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骨梗锥心,呼吸艰难。感觉就像会失去什么一样。
想要试图用“以后肯定会有机会见面,到时再讲讲清楚”的说法说服自己,我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无济于事。
回头,这才发现一块晶莹的长方形玻璃屏板静静置于仿木长椅上,大概先前我因为注意力一直放在远离的紫发身影上面所以没有意识到她还遗留了这样一件东西。
捧起。
墨蓝色的双瞳从光滑晶莹的表面反射出来。因为它们哀伤得太过可悲,恍惚间我竟忘记了那是谁的眼睛。
…………
“咦,你怎么会坐在这里,想什么心事么?”
脑海沉浸于空白,结果直到熟悉的话音响起,我才怔怔回过神来。
还坐在长椅上么?探手摸摸下方,冰凉的硬质物——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玻璃屏板(Pad)放到了身侧。
“……不,只是单纯的发呆。”摇摇头,不敢正视起鬼红眼睛的我道出了言不由衷的话语。
“嗯哼?”
看着缓缓收起长方形屏板的我,她或许误以为那是普通的通讯工具[注:现下东水都市流行的通讯器外表与此物类似],只挑了挑眉,似是对我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
(振作、振作点啊,鬼红正看着你呢!)
“诶?真的没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脸使僵硬的面部放松些,勉强重振心神的我看向那双由于不满而瞪起的紫红瞳孔,微笑,“倒是——鬼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了?”
光天化日下,少女脸颊倏地染上一层红意,瞪大的紫红双瞳凝缩,嘴巴一张抢着说:“才、才不是呢!”
啊咧?这是什么情况。
“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啦。”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鬼红,我倒发觉她背后那对酒红马尾还在颤抖着呢。是因为紧张么?可她又为什么要紧张,我们两人的认识时间虽短但也绝非一天两天了吧。
——况且以她的聪慧程度应该不难听出我是在开玩笑。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她确实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目光恢复澄清,狠狠剐了我一眼。
“魂淡……哼,谁给你这胆量捉弄我了?!”这一次,语势里充满被戏耍以后的怒火之鬼红,倒是教我感觉她已经回归了常态。
咳。没错,刚才她只是失神了一下子吧。
“那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样总行了吧。”
“谁要听你道歉!”嘟起嘴,双手叉腰的少女,脸上绯红的色泽趋渐消失,弯身下来、竖起眉头,“还真是悠闲,你吃过饭了么?”
诶?
懵懵地眨巴着眼,我匆匆忙忙把视线从眼前近在咫尺、被放大了整整一倍的精致少女面容上挪开。
天空中随处飘飞着的铝合金片即刻便映入了我的眼中,显于其上的数学字符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唔,已经……快下午了?”
我歪了歪脑袋。
“笨蛋!”紧接着便迎来了一记毫不留情的敲头。
……
鉴于时间已过晌午,二人飞速地在大道边的一家快餐店肆意扫荡完食物,姑且当作午饭。
不同于往常我对于快餐店的理解,这间开张于崎坂学院内的店铺物美价廉,普通人只需耗费不到五个学分即能品尝到美味新鲜的食物;室内装潢极尽简约,一张张桌位排得很开,留下足够的通道供路人行走,包括光线都处理得很好,饮食时也不会觉得气氛压抑。
饭后尚有无事之闲。
刚走出自动门来到街边,饱餐一顿的我就开始打算计较起先前被无辜敲头的事,于是——
“醒醒吧,连肚子饿了该吃午饭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在崎坂学院生存下去,萌货。”反驳如流。
看着鬼红隐隐抽搐的脸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理屈词穷,简直连被敲头都成理所当然了。
呃,不甘心……被说成萌货什么的,好说歹说咱不久之前还算是名副其实的男性中的一员。
“哼。”心下不喜,闷声做气的我。
“怎么,不开心?让你先前作弄我,现在自己遭到报应了吧!”酒红色的一束马尾在后脑勺处一摆,紫红瞳孔斜睨着我,不屑一顾。
好吧这妮子居然还记着那一箭之仇,这份记账的功夫我自认不如!
目光故意撇向一边去,不再搭理某酒红单马尾少女的我。
——咱不和无理取闹的女孩子一般气量。
…………
枫叶飞舞,将巴掌大小的红色一片片铺陈开来、装点起秋意淡淡的学园;清泉溅起,连成一列的水幕从喷泉底部散开,滴滴水珠仿佛在瞬间勾勒出了莲花的形状,清除着仍然残留于秋初的灼热气息。
芳香四溢,即便如今的夏末秋初不是百华盛开之时节。我猜想,凭借崎坂学院奇妙的生物技术、也能够自如地改动花朵绽开期罢?
鸟雀纷鸣,灯柱上、高架楼阁上、树杈分枝上,五彩缤纷的扬翼身影无处不见,在这片天地里它们可是比人还要自由的生物。
银色的铝合金片飘飞,有形无质;不过若是观察仔细的话,就会发觉那与往常不同之处。
[周日,预计天气情况良好,气温17℃~21℃,本届开学典礼将照常举办。
开场时间:剩余一小时。请即将参予开学典礼之节目的学员提前进入后台,接受临场前的快速排演。]
“都已经要举行开学典礼了?时间过得好快,本以为还能多闲逛会儿的。”获得这一消息以后,略有失望,我真心觉得吃完饭后散个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哪怕时不时地跟鬼红聊个几句、偶尔聊到顶嘴也挺有意思。
尤其亲眼见证这位身材挺拔、甚至比我还高一个头的酒红单马尾少女随着我语言的转换而显露出不同的神情究竟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这时候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鬼红她平时在其他人的眼中始终是一副肃容正经的模样,更因为居于人上、风口浪尖之故,很少受到众学员的欢迎。虽说,秉公办事的她处理学院诸项事务的效率确实挺高。}
“嗯哼,按照以往提前到场之规定的话,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呢,”抬头随意瞄了一眼,鬼红耸耸肩,“——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对于你而言的。”
“怎么了?”疑惑的我,不解地看着前方突然停下脚步的酒红单马尾少女。
“记得吗,我可是崎坂的学生会长。”回首,脸上虽是在微笑,我怎么看她却都感觉不到自豪的意味,反而那双紫红瞳孔中里浮现出了无奈。
因为,要在其后的典礼中登上主席台发表相关演说么?
对此略有耳闻的我如是推测到。原来如此,崎坂学院的学生会长的生活还真是繁忙。
……
那么,接下来我又该到哪里闲逛去呢?
向着因为公事而快步远去的紫红身影挥挥手,站在原地的我略有迷茫,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咳,一个人散步想必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既然鬼红已经离开,我又怎么愿意像只幽灵那样到处飘游。
——其实嘛,自己也算有事情要干,在这剩余的三十分钟里。
拉开身上的黑色风衣一角,伸手朝内夹袋的位置摸去;硬邦邦,冰冷冷的纤薄方形物体,让我怀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通讯工具什么的果然还是再重要不过了,对于我这位兼具特殊身份的角色来说。
…………
{视角的切换:茜米娜}
“唔嗯……真的是这条路么?”
赤红色的瞳孔眨巴眨巴。绯红双马尾的少女,身着标准制式的崎坂学员制服[红色衬衣+紫色褶折短裙],食指点着下唇。
十分钟以前,由于一水学姐说过要去处理一些和社团相关的事务(或许天文社也会在开学典礼上登场吧),茜米娜因此不得不与她暂时分别。
“对不起噢,这下茜米娜只能一个人先去会场等候着了。茜米娜应该知道前往大会场的路吧?等咱把节目的事处理完以后,很快就会来找你的。”——满怀歉意的金发少女。
没错,当时的茜米娜自然是点了头。
不像是某路痴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女孩子的黑发少女,即便缺失了过去之记忆的她仍很清楚东南西北何在,对于自己的起始点以及应该走那条路到达目的地分析得很透彻;想当初独自一人往返于御衣大街与文刀君那套居所的她,此时此地,在一水学姐陪同下兜了将近一周,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崎坂学院的条条道路。
——然而,现在倒好像出现了什么异数。
目光指向路边一块金属指示牌的她,眼神很是迷惘,看上去就是个迷路的少女。
但,茜米娜根本没有迷路,她心知肚明。
分明走的路线是正确的,天空中太阳的方向也能够提供指引,她更是把路线记得清清楚楚——最终她还是走到了这里。
这块金属板所在的地方。
“好奇怪……”
看看眼前这立在大道中央、异常醒目的黑色金属物,样貌很像是尚未启动的旧式显示屏,一颗颗LED灯珠隐隐可见。
(已经第三次看到这个东西了啊,难道说每次走出去都会重新绕回到这里来么?)
思考思考,歪着脑袋的绯红双马尾少女始终不解。
然后她忽然发现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那就是,身边再没一个人影了,寂静得吓人。
本来没怎么在意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即使一路上人流越来越稀疏,她也只以为那是因为开学典礼即将开始的缘故(崎坂学院的活动还真是丰盛呐,排演节目都需要这么多人);现下看来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艳阳高照下,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距离典礼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呐,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