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往哪里？当光芒朦胧视线，我曾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掉落裂谷的底端，然后在摔得粉身碎骨之前，利用扫帚飞起来……
但此时此刻，头顶星光澄明，脚下灯火璀璨，皎洁的月光铺撒侧脸，把千夏本就毫无血色的脸蛋映衬的更加苍白。
千夏拍了拍扫帚的尾巴，自己正漂浮在城市的上空，亦虚亦实的真实感让她有点怀疑人生。
“真是……该回来的时候不让我回来……”千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操纵扫帚俯冲而下。
要是被发现有个人骑着扫帚漂在空中，明天的微博热搜不得是“现实版哈利波特出现了！”之类的古怪标题。
落地平缓，根据刚刚粗略的观察，应该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城市，看到街边的那家布丁专卖店，千夏愈发笃定了。
学做布丁的手艺就是从那家店里学的。
“时间……虽然知道是傍晚，但具体时间也不清楚啊……要是太晚了，回家也比较麻烦。”千夏小声嘀咕着，思忖片刻，“总之先换套普通的衣服吧，魔女服稍微有些cosplay的意味……”
伸手摸了**前，衣服随主人印象，化作一套素雅地淡蓝JK常服。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千夏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找了家还开门的24小时自助便利店，瞅了一眼时间。
“傍晚11点了啊……回去是不可能了……”
千夏稍稍有些沮丧，身无分文的自己今晚恐怕得风餐露宿了。光是想想就笑不出来吧。
离开便利店，千夏只能蹲在街边，一边目送着川流不息地车辆来来往往，一边慨叹国家的治安水平之高。
居然没有一个想对我图谋不轨的，连教训的机会都不给。
又不能去警察局，明早铁定联系家属，按照异世界与现实世界互通定律，时间照常流逝，再考虑到这个时间点，爸妈也不会放我一个人出门。
综合考虑，很容易得出我偷跑出来的结果。
虽然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大半夜的离开家，但肯定有所目的。
绝不做没必要的事情。是我的行事准则。
算了，就这样空想也不是个办法……今晚去公园过夜吧。
犹如新生的羽鹅，柔顺的金色长发从千夏眼前掠过，恰似惊鸿一瞥般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上，不同于龙娘大人展露威仪时的鎏金色龙眼，少女浅金色的眼眸偏向于淡雅，清澈、波澜不惊，仿佛看透了这世间的凡尘俗世，不露丝毫光彩，一切事物在她眼中都显得那么无聊无趣，孤独且傲慢。
细长的睫毛像蝴蝶一般，樱色的嘴唇上涂着薄薄的润唇，小巧的鼻子被傍晚的幽寒冻得微红，一身以纯白为主色调搭配的长袖针织衫和及膝的百褶裙。时至夏末秋初，这样的打扮在后半夜多少会觉得冷吧。
自己身上的魔女服可以调节温感，加上异世界待久了，对于现实世界的季节时间也变得模糊，气温变化啥的，不见着来往行人的话，千夏都很难想起。
完蛋了，自己居然还穿着夏装JK，肯定会被当作怪人笑话吧……得找个地方悄悄换过来——
“你身上为什么……”
少女忽然驻足，转过头盯着千夏，冷若冰霜的脸颊没有半点感情的外露，开口问道。
啊，看吧，果然要被人笑话了？！穿错时令的衣服真是对不起呢！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的穿搭很奇怪，但你也没必要专门停下来问我为什么吧？千夏自顾自地心里吐槽。
“有股恶龙的味道……”
话音刚落，千夏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下意识向后拉开距离，掏出包里没啥用的魔杖，戒备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女。
“你是召唤者对吧……”少女的话语几乎不带任何情感，简直就像是一台机器在复述。
“你是谁……？”
“加百列，大天使之一……啊，你还是用这边的名字来称呼我好了——希斯•伽百璃，比较好。”少女坦率的回答道。
“大天使？”千夏略略蹙眉，“老实说，我有很多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召唤者，我能看清你短期内的部分记忆——我秘密构建的双向通道似乎出现了魔力膨胀，然后你跳了进去，来到了你原本的世界。”
“那你就是龙娘大人当初打败的那个天使喽？”
“不是很光彩的事情，天使通常是共同合作，但很不巧，按照轮班，当天在浮空城值班的天使只有我一个。”
“呵呵，不会天堂也有996吧……”千夏苦笑着呢喃。
“那条恶龙偷袭了浮空城，无奈之下，我只能向神明渴求力量，在艾诺雅王城的地下修筑双向通道，逃到这边世界的休养。”伽白璃接着说道。
“那你打算复仇吗？”
“我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会直接导致，你我是否刀剑相向，所以我必须得回答——不打算复仇，对于天使来说，我们天使长此以来坚持着宽恕，哪怕它是只罪孽深重的恶龙。”伽百璃摇摇头，冷冰冰的话语也听不出是真是假。
不过总感觉……跟这家伙聊天好费劲的样子。千夏没由得叹了口气。
“那我信你一次，”千夏收起架势，目光仍旧紧盯，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你这个双向通道，肯定支持返程吧？”
“自然，如果你想回去，等太阳升起之时，我便能送你回去那边的世界……不过有件事，方便的话，想请你帮个忙。”
“好说，只要你没动什么歪脑筋的话。”千夏双手抱怀，缓步朝她靠近。
“你知道的，两边世界的时间流动并不相同，用这边世界的时间来计算，我已经快接近两天没有进食，之前有去过教会自报身份，但不知为何，还是被赶出来了，我现在严重怀疑他们信徒的身份，最后也只施舍了一点食物，让我去一个名叫“警察局”的地方，可我找不到，然后我碰到了一个大叔，他跟我说他家房子蛮大的，还有很多吃的，吃了就直接睡也没关系的，但我最后拒绝了……”
“停停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啦！”趁着没有错过打断时机，千夏赶紧拦住她，“你也不用怀疑别人信徒身份了，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会赶你出来的，顺便也得再次感谢一下国家的治安，做了整整一周的神待少女，没出啥意外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千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摸了摸自己也口袋扁扁，只能找家附近的银行，用无卡取款了。
“你在这里等等啊，我去那边取点钱……”千夏走到一半，没由得有点不放心她，于是又扭头回去，拽住她纤细地手腕，“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好了。”
伽百璃并不抗拒，始终面无表情地跟在千夏身后，亦步亦趋。那副面瘫到仿佛去哪里都无所谓的表情，怎么可能叫人放心扔下她一个人。
万一这次真被拐走了怎么办？虽然贵为大天使来着，也不至于……千夏的思想顿时朝着奇怪的方向猪突猛进，不禁老脸一红。
啊！好烦呐，为什么我要帮助龙娘大人的敌人考虑这些事情啊！
“我记得尼密码是……好了，姑且是取三百RMB吧，”一边收好提款机吐出的红钞，千夏一边索性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东西？”
真受不了自己……口嫌体正直。千夏双手叉腰，歪了歪脑袋，盯着她难得一见的思忖表情，耐心等待回应。
“我不太清楚它叫什么名字——”
“你大致给我形容一下。”
“好，它像是用一种不怎么圆的植物做的，然后被人类剁成了肉酱，撒上各种不知名的调味品……”说着，伽百璃还不忘用手比划着那种食物的外形。
“你这说法真不敢恭维，”千夏苦笑道，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你说的该不会是土豆泥吗？”
“嗯，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话说，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千夏•伊斯露琪娅，是那边的名字，这边你就叫我千夏好了，全名苏千夏——走啦，你不是想吃土豆泥吗？”
“感觉千夏……好像我的姐姐……”伽百璃仍旧是被千夏拖拽着，紧跟在后面，语气平淡的说道。
“真巧啊，我也有个妹妹。”
“你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伽百璃忽然好奇的追问。
“啊，你问她呀，唔，”千夏相当认真地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回道，“是个很懂事、也很会撒娇，还特别可爱的普通女孩子，不仅做饭水平仅次于我，其他方面简直就是贤内助的楷模典范……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
“不是很懂，但千夏的妹妹，很棒的……感觉。”
“嘛～确实，有时候我都觉得，做她的姐姐亚历山大，毕竟家里总是拿我和她比……”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千夏耸耸肩，扯开话题，“所以说，你口中的姐姐呢？”
“她……最开始对我很严格，作为天使长的候选，必须无时无刻保持优秀与高贵，然而我并没有满足姐姐的期望，即使最后成为了天使长之一，她也对我十分冷漠，露出她平常看待凡人时的表情。”
“嘿～这样啊——诶咻，应该能进去了吧。”
不知不觉，千夏拉着伽百璃已经来到了关门的土豆泥店，专心调整魔法威力的千夏压根没怎么听进去伽百璃刚刚说的话。
毕竟天使姐妹之间的事情，怎么都好，过了这么久，自己同样饥肠辘辘了，所以，没什么比干饭更重要！
两人钻进室内，一个清脆的响指，千夏的指尖亮起白炽的灯光，照亮小作坊里的每个阴暗角落。
“我看看啊，土豆、调味、油……都有～”千夏小手一拍，点燃炉灶的火焰，开始捣鼓土豆泥的制作。
“这些手艺……千夏是从哪里学的？”伽百璃颇似一只对新事物充满好奇感的猫，凑近炉灶，细致入微的观察着。
“网上——你稍微离远点啦，小心滚油溅到你的漂亮脸蛋上。”
伽百璃知趣地退开，转而一边询问，一边给千夏打下手，努力学习的样子，千夏并不讨厌。
“做好了，尝尝，第一次做，不准嫌弃嗷。”
递给伽百璃满当当的一碗，自己则只吃一个小碗的份。
“唔，感觉还差点盐味，果然异世界的调味品味道太重了……算了，淡点也好吧。”千夏自顾自地评价道。
“为什么……给我这么大份的……？”望了望手里的土豆泥，又望了望千夏，面瘫的表情多少挤出了半点疑惑。
“嗯？你不是说你好几天没吃饭了嘛，比起只饿了一顿的我，你不应该多吃点吗？”
“原来……是这样，”说着，伽百璃咬了一口松软的土豆泥，嘴角微微勾起，“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恰完最后一口，擦干嘴角的食物残渣，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我不知道……浮空城被毁，不光是我无家可归，其他的姐妹们同样……只能选择寄人篱下。”
“那你不也可以么？”
伽百璃摇摇头，眉宇间流露出沮丧的神情，旋即张开后背的羽翼，原本纯白的羽毛已然黝黑。
“我已经被大天使除名了，没人会接纳像我这样没用的堕天使。”
“所以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了？”千夏依靠着墙，继续追问，有些愉悦的表情，心里似乎正盘算着某些事情。
“如果我能习惯这边世界的话……”
“显然是不行呢～”千夏抢过话题，替她否定了留下的可能性，接着竖起食指，提议道，“不如，你跟我回艾诺雅王城吧～”
闻言，伽百璃悟时眼前一亮。
“你………愿意接纳我……可是恶龙……”
大概是想到了龙娘大人的存在，伽百璃明亮眼眸霎时间又暗淡了下去。
这家伙的心情完全是写在脸上的，真是太好懂了。
“诶～放心，只要你愿意和我签订从属契约，龙娘大人也就不会介意了——怎么样？”
“千夏是恶龙的仆从，我成为千夏的仆从……结果不就是我成为了恶龙的……”
“我可以每天给你做土豆泥吃哦～当然也不光这些，还有好多好多，你平常在天界吃不到的美食～只需要你小小的，同意一下下，很划算的～”千夏坏笑着，凑近伽百璃的耳畔，低语道。
“稍微……让我考虑一下……”
伽百璃低垂着眼眸，端着土豆泥走出门店，千夏望着她落寞伶仃的背影，心中没有半点愧疚感，反而有点嫌麻烦。
要是直接轻松答应了该多好。千夏叹了口气，把厨桌上的摆放恢复原状，防止明天店家发现了，报警声称有人非法入侵，现实世界的人生可就真的完蛋了。
午夜已过，街道灯光昏黄，冷清的月光不知所踪，沉厚的乌云遮蔽夜空，伽百璃沐浴着悔暗的灯火，侧脸显得尤为憔悴。
没落与摒弃，败军之将最终无家可归，背负着种种自责，流亡的这段时间里，伽百璃的羽翼和肩膀，变得如灌铅般沉重。
伽百璃仰望着天际，渴求的眼神，想要再度飞上天空，却被耻辱的长矛死死地定在了地面。
她紧紧地拽起拳头，为自己的羸弱感到自卑。其实，千夏挺能理解伽百璃的心情，但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时候从天而降的龙娘大人，究竟是何种想法。
“小家……千夏，这个笨蛋天使没伤到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