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艾尔文一路上都没有再发一言,是莫妮纳告知洛琳娜事情的来龙去脉。
精灵族是魔域的几个超级大族之一,堪培拉大森林的精灵族只是其中一支。而像这样规模的精灵族分支竟然还有三支,分别定居在魔域另外三个方向的大森林里。所以莫妮纳才会自称为堪培拉精灵族大长老,而不是精灵族大长老。
这四支精灵族每经过数百年时间,赖以为生的生命能量就会耗尽。这时,两位精灵王就会到生命能量耗尽的那一脉精灵族的祖树中坐化,留下遗蜕化作生命能量滋养那一脉精灵族,灵魂则化作精灵王种辅助祖树吸收遗蜕,之后再次重生。这个仪式被称为精灵王巡礼。
这次两位精灵王化作的精灵王种双双被盗,堪培拉精灵族生命能量无法补充,现在已经濒临枯竭。像莫妮纳这样的年长者甚至不敢脱离位于精灵城中央的祖树的保护,所以王守才会说他们无法活着走出堪培拉大森林。
洛琳娜也将他们沿途的经历告知了莫妮纳,不过她改了与矿人族兄弟的遭遇,只说在魔熊嘴里救下了两个有奇异金光护体的矿人族少年。自己则留了个心眼,在他们身上设下了追踪魔法,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随着一路交流,消除了与人族的误会后的莫妮纳对洛琳娜的态度好了不少。同时,对于这位孤身深入魔域的贵族少女也多了许多好奇心。
“小琳娜,你这条裙子又是什么面料做的,是你刚才说的纯麻、棉麻混纺?还是我们用的蚕丝?”
“是纯麻吧,琳娜,摸起来好像有些粗糙感。”
“不是,这条连衣裙是我麾下的服装店最新推出的商品,采用最新的棉麻混纺工艺。这种工艺制作的布料质地柔软,吸水性良好,穿起来不但不会有粗糙感,反而会感觉细腻光滑,最适合制作贴身衣物。说来不太好意思,这条连衣裙其实只是一条内衬裙而已。”
“啊,做工这么精细的裙子竟然只是一条内衬裙?琳娜,你一定要让你的商队把这种裙子卖到堪培拉来啊,我出五十条粘丝蚕和你换!”
“我出十条森丝蚕!”
“呸呸,夏尔沫,你是不是欺负我家不养蚕!”
“对呀,谁叫你家都是些筋肉猎户,琳娜,再加五条,十五条森丝蚕!”
一众三四十岁的精灵少女们围着洛琳娜七嘴八舌,把高贵的堪培拉精灵族大长老都挤到一边去了。
没办法,因为生命能量枯竭的原因,这次跟着王守和莫妮纳出来巡逻的精灵们都是些年龄不超过五十岁的年轻精灵,在长寿的精灵族中他们都还算是小孩子呢。特别是围着洛琳娜的这群小女孩,正到了四五十岁爱美的年纪,洛琳娜用随身穿着的连衣裙就征服了这群莺莺燕燕。
当然,洛琳娜也不仅仅是为了展示自家服装店的实力才向她们介绍人类服饰的纺织工艺的,她也从精灵们的口中得知了在精灵族中流通程度最高的两种货币——骨雕和蚕。
就像人类总离不开吃和穿,精灵族也是如此。他们的食物来源通常是打猎以及小规模的牧畜,而衣料则通常使用蚕丝或者动物皮革制作。因此,在精灵族形成社会的过程中,象征武力与技艺的骨雕、实现生产与生活的蚕,便成为了自然货币。
而让洛琳娜特别关注的则是两者中的蚕。粘丝蚕是堪培拉大森林中野生的蚕,它们的蚕茧缫成的丝呈浅灰色且质量较差,精灵族猎人打猎的时候会同时收集粘丝蚕来产丝补贴家用。森丝蚕则是养蚕的精灵族家庭通过培育粘丝蚕数代后得到的,森丝蚕繁殖的代数越多,丝线则越是洁白、光滑,价值也就越高。
在洛琳娜还是罗琳的时候,她曾向小洛琳娜极力推荐蚕丝做成的纺织品,也就是在地球古代风靡世界的丝国丝绸。可惜,小洛琳娜一直没能在艾尔蒂诺大陆找到“蚕”这种生物。
如今,洛琳娜在精灵族找到了蚕。一想到未来自己有可能在艾尔蒂诺大陆重现丝绸之路的盛况,洛琳娜就兴奋不已。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王守艾尔文停下了脚步。这时和一众年轻女精灵一样热切的莫妮纳才抬起头,接着含笑对洛琳娜说道:“小琳娜,我们到了,欢迎来到堪培拉精灵城。”
洛琳娜的视线穿过株株巨木,在前方,一层薄薄的空气荡起一阵涟漪,涟漪的中心逐渐向外扩散,一道庞大的原木城门出现在洛琳娜眼前。城门两端,是一道延绵不知几里的木制城墙。这些城墙随着地形蜿蜒曲折,细看下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一丝拼接在一起的痕迹,俨然像是一个整体一般。
城门上方筑了两个三十余米高的箭塔,两个年轻的精灵从上面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洛琳娜与小猴子。
“王守大人,莫妮娜长老,辛苦你们了,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咔嚓。”
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就像为洛琳娜铺开了一幅画卷,将堪培拉精灵城的全貌展现在了洛琳娜眼前。
高,精灵城给洛琳娜的第一印象就是高。犹如前世国都燕京市里的庞大楼群,接近百米高的巨树均匀地耸立在精灵城内。这些巨树上整齐地镶嵌着五彩斑斓的森萤石,森萤石的流彩由地面一直蔓延向了天际,仿佛穷尽了夜空的星辰,让人以为这些巨树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一样。
紧接着,洛琳娜的感觉是错,不是错误的错,是错落的错。大大小小的树屋从巨树上延伸而出,高高低低挂在巨树上,密集却不显得拥挤。它们的造型各不相同,有的矮小却精美,有的庞大却朴素。一条仅能供两人并肩行走的栈道将这些树屋串成一片,一道廊桥又将两棵巨树连成一线。高低有致,错落不齐,一眼望去好一个林中之城。
再然后,就是繁复。巨木之下,是许多紧邻着巨木的功能性建筑。洛琳娜远远望去,街道上大多是各色的店铺,形成了一片的集市。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建筑,洛琳娜猜测那可能就是精灵族养殖森丝蚕的地方。单看精灵城的这些建筑,洛琳娜觉得精灵城的街道与卡兰帝国王都的街道都相去不远了。
最后则是萧条。随着一行人走进精灵城,洛琳娜才发现诺大的精灵族,夜晚七八点钟的城市里竟然没有一家店铺正在营业。街上也没有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的精灵士兵反复绕着街道巡逻,紧张与不安的神情直白地写在他们脸上。那些照亮精灵城的森萤石,没有了往日的人气衬托,它们便独自凹在巨树里发光,乍看上去就好像巨人密密麻麻的眼睛,极为渗人。
“目前只有十分之一的族人还能坚持在外围居住,抱歉,让你看到精灵族这么不堪的一面。”莫妮纳低叹道。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在祖树下的精灵王行宫中修养,只有那里才能勉强维持住族人们的生命力。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族人……。”
莫妮纳说到这里,面色沉痛起来,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看来两颗王种被盗,对精灵族的影响比洛琳娜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之后的一路都走得非常沉默,无论是莫妮纳还是那群女精灵都没有再和洛琳娜搭话。
又约莫走了二十分钟,洛琳娜觉得小腿开始酸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让洛琳娜震撼的一幕。
一棵逾千米高的树木拔地而起,直直插入天际,以洛琳娜的目力竟然看不到它的树冠在哪里,周围精灵城中的那些百米高的树木在它面前竟然渺小得就像人类对比一株野草一样。它的根须像一条条粗壮的巨龙纠缠在一起,盘满了方圆一里有余,让洛琳娜不禁想到了盘根虬结这个词。这样的树绝对当得起神木这两个字,只是不知道它和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相比谁更高大?
“精灵族祖树,你要去的不是那里,这边。”
前方的王守艾尔文突然开口,让洛琳娜感到些许意外。接着他指向了一块距祖树稍远的地方,那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方普通的矮小村落。
“那里是?”
“望月村,人族村落之一。我去查最近进出的异族,莫妮纳,你带罗本小姐去休息。”
“好,王守您赶快回祖树吧,这边就交给我。”
王守一个人走向祖树,不知是受莫妮纳的话影响,还是王守独自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洛琳娜觉得王守确实虚弱了一些。
洛琳娜和小猴子没走多久就到了望月村,洛琳娜站在村口向内看去,只见一栋栋古朴的石制房屋井然有序地座落在这方村落里。它们的样式非常古旧,也许用古老来说更合适一些。
说起来,倒是像洛琳娜在卡兰帝国皇家学院历史课上看到的三百年前前朝的房屋。这让洛琳娜猜测,也许村民们是来自前朝德尔巴赫王国的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