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垂,像一张八分熟的煎蛋平铺在海的边缘,白色的海鸟寻觅着归路,不时地发出疲倦的清啼。
此时的海面上,一艘中型渔船正缓缓前进,渔船的船身有些破旧,白色的漆面大部分都出现了皴裂的痕迹,裂痕中锈迹斑斑,看来用了有些年头了。
“大家都别睡了,我们马上要到了。”船首立着一名中年人,中年人头发灰白,穿着一身沾满黑色油污的工服,此时正用一双爬满岁月痕迹的双眼眺望着远方。
中年人声音并不大,但船舱内的众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纷纷跑了出来。
“终于要到了,我们在海上漂太久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我们的食物都要吃完了。”
大家眼里充满了期待,纷纷随着中年人的目光看向远方。
中年人回望大家,突然眉头微皱,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他走入舱内巡视,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在船舱尾部的一个小房间里,一名十七八左右的年轻人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正躺在一张软垫子上呼呼大睡。这人年纪不大,心却很大,大家在海上漂了十多天,个个都焦急万分,只有他能吃能睡,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还言语嘲讽其他人:“你们这些傻子,干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吃饱喝好,等遇到了海难还能做个饱死鬼。”
中年人厌恶地看了一眼流着哈喇子的懒鬼,一脚踢在他大腿上:“起床了狄金,我们要到了。”
叫狄金的年轻人被踹疼了,闷哼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翻了个身继续酝酿着睡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到就到了呗,等船靠岸了再说,别打扰我养精蓄锐。”
中年人有些恼怒了,长舒了一口气排解心中怒火,转身离开了船舱。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狄金突然感觉船身剧烈晃动起来,再加上海浪猛烈拍打甲板的声音,让他再也无法睡下去了。
“大家注意,鲸口马上就要打开了!”中年人大叔正指挥着大家维持船身平衡,狄金扶着门框望向远方,不禁被眼前的奇景震住了心神。
前方的汹涌海浪似章鱼的触手凌空乱拍,正中央的海水似蛟龙盘旋升空,不断融聚在高空五十米左右,这并不是印象中的寻常海浪,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牵引着海水有规律的运行。
等海水聚集到了一定的程度,化作了一条超出人常识的巨大的蓝鲸,从高空一跃入海,向着狄金所在的船只奔游过来。
狄金被这奇异的景象吓得脸色僵白,他高声呼喊着站在船头的中年人。
“卢瑞昂大叔,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卢瑞昂并没有理会他,眼睛一直盯着奔游而来的鲸鱼,脸上还噙起了一丝笑意。
很快鲸鱼就游到了船跟前,张开黑洞一样的大嘴一口吞掉了整个船只。
狄金很快就被海水淹没,大量海水灌入口鼻,他紧张得挥动双手四处乱抓,但并没有抓到什么救命稻草。
随着海水的不断灌入,狄金意识渐渐模糊,游离间他看到了正上方有一道火光亮起,然后又暗淡了下去,就像灯塔上的指引船只的明灯,摇曳着忽明忽暗的身姿。
但狄金已经没有时间呼救了,猛烈的海浪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带走了他残存的顽强。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逐渐平息,一道水流从平静的海面上缓缓升起,像一朵白色的喷泉,突然化作一只面目狰狞的厉鬼,朝他的脸猛扑过来!
“啊!”狄金惊叫一声,身体器官各个器官霍然通透,他猛然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却是宁静而璀璨的星空,四周风声水声海鸟声纷纷复起。
“原来只是个梦!”狄金松了口气,但嘴里海水的咸味提醒着他,之前的大鲸可能并不是梦。
“你醒啦!”
身边一个声音响起,狄金回头望去,是他的同乡好友阿托。
这次来海外淘金就是他的主意,狄金一向游手好闲,辍学之后父亲给他找了很多工作他都不愿意做,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就像父亲一样,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没挣到什么钱,只够补贴家用。
他就不一样,虽然他每天啥事儿不干,每天睡懒觉,但他做梦的内容都是一夜暴富,在梦里有时候会捡到金砖,有时候会挖到宝藏,有时候还会被富婆看上。
狄金最大的梦想就是不劳而获,躺在家里睡觉都有人给他送钱的那种,正在他发愁怎么实现梦想的时候,阿托找到了他,带给他这条暴富的消息。
阿托是他的同乡好友,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不过他比狄金勤快,还知道到处打听发财的消息,阿托很会和人打交道,长得也很老实,浓眉大眼,还有一头干净柔顺的褐色短发,和他接触的人不会有太多的戒心。
狄金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渔船的甲板上,而且渔船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正缓缓行驶在海面上,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给我拿点儿淡水来,我漱个口。”狄金难受地吐了几口口水,阿托从身后拿出一个水壶,嬉皮笑脸地说:“我早就给你备好了。”
狄金见他模样,顿时怒从心起,接过水壶就甩了他一脸:“你居然敢坑我,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绝对不会有意外,今天发生的事算什么?老子差点儿命都丢了!”
阿托也不生气,捡起了水壶笑嘻嘻地说:“你先别生气,想赚钱哪有不冒风险的,我之前只是怕你担心才这么说的,不过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而且完好无损,我的话基本也没错啊。”
狄金知道他嘴皮子厉害,也就懒得计较了,转而问起了之前的异象。
“之前那条大鲸鱼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异象,你不是说只是去一座小岛上挖金矿吗?”
“挖金矿只是表面话,说给那些海关听的,不然我们怎么获得出海的许可,我们要做的是大生意,那条大鲸鱼是连接异空间的入口,我们现在已经在异世界了。”
“异世界?”
狄金有些发懵,眼睛都直了。
阿托拍了拍狄金,笑嘻嘻地开导他:“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这里确实是异世界……”
“没有没有,我已经接受了。”
狄金的回答让阿托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以为还要多开导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这让阿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狄金其实也有点不信,但他希望阿托说的是真的,于是略带调侃地说:“那我是不是获得一些魔法超能力什么的,然后挣一堆后宫?我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蛤?”阿托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家伙的脑回路真的清奇,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异世界他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你还想开后宫?你想得美,我看你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吧,我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耍宝的,收一收你那个天天做白日梦的心吧。”
听阿托这么说,狄金消沉了几秒钟,马上又来了精神,说:“咱挣钱不就是为了享乐吗,快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挣钱的,这一趟能挣多少?”
“你跟着我就好了,我自然会带你挣钱,不过眼下我们得先靠岸。”
说完,阿托手指远方,那是一座灯塔,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火光让狄金觉得有些眼熟,他突然想起来,原来之前在水里见到的火光就是这座灯塔传来的。
“那是遗忘塔,由它接引异乡的客人,在它身后就是艾斯酷尔群岛最辽阔的土地,魔法大陆云漫川,它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狄金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船身一抖,在狄金的左侧海面上,一条黝黑的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这条鱼足有两米多长,身体细长,背后有一排锯齿一样的黑脊。
它像一支离弦的箭窜入空中,张开满是细齿的大嘴,一口咬住晚归的海鸟,然后回跃海中。
“那是蛇头鳗,喜爱捕食高空的海鸟,小心了,还有更多要来!”
听到这话,狄金不顾身体的不适,站起来就往船舱里跑,阿托也跟着跑进了船舱,渔船开始剧烈抖动,狄金刚到船舱,就见数百条蛇头鳗刺破海平面,凌空飞跃,在夜空中留下了百道美丽而残忍的弧光,像一场黑色的流星雨,遮住了明月的皎白。
狄金被吓得不轻,扶着门框不敢动弹,船上的船员们也都纷纷躲进了船舱里。
狄金一动不动地盯着天上的奇景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恐惧缓缓消散,越看越觉得壮观,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景。
那些蛇头鳗疯狂撕咬着海鸟,海鸟痛苦的悲鸣此起彼伏,像一首恢弘而又诡异的交响乐,回荡在整个海平面上。
浓厚的血腥味裹挟着海风,绕着船身不断徘徊,轻触着每一个人的鼻尖,船上的众人纷纷捂住口鼻,有的人甚至开始呕吐起来,只有狄金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