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艾果就是不一样，带着酸酸甜甜的青涩。
扫荡完餐盘，丽娜矜持地捂着嘴，打了个小嗝。
看着大厅的秒针摆动，发出嗒嗒脆响，丽娜跟着节奏，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舞着脚。
秒针动两下，两只小脚就相碰一下，皮质华丽的圆嘴鞋发出轻轻的闷响。
“这哪是一会儿啊？”等得不耐烦了，丽娜皱起鼻头，挥手想砸一下沙发，可想想不是自己家的，挥起的手又滞在半空。
扭过身体，她跪在沙发上，扒着靠背，透着单向玻璃观察广场。
广场上还是那么空旷，一点儿人影都见不到，仅有几只小猫竖着像天线一样的尾巴漫步着。
丽娜认得其中那只耳朵带绒毛的小黑猫，它的脸就像垮着一样，整日悻悻的模样，很像前世的波斯猫。
她记得，那只小猫十分乖巧安静，被抱起来也不会挠，毛摸起来也很柔，好像陷入了一团棉花中一样。
视线跟着那只小猫移动，越看丽娜的心越痒痒，还没下决定，脚就自己动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离开商店，她径直来到小猫跟前。
小猫是认得她的，见到熟悉的人，就迈着软塌塌的小步子，在丽娜脚踝那儿绕了一圈，尾巴旋起，盘上丽娜的小腿。
这一绕，就像是绕在了丽娜的心窝一样，又暖又柔。
蹲下抚摸着小猫，丽娜心中升起说不出的舒服。
一舒服，自然之力大开，周边的猫就全给吸引来了，围在她身边喵喵的娇声叫着。
有的挤不到她身前，就在她屁股后面拱。
娇小的丽娜体重很轻，被供得脚尖一踮，重心前移失衡。
她两手在空中乱舞着平衡好身体后，回头轻轻拍了那猫的头一下。
被拍的猫也没耍性子，眯着眼睛直往她手心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哦哟，小姑娘挺受欢迎的嘛。”一道嘶哑的声音划过这温馨的场面。
周边的猫听到，也统统回过头看向来人。
它们怔了一秒，似等到主人归家的家猫一样，立马愉快的喵喵叫起，飞奔而去。
最后陪着丽娜的，就只有那一只垮脸小猫。
小猫在原地踌躇，犹豫不决，看看丽娜，又看看那一边，似乎下一秒就会撒腿奔去。
什么情况？是精灵？
不可能，不是说我的自然之力比精灵还强吗？
丽娜看到猫咪的离去脑子都蒙了。
对于动物的吸引，她不敢相信有人的能力能凌驾于她之上。
难不成是神圣王国那群家伙虚构出的万能女神来了。
怕小猫转变心意离开自己，丽娜就把它揽进怀里站起，顺着其他猫咪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人在她眼眶闪过一瞬，她就立马撒开腿往埃斯的店铺狂奔，怀里的小猫被垫得一跳一跳，直喵喵叫，似乎十分不舒服。
但丽娜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呆下去就是满脸的唾沫星子，严重点会被掐死也说不定。
她深深记得那如被利爪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痛苦又无力。
该死，为什么是他啊。
将小猫放到沙发上，丽娜爬上沙发，倾身躺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身体因剧烈运动而燥热，汗也往外冒，一半是累出的，另一半是被吓出的冷汗。
而且她天生体制优异，力气也大，跑个三公里都不会喘气的。
不像前世那群大学生，跑个三公里累死累活、哭爹喊娘的。
扭过身，丽娜扒着靠背，贼精精地露出半个头看向窗外。
她的两个眼睛瞪得圆亮，盯向广场中间那个被群猫簇拥的人。
男人脏兮兮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布，头发乱飞得像鸡窝一样，胡子成丛爬上了两腮，根本是个街边随处可见的叫花子。
他右手捏着一袋碎肉，左手拿着一瓶酒，一脸疑惑地看向丽娜这边，随后摇了摇头，走向中央的喷泉。
他在前面走，那群猫就跟着他的脚跟，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那袋碎肉。
看到这个，丽娜也缓了缓自己的那颗好胜心，输的不是人，是食物。
动物为食亡嘛，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男人把酒摆在池边，撩开粗布衣，从腰间抽出一张报纸铺到长椅上。
坐下后，他掏出碎肉捧给猫吃，看一只猫吃够了，摸摸它的头，把它挪开，换下一只，确保每一只都能吃到。
转头看向旁边歪头看着自己的小猫，丽娜有些懊悔。
因为她的自私，让小猫错失了一顿饭。
视线又转到桌上空荡荡的果盘和半杯朱红色的果汁，也许可以补偿一下它。
喝果汁吧？
擦干净果盘上的水，丽娜拿起杯子缓缓倒入，对着小猫说：“**，喝果汁，不比肉肠差。”
粘稠的果汁落在白色的果盘正中，参着碎果肉，缓缓爬向四周。
轻轻放到地上，丽娜呆呆望着那盘血红溢开。
就像那天的血一样。
啪！
拍桌的声音如响雷贯入耳中，惊得丽娜一抖。
不仅是她，四周的人除了莉莉丝全都立直了身子。
餐桌上的烛火熄灭，头上的吊灯左右摇晃，挂绳吱吱作响，真怕它突然坠下。
坐在丽娜右前方的男人低着头，手按在餐桌上，他咧着嘴，垂发下的牙齿左右滋滋磨着。
透过乱发的间隙，丽娜能看到他闪着锋芒的眼睛在瞪着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作过什么事得罪了他。
唯一记得的恶作剧，是乘着凯撒老师睡觉时，偷偷剪了一柄胡子下来。
那时也不知怎么，好像是受到了年龄的影响，居然傻傻觉得胡子是凯撒老师生气的根源。
眼神撇到面前的刀叉，丽娜不敢再与男人对视，那眼神真像要活生生剥了她一样。
“莉莉丝，你是不是故意的？”男人尖声问向莉莉丝，视线却仍死死抓着丽娜。
用这样的语气跟莉莉丝说话，按规矩说不死也要残，可是…
“不是，”莉莉丝淡淡回答，“奥尔本，我很高兴你能来，但请你冷静。”
“你存心气我，”奥尔本说着哐哐敲桌子，肮脏的头发荡着，那样子就像个没出院的疯子。
真怕他头上跳出虱子掉去食物里，整个餐桌上都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真不知道莉莉丝为什么让他上桌参加宴席。
敲着，他又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莉——莉——丝！你就是存心气我！”
酒杯中激起巨浪，往复扑腾，不时溅出滴滴血红，落入白布。
还没开始吃东西，餐桌便一片狼藉。
在座的没一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奥尔本独自发疯。
“我再说一次，没有。奥尔本你误会了什么，你需要出去冷静一下，”莉莉丝说着挥挥手，示意卫兵带着奥尔本出去。
卫兵刚要去扶奥尔本，就被他一个猛劲推开，向后踉跄几步摔到地上。
“那你说说看啊？为什么收了个路边的野种作女儿？”奥尔本面露狰狞，五官越来越扭曲，牙齿咬得生出了裂缝。
听到这话，丽娜的心顿时揪到喉咙，三岁的身体哪有什么耐性，委屈在脑袋里乱跳，眼眶里开始转着泪。
想气势澎湃地对奥尔本大吼，却只能发出带着哽咽、糯糯的细语：“你……你才是野种！”
莉莉丝终于显出不快，皱眉大喝：“奥尔本，你给我闭嘴！”
坐在丽娜身旁的艾伦大公向来是见不得丽娜哭的，他膝下无子无女，原本就将莉莉丝和莉莉丝的姐姐当女儿看。
虽然莉莉丝随便收了养女是有些不妥，但他尊重她的选择，也早就把丽娜当孙女看了。
看到丽娜在那抽抽嗒嗒，他心疼了，急忙把丽娜搂到怀里，对奥尔本呵斥：“臭小子，别吓唬小孩子，你跟莉莉丝有仇，就私下跟莉莉丝解决吧。”
到了艾伦大公怀里，他身上有股独属老人的腐味。
飘到鼻中，比适温的温泉还舒服，丽娜身体松了，用手袖抹抹眼睛，眼泪也不掉了。
手一挥，奥尔本一把扫开面前的菜肴，盘子叮叮当当碎了一地，“老子的女儿都被你们搞没了，莉莉丝你他妈还在这养女儿，你配吗？”
看得出奥尔本是气疯了，血族对于粗言蔽语是十分不屑的，他们觉得脏话会脏了他们的嘴。
不过，女儿？搞没了？莉莉丝杀了这家伙的女儿？
丽娜再次看向那个愤怒的男人，他如炬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可为什么要盯着我？
在大公怀里扭扭身体，她真像被点着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难不成要拿我开刷，让我拿命还？
没想到的是，莉莉丝松了眉头，对此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赤诚地向奥尔本道歉：“你女儿的事，我只能说，对不起。”
“道歉？道歉有用吗？”奥尔本大臂一挥质问道。
“就因为你们…就因为你们…”
他喃喃着，瞬间爆出凌厉充满杀气，目光也跳到丽娜身上。
“就算不能杀你，就用这个野种的命来偿吧。”
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奥尔本消失在原地。
糟了！
脖子一疼，丽娜感觉整个身体往上冲，随后整个人悬在空中。
类似死鱼死虾的腥臭取代了原本让人安逸的腐味。
她真被拿来开刷了。
三岁小孩的脖子能有多粗，奥尔本像握住一只鸭子一样捏着丽娜的脖子，手上的劲不断加大，长时间未修剪的指甲渐渐伴着黑泥陷入嫩白的脖子中，溢出道道朱红。
“呃…”
喉咙不受控的发出声音，大脑空白，丽娜的手挂在那大手上拼命往外扳。
好难受，好难受。
这人是真想杀了她的。
小嘴翕动，却一口气也吸不进肺，心跳蹦蹦加快，快得几乎要撞出心房。
杂乱的吼叫声四处窜起，红光乍现，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也看不清。
她现在只想挣脱这只大手，拼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大手也纹丝不动，带着她到处乱窜。
最后只听见一声贴耳的巨响，伴着失重感，她也失去了意识。
——
脖子上留着红痕，她无力地躺在床上。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