤……其实……以这样的结局也是挺不错的……”
“那么,请忘掉这些吧……虽然……对你而说……只是一段简短……而毫无意义的……对话吧……”
这些模糊不清的,听起来勉强在用欢笑的语气在掩饰着、却又悲哀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实际上远在天边,飘忽不定——我就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到了极点。
然而——
“是在思考着要怎么辩解吗?”兴许是没有得到我的答复,黑发少女又出声了。
墨蓝色的瞳孔略弯,脚下的步伐、并未因为她在说话而有丝毫的停顿。
“嗒,嗒,嗒……”
速度适中地、一步步地朝我所站立之处前行着。一袭黑色的斗篷,随着她的步伐迈进而稍有轻微幅度的摇动。
靴跟离开水面,只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扩散开去的、水的纹路。
而我的瞳孔、却是在死死地盯牢那道不断迫近的黑色身影的同时,剧烈地一张一缩着。
她……是怎么知道我有过这样的想法的?!
心情正在变得无法复加的紧张,我的眼神不由地沉重了一些。
能够如此清楚地知道我想法的人,必然不会是普通人,更何况、她还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等一下,莫非……我之所以会在这里醒来的原因,也是由于她的缘故么?!
眼下我的脑海中依然是混沌一片的,这也导致了我的记忆被限制住了。基本上,我连自己出现在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我隐约察觉到,自己会在这里醒来的事情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并且与眼前之人有不可或缺的联系。
“是……没错,我是想要依靠信念来改造命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垂于身侧的双手手掌,不由地握紧了,攥成拳头。我的眼神恢复了镇定,肃然地正声回答了她的问话。
“嚯?”从她的口中发出了不明意味的一声。
“这是真的?”墨蓝色的瞳孔半眯着,黑发少女似笑非笑地说道,嘴角上的弧度未减半分。
“是真的又如何!”看着那道不停地接近着我站位的黑色身影,我的语气也愈发地坚定了。
不再留下一点犹豫,眼睛一瞪,我一股脑地便将心中之想法倒了出来,“我就是不相信‘命运’这种玄乎其玄而莫名其妙的东西——就算是世界上真的存在命运的话,用信念来打破命运的约束又有何不可啊!”
但下一刻,我的嘴巴却是陡然一滞。说到一半的话语,便这样停住了。
没有丝毫预兆地,我眼前的、那道踩着水面向我前行的黑发少女的身形消失了。
无影无踪,唯独留下了一片半昏暗的空气、以及几道从她原本所在之处漾荡开去的波纹。
“呵呵,可笑的妄想呐……”
少女的声音,带着两声轻笑在我的耳畔响起了。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竟是僵硬住了,连动都动不了。双瞳,茫然错愣地看向前面那片,在波纹消释之时、也逐渐回归于静止的水面。
“大概也只有如此可悲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可笑的妄想了吧?”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听上去是这样的阴柔,具有着常人所无法具有的魅惑力,仿若一位专门蛊惑人心的魔女一般。
她的呼吸与说话的气息夹杂在一起,喷吐于我的耳侧,令我的脸颊不禁再度升高了几度,不受控制地发烫了。
“……”无言以对的我,仅仅能勉强地压制下自己那躁动不安的内心,做到表面上的镇定而已了。
“哈哈哈!!!”
忽然,黑发少女大笑了三声,她的声音也变得愈加地狂妄了。
少女的脸颊离开了我的耳侧。脚下的步伐轻移,身形灵巧地一扭、于我的身后侧方立定。
依靠着余光,我能费力地看见她那被黑色斗篷所包裹着的纤细身躯正在颤抖着,好像是很激动的样子,也不清楚是什么缘故。
直到片刻之后,少女才堪堪恢复了原本的姿态,身形停止了颤抖。黑色斗篷重回静止。
“命运……命运!”她的牙齿咬紧了,发出重音、狠狠地道出了这两个字。
而我不知为什么,竟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来了某种深深的恨意——那种程度深到入骨的恨意。
她……这是怎么了?
被她的突然转变弄得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的我,越来越不解了起来。
“哼……连‘自己的命运在被别人所掌控着’的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人,还谈何‘掌控命运’!”
冷冷地哼了一声,黑发少女的头扬起,带着嘲讽与悲哀的语气道出来了这样的话语。
“更谈何‘以信念来打破命运的约束’这简直就像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的事情!!!”
墨蓝色的瞳孔,居高临下地斜视着我。一种威压无意识地从她的眼神中发了出来,让我不禁有些心悸。
“我……”在她的威压下,气势显得明显弱了不少的我,不得不想要张开口说些什么来作为为自己的辩解。
——虽说,我连她在诉说的什么“我的命运被别人掌控着”的事情、没有一点头绪。
“啧啧啧……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先让你来看看当下的你的弱小吧!”
冷冽地笑着,黑发少女的、那与我像是用同一个模具灌注出来的脸庞,亦是迅速地冷却下来了。
……不妙!
在少女道出这句话之时,我心下的不祥之感倏地更甚了几分,心中跳出了将会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的想法。
实际上,我的这个想法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被灵验了。
如同先前她出现、移动的那样毫无征兆,黑色斗篷的身影、居然又失去了踪迹。
神出鬼没……
“……”
看着眼前的这片仿佛从未有人出没过的平静水面,我的脑海瞬间空白了一下。
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她就是这片空间的主人一样,可以随意地操纵着这里,肆意地捉弄我的双眼。
至于这种想法的正确性,已是无从得知了。
因为,我事实上已经在她离开了此方之境的时刻、失去了确认的机会。
周围,寂静到了极致。
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半昏半暗的光线所映照着的环境,此刻显得更加地凄清了。
“……”我的嘴巴张大到了极限,却是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了。
瞳孔快速地一张一合着,心下竟是开始紧张了起来。
找不到她的踪影了——不管是在左右,还是在前后,始终都只是没有变化的、一望无际的平静水面。
而我,现在仅仅是独自一人站在这片无限延伸出去的水面之间,分辨不清基本的方向。
怎么看上去,都没有一样的情景、一样的环境,没有参照物,更没有那古怪的黑发少女的影子了。
还是人生之中的第一次,我开始这样的迷茫而彷徨——连一点思绪也找不到,别谈什么往哪边走去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先让你来看看当下的你的弱小吧!”
她的话语,仿佛余音绕梁般地、继续环绕在我的耳边,振动着我的内心,欲要让我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
“有……有人吗?”
终于,耐不住这种诡异而苍白的气氛,我的眼角一抽,不再犹豫地开口呼喊了一声。
脚下,几道淡淡的水纹,静静地划开了出去。
然而,还没有等到我真正得到一个答复——
“铖——”
一道细锐的金属划过什么东西所发出的声音,从我的后方传过来了。
唯有一点十分奇怪——虽然声音听上去是这样的清晰,可是又好像距离我所站的位置并不是那样之近。
朦朦胧胧地,仿若被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一样——在声音经过了这层薄膜的同时,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亦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的心下一颤,心下的不祥预感更盛几分。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事实上,已是来不及多想,我毫不犹豫地便回转过了身去。
“嗒嗒……”脚下的一双白色球鞋一扭,踏稳在了水面之上。我的瞳孔依据着大脑对于声源的判断,匆忙地聚焦在了那远处的目标之上。
可是,只有一道碧蓝色的亮芒,映入到了我的视网膜上。
我的身躯,却是在看清了那边的刹那间、猛地一抖。
血的颜色……
绯红色的两道流光飞舞之间,所夹杂着的血的颜色,是这样的鲜明,这样的醒目。
黑暗中,银色的巨型金属平板上,身穿黑色与白色相间的少女身影,虚弱到了极点。
脚下的步伐,正在逐渐变得错乱而无序;在身后舞动着的绯红色的双马尾,也是愈发地无力了起来,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活力也在不断地流逝。
原因显而易见——
碧蓝色的锋利刀锋,从少女的后背上一闪而逝——只在她的纤细后背上留下了那道血的痕迹。
直直地、切开了她的衣物,使得洁白色的后背自那道裂开的衣料缝隙中显露出来。
一道血痕,若隐若现地夹带着几许冰蓝的、霜冻的色彩,增添于她的肌肤之上。
我的心,在看到这道狰狞的伤痕的瞬间,就像是被生生地刺穿了一样,剧痛无比了——恍恍惚惚中,那道伤痕所带来的痛楚,似是折射到了我的心头里,呈千百倍释放着。
脑袋被重击了一下,而我的意识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茜米娜!!!”
扯着嗓子向那道绯红色双马尾身影的方向嘶吼着。我拼着命,哪怕是要撕开自己的喉咙、也要让自己的声音不受阻碍地传达到她所在之地。
但,好像一切都没有作用那样。
“哧……”碧蓝色的光华,带着寒意、在空气中闪现了一下。
又是一道伤口,平添在了少女那几乎完全失去了抵抗闪避能力的身躯上。
而自始至终地,那道绯红色双马尾的身影都没有哪怕回过头来看我这边一眼的意思。
身着到处都是破损的黑白色连身长裙,少女四处都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的身躯、僵硬地行动着,被迫着闪避那一记记不知道将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的凌厉攻击。
犹如,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刚才所说的话语,也没有要对我作出回应的意思。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
见到眼前的超出了我预想的事态发展,我的心下短暂呆滞了一下。
当然,在内心的压迫与紧张感的推动效果影响中,下一刻、我就清醒了过来。
“可恶……”咬牙切齿地,我狠狠地道出了这句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我的声音不能直接而不受阻挡地传入她的耳中,但是……
我的身体紧绷了起来,瞳孔一瞪。
脚下的白色球鞋,倏地从平静的水面上抬起,迈了出去。
“嗒,嗒、嗒嗒嗒嗒嗒……”
加速的步伐,踩踏着下方的深不见底的水面,发出了一连串的清脆之音。
由于行进而生成的风声,在耳畔响起。几缕黑色的发丝、顺风飘扬着。
眼瞳锁定了那正在缓慢接近着的银色巨型金属平板,心底悄然地计算着距离着那块银色的、浮在远方水面上的浮板,我的双手握紧成了拳头。
一百米……九十五米……
视网膜上反射出的、突兀地出现的那块金属银色平板,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静止在那里、连带着上面的那道绯红色的身影一起。
“哧……”
崭新的血红色的伤口,伴随着被放大了数倍的、清晰的利刃划刺开肌肤的声音,同时在撞击着我的视觉与听觉。
每一下,都在使我的心受到剧烈的刺痛之感,让我的心脏在滴血。
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就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啊!
只要我赶到了那里的话,茜米娜、她也不会再继续受到这样非人的折磨了啊啊啊!!!
我的眼角在抽搐着。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再怎么加快脚下步伐的速度,都仿佛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八十米……七十六米……七十二米……
是错觉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速度反而会渐渐降下来了!?
无意中在如此紧迫的时刻、察觉了周边的某些细节之时,我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不对,不对。
貌似——脚下的水面,依旧还在以一种速度不减的趋势、朝着我的身后推移着。
“嗒嗒嗒嗒……”
清脆而急速地践踏水面的声音,同样没有半分的减缓;一道道新生的波澜,在生成于我脚下之时、立马便被我抛到了后方去了。
直到这时,一道流光才从脑海中闪过。我的心,蓦地动摇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说——那块银色的巨型金属板也开始往后倒退开、远离我而去了!?从刚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远远地脱离了我的预见。
哪怕是我会到达在这种地方,或者为什么那个与我的长相相似到了极致的那个少女会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亦或者——眼前,为什么,明明我离那道绯红色的身影触手可及、却又有种永远都碰不到的悲哀……
[你太弱小了。]
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我心下所浮现的那种无力与哀伤的感觉,这句话语也同时闪烁在了我的脑海中。
重复着,而且没有减轻的迹象,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我的心扉。
开玩笑!
我的思绪稍稍呆住了一下,然而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神智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牙关一咬,我狠狠地摇了摇头,企图将这股声音扔出脑海——也不管那一头黑色长发会被我的这一个举动甩得多出了些许的凌乱。
[你太弱小了。]
脚下的步伐速度竭尽全力地加快,双瞳中反映着前方那似乎正在离我没有任何接近迹象的、反倒开始愈发地远了起来的银色巨型金属平板。
银色平板中的绯红色的身影,好像也缓缓地在我的视野里变小了……
此刻的我,表情一定是十分狰狞的——也许,自从来到了东水都市以来,我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吧?
哈……还真是可笑。也不知道看到脸上带着这样的表情的我,茜米娜她还会再那样亲切地称呼我为“文刀君”吗?
她还会那样继续认为我是她的“愿羽姐姐”吗?
[你太弱小了。]
脚下的步伐声音,飞速而连续的、水的表面被切破开的声音,那道绯红色双马尾的身影、一次又一次被那柄无形无踪的碧蓝色刀刃所划开一道道伤口的声音……
我的心情好像有些低落了——尽管,我大概是不会承认的吧?
心中原本还满满存在的信心,居然是在隐隐约约中逐渐地被那道回荡与我脑海中的、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声音所撞击着、消减着。
[你太弱小了。]
脚下的步伐,不再有什么加速了——就算它还是维持着一种恒定不变的速度向前跨出着。
我的身体,竟是开始疲惫了起来——在此等关键的时刻。
身体的机能被什么东西给限制住了。我并不是超人,在飞奔了这么长的距离之后,哪怕是想要再加快起来,也终究无济于事了。
没有心跳的,没有呼吸的飞奔,显得是这样的虚假……
可是——
眼前的那道绯红色身影,却始终是这样的真实,真实到了我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怀疑她是虚假的想法生出。
而也正是她,这样一次一次地牵动着我的内心——她简直就是我所飞奔在这无尽的道路上的唯一的一点亮光。
即使是现在,这点亮光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可是依然没有一丝要熄灭的迹象——或者,可以说是我拼命地坚持着这种“它不会熄灭”的想法、并且坚信着它吗?
[你太弱小了。]
飞蛾扑火?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深处居然飘飞出来了这样的一个词语,锤击着我的内心。
额角处似乎冒出了一丝丝的细汗,而我则只是不管不顾地、强硬地将心门紧缩着,以此来抵抗着这击重锤的攻击。
一击击,重如泰山。
但是,倔强的我、内心内心又岂是这样容易被动摇的呢?
然而,就在我脚下的步伐因为我的坚忍、又出现了逐步开始加速起来的痕迹的时候……
“哧——”
长长的金属颤动声响,被拉了开来,瞬间延伸至了我的耳中。
血色的霞光,在远方的银色巨型金属平板上爆出,醒目到了极点——先前的那些金属擦过那道绯红身影肌肤的所映出来的血光,与之比起来,貌似皆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我的瞳孔一缩,缩到了针尖般的大小。
而就是在这样针尖般狭小的双瞳之中,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
半昏暗的、似真非真的环境之下,那道绯红色的身影之中,突然多出来了一道碧蓝的颜色。
那是一截完全贯穿了茜米娜身体的、同时从她背后已有了一道血色伤口的、洁白色的肌肤中伸出来的——碧蓝色的金属刀刃。
此时此刻的我,不知是因何缘故,视力提升到了远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将这一幕景象一清二楚地收录到了视网膜上——最终这样深刻地反馈到了我的大脑中。
血的颜色,无限地刺激着我的灵魂。
精神受到了震惊的我,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慢了下来。
从竭尽全力地奔跑、到快速地奔跑、再到常态的奔跑……
相对的,前方远处的那块巨型银色金属平板、也在平静的水面上愈浮愈远了;我的减速,反而带来了它的加速。
心,已无力挽回。
[你太弱小了。]
“叮。”
朦朦胧胧中,有这样的一声清脆的响音,回荡在了我的耳畔。听上去,或许是什么金属物件断裂开来的声音。
眼下的我,却是早已无法在分出一份心去理会这一道模糊而不明意义的声音源头来自于何方。
茜米娜……她……被……
瞳孔挣扎着,我默然地看着随着那像是一张剧场舞台般的银色平板远去的绯红色身影。
她,一动不动了。
碧蓝色的刀刃从黑暗之中显现,从她的胸口处刺入,从她的身体内贯穿,从她的后背上破出……
而这样的我,却自始至终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惨剧的发生,无能为力。
哪怕连帮她延迟上一秒钟的死亡都做不到。
这样的我,不是“弱小”,还是……什么呢?
[你太弱小了。]
膝盖一软,我的腿部曲折下去。身形无力地顺着奔跑中的惯性而滑跌向前去。
(连‘自己的命运在被别人所掌控着’的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人,还谈何‘掌控命运’!)
膝盖、带着腿部一起,毫不留情地敲砸在了前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上。
(更谈何‘以信念来打破命运的约束’这简直就像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的事情!!!)
跌倒之时,下方的那片黑暗无光的水面深深地凹陷下去了一块。
水面的那种古怪张力似乎起了些许的作用,让我摔倒时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可实质上也没有什么作用。
在我的身体侧翻倒于水面上的一刹那,心似乎亦是被震得碎裂了开来,分成了无数块……
很久很久没有湿润过的眼角,竟是陡然间落下了一颗滚烫的东西,连我都没有注意到它是何时出现的。
开什么玩笑……
神情呆滞地,我的身体在水面上止住了冲势,再也不移动了。
身躯蜷曲着。来自于长时间奔跑所带来的疲惫与内心中的悲哀,使得我的身体累到了极点,再也不能动上一点。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先让你来看看当下的你的弱小吧!)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这就是你想让我见识到的、我自己的错误吗?
嘴角上机械式弯起的笑容,是这样的自嘲而苦涩。
我的瞳孔之中,远处那道绯红色的身影、已然隐去在了黑暗里,看不到一点踪迹了……
不,也许这只是一场梦境吧,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吧?
趴在冰冷的水面上,我疲倦地将那双眼睛闭合上了,就算它们到现在为止还是湿润的、没有干涸的迹象。
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让我尽快忘了它呢……也使得我内心中的那部分对于自身信念的疑虑给消去掉吧。
耳边,是这么的安静,再听不到一丝声音了——我,也仅仅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的微弱波澜、从身下飘荡出去。
一切的一切,等到清醒之时,大概、便会一扫而空了……
与微微的波澜一同上下起伏之间,我的意识、最终沉入到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