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指责自己的老伴儿是个十足的母老虎，当初怎么会跟她好上了。
但是天色已晚，有没有别的去处，老李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在经过一条平时臭烘烘的小巷子时，老李突然看见了巷子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但在皎洁的月光下，还是能看出一个完美的女性轮廓，前凸后翘，加上黑色的衣服，有一种独特的魅惑。
“姑娘，要帮忙吗？”老李悄悄的吞咽口水，尽量摆出正经的样子，“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啊？”
“我的脚崴了。”女人一开口，老李就闻到了一股清香，比他在大街上闻到的任何一个女人的香味都还要香，简直有一股摄人心魄的作用，他赶紧凑上前去，贪婪的呼吸，再偷偷的去看女人，果真长着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老李光是看一眼，蒙了几十年灰尘的心又跳动了起来。
“你能帮我揉一下吗？”女人声音悦耳动听，同时伸出了自己的脚，洁白的大腿也露了出来，跟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没问题。”老李赶紧蹲下，像是捧起什么贵重物品一样，捧起了女人的玉足，脱下女人的黑色高跟鞋，开始缓缓的**起来。
老李的目光一直在偷偷的游走，从脚，到小腿，到大腿，只差一步，只要稍稍的抬头，就能看见…毛？
老李突然愣了一下，赶紧揉了一下眼睛，好好的抬头去看女人，但是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肉眼可见的猥琐下去，就剩下一张人皮，到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人波澜不惊的从包里拿出一张餐巾纸，像是用餐过后一样，优雅的擦了擦嘴角，那团白色的纸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老李的尸体。
……
明珠饭店算得上涅城的顶级饭店，这里在最高的商业楼顶部，环境优美，能够俯瞰整个涅城，要说最好的位置，是饭店特意弄出来的露天餐厅，在接近天空的地方用餐，一侧头就能看见夜晚下涅城的霓虹灯，加上饭店里时时刻刻人工拉着的小提琴，伴随着优雅的音乐，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
干小川是这么想的，他预约了很久才订到了明珠饭店的露天餐厅，为的就是在约会这一天给女方形成一个好的印象。
约会的对象叫夏灼，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精致的五官，是干小川第三十次相亲的对象，据说媒的人告知，对方是一个高学历的人，性格开朗，为此干小川还花了不少心思充实自己。
他现在还记得出门时自己老爹严肃板着脸，对他说的话——“这次还不成功，就别回来了。”
“咳。”夏灼咳嗽一声，打断了干小川的回想，“第一次见面，我叫夏灼，选在这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应该的。”干小川赶紧回答，“我叫干小川。”
“很少见的姓氏，当知道你的名字时，我都还以为是个艺名之类的。”夏灼眯着眼睛笑着说。
这时服务员已经将一个小时前点的菜送了上来，两份牛排，看起来鲜美多汁，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加上事先醒过的红酒，不禁让干小川食指大动，要是放以前，他早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只是目前不能这样。
“确实少见，其实我们干姓分支不多，不瞒你说，我是干宝的第五十代子孙。”干小川伸手，“我们用餐吧。”
牛排是明珠酒店招牌的菜品之一，干小川把切成块的牛肉放进嘴里，还没嚼就有一股纯粹的肉香袭来，分不清有哪些调料，但就是莫名的好吃。
相比之下，对桌的夏灼就吃的优雅许多，“干宝？写《搜神记》的那位？”
“没错，就是那位。”干小川面前的牛排不知不觉间少了一半，即使尽量保持优雅，骨子里的习性还是让他想要快点吃完这份牛排。
“那你目前的工作是什么？”夏灼又问，
“法医。”干小川嚼着牛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冰冷又带着涩味的红酒跟口腔中嚼的细碎的牛肉混合，简直是完美的搭配。
但是干小川很快就注意但夏灼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他习以为常，这也是他相亲失败二三十次的原因之一，他是名法医。
干小川记得有一位相亲对象说话很直，吃完饭之后就立马拒绝了干小川，原因也很直接，她接受不了触摸过冰冷死人的手，再触摸自己温热的肌肤。
很正常，干小川很能理解。
“那——一定很辛苦吧？”夏灼不愧是高学历的人，即使是这样，还是礼貌的引出话题，不让干小川难堪。
“这个啊，其实——抱歉，接个电话。”干小川想回答，裤兜里的手机嗡嗡的叫了起来，他不得已放下刀叉，来电显示是“徒弟”，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
“不是让你今儿不要给我打电话的吗？你自己不能处理一下新来的尸体？”干小川压低声音，但他感觉夏灼还是听见了，因为后者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师傅，新来的我处理不了啊。”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您得亲自来一趟了，余姐已经来查岗了，她说你要是一个小时之内不出现，就把你擅离职守的事告诉王局。”
“要你何用！”干小川越听头越疼，要不是明珠饭店的预约很难，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徒弟留在警局，自己翘班出来约会。
“您还是回来再骂我吧…诶余姐…我再催呢…诶诶…”那边声音断了一会儿，马上，就穿来一个年轻的女声，但是语气十分的凶狠，“干小川，你上班时间擅离职守，还让小李给你放哨，你好聪明啊！”
“余歌，你别太过分。”干小川一听就是余歌的声音，她是警局年轻的队长，对谁都很严厉，但对干小川不一样，是最严厉，这是警局里公知的事，就连保洁的阿姨都知道。
“我过分？我还有更过分的，一个小时不来警局，你就等着王局谈话吧。”电话嘟嘟嘟的响了几下，彻底没了声音。
干小川把电话放回兜里，赔笑着看着对面的夏灼，“那个…实在不好意思…”
“是工作吗？没关系的，你先去吧。”夏灼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干小川像是得到了某种特赦，赶紧起身，“下次，下次我一定好好赔罪。”
“好呀。”夏灼露出个微笑。
……
干小川差点没把车给开飞，明珠饭店距离警局绝对不止一个小时的距离，但他还是硬生生的在一个小时之内开到了警局，他倒不是怕余歌，而是怕王局的谈话。
已经是晚上了，公安局大部分人已经下班，干小川马不停蹄的跑到法医室，那里的灯亮着，在心虚的看了看时间，还差一分钟，他松了口气，在门口调整一下衣领头发，推门进入。
里面就两个人，徒弟小李和余歌。
小李一脸苦笑的看着干小川，另一边的余歌穿着警服，大眼睛也盯着刚进门的干小川，三方目光短暂的交汇，余歌第一个开口。
“算你准时。”余歌走过来，递给干小川一叠照片，“这是今晚才发生不久的案子，有死者。”
闹归闹，办案干小川还是一丝不苟的，他翻看了照片，上面是一个巷子的特写然后转向巷子里面的死者尸体，说是尸体，更像是一团没有肉的人皮，能够看见人皮里面骨头的轮廓。
“这…尸体呢？”干小川从事法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
“师傅，这就是我跟你说，我处理不了的尸体。”小李这时开口了，引着干小川到了法医台，上面是一张人皮，里面的骨头把人皮表面撑的坑坑洼洼，像是乡下的泥巴路一样。
“现场有没有发现大量的血迹？器官？”干小川一边查看人皮，一边问道，他实在没办法下手，法医检测都是有流程有步骤的，但是这么一张人皮他是真的第一次遇到。
“没有，现场就发现了一张纸。”余歌道，“那张纸上面什么也没有。”
“那就是说，那条巷子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不然没办法解释那么多身体组织和血液都不见了。”干小川找准了人皮的脖子部分，发现那里有一个碗一样大的缺口，他决定从这儿下手，把尸体的骨头从人皮里拿出来。
“不，那你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余歌道，“监控录像已经拍到了死者李甲进入那条巷子里的录像，只是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可能。”干小川回头看向余歌，问道，“那从巷子里出来了什么人吗？”
“没有，第一个报案人走进巷子里后，发现了死者，就跑出来报警了。”余歌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具尸体上所有的可疑点找出来告诉我，侦破的事，是我要做的。”
“知道了知道了。”干小川道，“今晚加个班，明天一早就给你想要的。”
“辛苦，我还要去死者家属那儿，先走了。”余歌点头，直接走了出去。
“谢谢也不说。”干小川嘀咕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皮上。
“师傅，这是不是妖怪干的？”小李凑过来，低声的问，却**小川捂住了嘴巴，做出了个嘘声的手势，“不是让你不要在警局里说这些吗？”
“死者进去巷子里没十分钟，全身的组织血液器官全没了，且不说根本就没人从巷子里出来，就算真的有人可以逃过摄像头的视角，那他怎么在短短几分钟里把一个人变成人皮和骨头的？”小李道，“师傅，这次没错了，绝对是……”
“你闭嘴吧你。”干小川再次捂住小李的嘴巴，“赶紧把尸体检查一下，写出死亡原因和死者身上是否有指纹之类的报告。”
“我早就写好了，让你回来就是个意外，谁知道余姐她亲自过来了。”小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份报告，“尸体上面什么也没有，用现有的证据来说明这个案子，就是死者进入巷子后变成了人皮。”
“行吧。”干小川挠挠头，“明天就给余歌这份报告，我出去一趟。”
“又不带我一起？”小李有些不高兴，“师傅，你就不能让我也见见真正的妖怪吗？”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你知道我老祖宗干宝就是跟妖怪打了太多交道，才死的不明不白的吗？我这是为你好。” 干小川说完，又顿了一下，“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
得到了这样的口头承诺，小李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激动的样子言溢于表，就差没敬礼了。
干小川出了法医室，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充分的进入脑袋，刺激人的神经中枢，获得愉悦感。
“怎么就不好好躲着呢。”干小川自言自语，一根烟逐渐到了尽头，他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两脚，直到吐出最后的烟雾，这才上车。
……
余歌已经到了受害者家的楼下，她自己开车来的，提前说好的，死者死亡的消息告知给死者妻子时，她还在睡梦中。
死者李甲，43岁，妻子王双，42岁，有一儿子，已经工作，在外地，李甲外出喝酒回家时在巷子里遇害，凶手未留下线索。案件的主要提纲她都记得差不多了，但她干了这么久的刑警，最受不了的还是将冷冰冰的文字变成现实中一一对应的活生生的人的落差感。
是王双开的门，她的眼睛通红一片，不用猜也知道是哭了很久，但见到余歌，她还是强忍悲伤被她倒了杯水。
“阿姨您放心，我们警方会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余歌郑重的说道。
“我没把他去世的事告诉儿子。”王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没了，我…”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
余歌只能安静的等待，她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因为这样会让自己也感同身受，即使破获了那么多案件，她还是最不喜欢命案，倒不是因为命案危险，而是看不下去生死离别。
“你丈夫生前有跟人结仇吗？”等到王双稍微缓和下来，余歌这才开口询问，“请务必仔细想想。”
“他哪里有什么仇人，要说恨的人，也只有我经常数落他爱喝酒，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想要杀了他啊。”王双说着说着，回忆到了往事，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余歌只能起身，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等王双的情绪好一点，才能继续询问了，“还请节哀，不要悲伤过度，相信我们人民警察，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您死去的丈夫讨回公道。”
王双抹着眼泪点头，自己丈夫去世的消息从一开始传到自己耳里，她还以为是某种诈骗电话，得知对方的确是警察后，她的脑袋嗡的一片，就差没当场昏倒。
虽说自己和丈夫有些小矛盾，可那都是生活上的小摩擦，没有人可以避免，一同生活了二三十年，她怎么可能轻易的从丈夫死亡的阴影中缓过来。
送别余歌之后，王双把客厅的灯关了，家里变得漆黑一片，只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外落进来，她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了，安静的端坐在黑暗的客厅中，脑袋里全是以前跟丈夫李甲的点点滴滴。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王双愣了一下，还是去开门，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余歌，她疑惑的问道，“余警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点口渴，能再喝一杯水吗？”余歌问道。
王双感觉余警官有些不一样，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来，但还是很爽快的说道，“啊，好的，你请进来坐，我去厨房给你拿水。”
“家里目前就你一个人吗？”余歌问道。
“是啊，就我一个。”王双把客厅的灯打开，去了厨房接水，“余警官，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已经可以继续回答了。”
“是吗？”余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背着自己倒水的王双，“我倒是有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啊？”王双困惑的回头，手里还端着水杯，她没想到余歌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毫无逻辑的问题，但是她却没看见余歌，留在她纳闷的时候，一股腥臭又带着温热的气息从背后传来，“看来你是不信了。”
啪——
水杯落地，打湿了地板，王双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逐渐的变成跟李甲一样的人皮，再看整个房子，已经空无一物了。
与此同时，开车回警局整理资料的余歌突然打了个喷嚏，在她看不见的正上方，千米的云层正汹涌的翻滚着，黑暗中无人注意，那些黑色的云层缓慢的扩张，像是罩子一样，隐隐约约有包裹整个涅城的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