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的办公室外面聚集的人比干小川想象中的还要多，看来余歌正义的形象树立在了很多同事们的眼中。
但是王局的门紧锁，谁也进去不了，干小川也挤不进去，本想着当面替余歌声援的想法破灭，只能无奈的离开。
他昨晚还看见了回警局的余歌，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又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回警局呢？而且开的还是警车，况且李甲和王双死法一致，还是余歌最先把李甲的尸体带回法医室，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最关键的还是作案手法，短时间内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变成人皮，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就是脖子上碗大的口子，实在非人力所为，所以绝不可能是余歌干的，这点是干小川清楚的，但他不可能把妖怪所为写在报告上，没人会相信。
正想着，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之前约会的对象夏灼，干小川赶紧接通，那边就穿来了她的声音，“你上次不是说改天一定赔罪吗？不如就今天中午行吗？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这是第一个约会之后还有回声儿的人，加上干小川对她的确有些歉意，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次可去不了明珠饭店了。”
“随便找一家普通的饭店就可以了。”那边咯咯的笑了。
干小川回到法医室，看见小李正在法医台上捣鼓什么，凑过去看时还把小李吓了一跳。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干小川责备道。
“师傅，我在王双的尸体上找到了这个。”小李神秘兮兮的用镊子夹起一根黑色的线状物，凑到干小川面前。
“拿远点拿远点。”干小川下意识的躲开，小李却嘿嘿一笑，“师傅，别担心，这个好香的。”
“香？”干小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尸体的臭他闻得多了，曾经法医室送来一具巨人观尸体，所有人经过法医室时都捂着鼻子快速通过，只有他能毫无压力的点了份外卖，悠然自得的坐在里面吃饭，而且吃的津津有味，在干小川眼里，尸体跟大自然的树木草地毫无区别，但是小李口中的香，就像是不存在于法医室的味道一样，让他好奇了起来。
“我骗你干嘛，师傅。”小李对着镊子上黑色的线状物深吸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世界上最香的味道一样，“好香啊。”
干小川半信半疑的凑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涌进了鼻子里，混合着花香和女人的体香，却并不相冲，让人闻了一下就想继续闻。
“嘿，这是啥，好香啊。”干小川还想继续闻，却被小李拿过去又吸了一口气，“快给我也来一口。”
“师傅，我怀疑这东西有问题。”小李边闻边说，“我都没办法想象之后闻不到这股香味儿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了，那一定很无趣，无聊的余生。”
“啪。”干小川只吸了一口，趁着还有一些意识，把小李手中的黑色线状物打落在地，用一个烧杯罩住，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它拿起来放桌子上，面面相觑。
“这好像——”小李拿了个放大镜，“是根毛？”
“毛？什么东西的毛能发出这种摄人心神的香气？”干小川道，“你赶紧把它拿去化验，千万不要再去闻了，去问后勤科拿个防毒面罩。”
“OK。”小李出门时停了一下，“师傅你交代我这些事，是不是又要溜走啊？”
干小川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跟夏灼吃饭的时间，心虚的咳嗽一声，“我确实要出去有点事，法医室就交给你了。”
……
阴暗的房间里根本看不清别的东西，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儿，余歌已经这样被关了将近四五个小时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晚离开王双家，在自己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被当成嫌疑人关了起来，而且还不知道被关在何处，她还是被人告知王双已经死了，才知道这件事的。
“哐啷。”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余歌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回头也看不见什么，这里太黑了，除了正前方墙上的红点，那是监控室发出的光，像是一只隐藏在林中深处的野兽一样。
这是第一次有人进来，那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脆，余歌听得出来，是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那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她的身后突然开了两个白炽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余歌不得已眯着眼睛，来抵御强烈的白光。
“姓名。”冰冷的声音传来。
“余歌。”余歌回答。
“职业。”机械性的问题继续。
“刑侦队队长。”
“昨晚干了什么，要详细的。”这句话一出，余歌关于昨晚的记忆开始涌现，从接到报案把巷子里的李甲尸体带回警局，到连夜走访李甲妻子王双，这期间的一切，她都在脑海里过了一次，以最详细的语言去叙述了一遍。
她都有些口干了，嘴唇有硬化的表皮，正渴望着水的湿润，但目前她只能用口水去舔，这让喉咙的干燥感更甚，她却不愿意提出要一杯水的要求。对余歌来说，要一杯水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认罪，她审问过许多罪犯，他们交代案情时，总是以一杯水或者一根烟开始的。
“王双于今早被发现死在家中，尸体内部器官血液失踪，只剩下一张人皮，与其丈夫死法一致，家里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只在尸体旁发现一个落地的水杯和一摊水，窗户和房门无外来入侵的痕迹，当晚只有你一人进出她的家，有监控佐证。”对方说道，“目前仅有你一个嫌疑人。”
“我只是去她家走访，我临走时还跟她约定了第二天继续。”余歌道，“我没有杀她。”
“我们会查明白的，这期间希望你配合。”那边的人站了起来，身后的白炽灯灭了，但在余歌的眼睛里，那地方还有两个白色的光斑。
伴随着关门声，这个房间又变的安静黑暗起来，余歌微微低头休息，脑子里却在极速的旋转，刚才的一段对话看起来非常的正常，但余歌却听出来不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且身为警察的自己，十分清楚审讯的流程，那人很明显没有按照正常的审讯流程来，而且从始至终都刻意的隐藏自己的模样，根本不像在警局的审讯室里，进来审讯的人也有一种很不专业的感觉，问的事情并没有审讯的特点，更像是单纯的听自己讲故事一样。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余歌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自己的确是被警方带出房子，但交给的对象，却并不是审讯室。
……
商业广场人潮拥挤，干小川整理一下特意回家换的西装，对着电梯的反光面梳了梳头发，夏灼订的地方在商业广场的三楼火锅店。
果不其然，干小川第一眼就看见了火锅店里坐着的夏灼，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牛仔短裤，十分的阳光，而且画了淡妆，比一般的姑娘还要漂亮一点。
“老祖宗保佑，好不容易有回头的相亲对象，能不能给干家添火烧烛，就看今天的了。”干小川心里默念，身体却大步的朝着夏灼的方向走去。
“你迟到了哦。”夏灼笑着说，“不过看你今天穿的这么帅气的份上，就算了吧。”
“堵车堵车。”干小川只能用出万能借口，趁机转移话题，“你今天穿的真漂亮。”
“可我今天只是穿了一件白衬衫啊。”夏灼困惑的看着干小川，后者赶紧圆场，“那就是人好看，穿啥都好看。”
“你真会说话。”夏灼道，“我已经叫了一份鸳鸯锅，希望合你口味。”
“我不挑食的。”干小川拘谨的说道，但很快气氛就沉默了下来，他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很容易把天给聊死。
最终还是夏灼挑起了话题，“你上次离开的那么急，一定是有重要的案子吧？”
“不好意思，这得保密。”干小川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聊起来的话题，又被自己给终结了，果然，对面的夏灼尴尬的笑了一下，低头吃东西了。
“要不我给你说说我老祖宗干宝的故事吧？”干小川说完，又想给自己一耳光，哪有人约会提自己的老祖宗的，这里又不是博物馆。
但夏灼却出乎意料的感兴趣，饶有兴致的看着干小川，“可以啊，我正想听呢。”
“这可说来话长，我就挑几个有趣的说了。”干小川自然不能扫了约会对象的兴致，张口就来，“想当初我老祖宗写《搜神记》，那可都是真事，那里面的妖怪都是真实存在的，老祖宗用人类的事件去记录妖怪，企图证明人妖是可以和睦相处的，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人类还是受害者的那一方，但他逐渐在妖怪的世界里有了名气，妖怪们都知道了有一个叫做干宝的人类，正在写关于妖怪的书，有的妖怪纷纷主动上门，希望干宝能把自己的故事写成流传千古的书。”
“继续继续。”夏灼给干小川碗里夹了一块肉，这让干小川很受用，继续说道，“但是你知道吗，我老祖宗写《搜神记》的时候，记录了很多的妖怪，但是唯一靠想象力杜撰的，却是神仙们。”
“什么？”夏灼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谁也没有见过神仙，包括那些妖怪，人类供奉的神仙们，更是一个妖都没有见过。”干小川吧咂吧咂的吃着肉，他很受用夏灼这样看自己的眼神，继续说道，“于是干宝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地上的妖怪们，根本就没有天上的神仙，什么玉帝啊二郎神啊哪吒啊，都是古人幻想出来的神仙。”
“可是既然都有妖怪了，为什么会没有神仙呢？”夏灼反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干小川道，“反正谁也没见过神仙，我老祖宗是这么说的，所以虽说是《搜神记》，其实记载的都是人间的妖怪们。”
“那现在还有妖怪吗？”夏灼突然问道。
干小川吃着肉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笑着回答，“哪有什么妖怪，咱们这是二十一世纪，崇尚的都是科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