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吧,你所在意的人目前状况很安全,她只是一时昏迷过去了而已。”
“是中暑了么?噢、我只是问问,不用在意。”
“那么稍微躺一下就好了,她的体质有些虚弱,睡一会儿休息一下也好;倒是你,嘴巴里面怎么出了这么多血,嗑钉子了?”
“不对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作出吞钉子这种事情?难不成是——”
“不行,你也必须得接受治疗。尤其是精神上的。”
“……”
…………
是夜,崎坂学院医务所内。
端坐在长椅上的黑发少女,玛瑙瞳孔中泛着墨蓝色的光泽。她的神色恍惚,平放在一双膝盖上的纤手攥紧衣袖,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
而她外衣胸口处的布料有所残缺,被利器切开似地,露出了其中一小部分的白色衬衣。
月光透过纱窗静静映入,投射在狭长的走廊上,却仿若萤火,终究不及人造的电灯般明亮。
“唉。”叹了一口气,背部依靠大理石墙壁、站于廊堂拐角处的某人摇了摇头,酒红色的单马尾发梢随之漾动。
根据观察,这位身穿明显不合身的黑色风衣的少女,坐在这里似乎已经发呆了很长时间。不但晚饭没有吃,其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和僵硬紧绷的身躯无不显示出状态的怪异。
发生什么事情了?
鬼红不禁想要上前询问,可是总觉得时机不对,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躲藏于此,顺带偷眼看看情况。
“啊啦,没想到会长大人也在……”
身后传来的突如其来的话语声让那束酒红单马尾一颤。不顾那瞪得老大的金色双瞳,鬼红措手不及地回身捂上了某张嘴巴。
“呜呜呜唔——!”未完成的语句被切断成零星数个字音,遭到出乎意料的对待的金发少女手舞足蹈起来。
万幸。
一秒钟后,从墙角探出一只眼睛的鬼红唏嘘不已,收回脑袋来。
她们的存在一点都没有发觉。端坐在彼方的黑发及腰的少女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早已睡着了般。
……
“也就是说,你只是恰巧路过咯?”
双双蹲在走廊不远处某扇门后的阴暗角落里,窸窸窣窣。医疗护理架后,从堆叠而起的药剂合金筐上冒出一缕红色呆毛与一缕金色呆毛,跃动着。
“是唷,”轻抿嘴唇,金瞳眯起的一水天方微笑着回答道,“入学典礼闭幕以后,天文社的一名社员在离场时,因为不小心而被走道台阶绊了一跤,身为社长的我自然要来看看她的情况喽。”
“是嘛?按这个道理讲来,我作为崎坂学院的学生会长,岂不是应该对每个受到伤害的学员加以问候。”暗处,紫红相间的眼眸里留存着怀疑。
“哎呀,咱们的会长大人原来也有自知之明,”芊芊食指点上唇角,金发的少女故意作出一副意外的神情,“一直以来真是在下眼拙了呢。”
“你……你敢!”嘴角狠狠抽搐,鬼红却终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得压低声音,眉头竖起。
“行了行了,不要胡闹,”耸动肩膀以表示毫无敌意,保持着礼仪良好的淑女笑容,天方道,“其实交换一下立场吧,如果你被我询问到这里来的原因的话,你会回答么?”
怒气刚上心头的鬼红一愣。
她到医务所来的原因是什么?这需要追溯到开学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扎着一束酒红单马尾的少女、鬼红,扮演着崎坂学院学生会长身份的同时,也是为东水治辖会艾华斯分部长候选人、被委派到学院来的内线、代号Aliecsanta。
当时因为收到一封来自于治辖会长的邮件而匆匆忙忙赶到大会场某间暗房的少女,发现了躺倒于地不省人事的二人:其中之一是她认识的人——虽然总是自我辩解不是治辖会长东川绢缘却在鬼红看来越发可疑的黑发少女、也就是现下正呆坐在长廊椅上的那位,琉璃愿羽(鹫校文刀);另一位则是某身着古怪黑袍的陌生青发女子。
然而似乎从该名神秘女子衣装内翻找出某件小东西,并觉察到异常的愿羽却并没有解释过什么,而是选择了迅速离开,连追赶在后面叫喊的鬼红都权被无视,空憋一肚子气。
最后酒红单马尾的少女出于好心,还是使用能力将躺地的青发女人带到医务所来。
检查的结果为无恙,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昏迷过去了而已。因此鬼红就姑且认为她是参加开学典礼节目的教员之一,之所以穿着这身装束不过是排演剧本需要——据鬼红了解的,开学典礼上貌似有《哈穆雷顿塔》、《罗密叶与朱利欧与葛朗台》这种小剧场,由学员与教员共同参演的。
鬼红是知道的,为了达到更好的展演效果,戏剧社确实安排了不少功夫在演练上。强度很高,难免有些体质较弱的人坚持不住,这一点不管学员还是教员都一样。
处理完此事以后的她就回归到举行到大会场里了。哪怕因为一时有事而特地让主持员、学院级偶像南棠玉将本该在开幕时进行的演说往后推移了些,鬼红始终牢牢记得这项至关重要的任务——演说的好坏关系到她在下届学生会长选举中所获得的支持率,崎坂学院的历史上几乎没有连任三届的学生会长,鬼红至少想当个领头羊。
出于暗中执行治辖会各项任务的方便性考虑,学生会长在崎坂学院内拥有很高的权限、这就是她如此重视的原因。
待到开学典礼结束,刚吃完晚餐后的鬼红便赶到这里来了,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那名身份不明、推测为教员的女子是否有苏醒的迹象,条件允许的话她想询问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毕竟到处都找不到某黑发少女呐。
时间轴卡到这里。
“唔。”迟疑片刻后,咬着嘴唇的鬼红低下了脑袋。
诚如所言,她不会回答天方的疑问。原因无他,只是感觉在面对眼前之人的精明的时候,鬼红知道自己不能讲太多,但如果刻意隐瞒掉某些事情经过的话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至于一水天方,即便作为东水第二大家族、一水氏在东水都市驻扎的分家大小姐,她终归不是东水治辖会的人,哪怕只是出于留一个警惕心眼的目的,也有足够的理由隐瞒某些事情。
“很好,”半跪在金属框后的金发少女压低身形,注视着眼前的酒红单马尾少女浅笑道,“看来我们终于站到同一战线上了,那么现在就来谈谈正事吧。”
“……什么?”没好气地,紫红瞳孔上抬、瞥了天方一眼。
“看得出来你也有事情要跟愿羽说,我们又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为个人隐私起见,到底是你先过去还是我先,还是说、两人一起过去?”面对鬼红的质问从容不迫,一水天方优雅地眨了一下右眼。
“——关于这点,你怎么看呢?我们的会长大人。”
…………
三分钟后的此时,站在空空荡荡的雪白走廊上的某酒红单马尾少女,她的心情是糟透的。
现时七点五十分,正值医务所工作人员换班的“稀疏期”,连头顶上明晃晃的吊灯也只映出廊堂内的一片冷清。尽管崎坂学院的中央医务所的开业时间为二十四小时,但现下着眼望去看不到哪怕一位护理医师的存在。
气氛很安静,同时还有一阵凉飕飕的小风吹过少女的裙角,引发直教她瑟瑟发抖的寒意。
东水都市地区的气候,昼夜温差大,尤其是在这夏末已过、秋初临至的季节,白天时穿着崎坂学院夏季款式的短裙制服还好,到了夜晚便明显不足了。
“可、可恶……”
哪怕心中有所抱怨,咬牙切齿将视线从侧边大开的纱窗收回,鬼红终归定下决心朝走廊彼端、琉璃愿羽静坐之处。她才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是因为跟天方猜拳输了,才会被她一边推推搡搡一边怂恿似地推出来呢。
啊啊啊好麻烦,都怪自己先前非要提出什么“猜拳来决定谁先过去”的提案,最后还不是自讨苦吃。
然则结果既已注定,以她的倔强性格又怎愿退缩。不甘心地轻哼一声之后,迈步来到仍然低着头、没有发觉她到来的黑发少女面前,鬼红镇静自若地弯下腰去,悄悄凑到某人耳畔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