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的衣服犹如抽丝剥茧般从缇娜的身上一件件剥落，裸露出布满骇人青鳞的肩甲与后背。
千夏咽了口唾沫，一鼓作气脱完缇娜身上全部的衣物，拽着她奔向浴室。
哗啦——浴缸里的水，随着两人的进入溢出。
为了方便给她清洗后背，千夏让缇娜坐到自己身前，同时从后面轻轻搂住曼妙的腰身，让她再贴近自己一点。
缇娜异常的听话，一动不动，宛如人偶般任由千夏摆布。这种状态的缇娜，反而令她有些后怕。
简直就像开盲盒一样……千夏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在用濡湿毛巾擦拭着那些一张一翕，仿佛赋有生命的鳞片。每擦一块区域都令她提心吊胆。
“小家伙……你听得见大地的哭声吗？”缇娜忽然冷不防的开口问道。
“我……什么都没听见……”
“大地的哀鸣，警醒着所有同胞们，但他们似乎对此不屑一顾。”缇娜无视千夏的回答，蜷缩起双腿，自顾自地呢喃，“虽然他们的死活都无关紧要。”
千夏沉默了。
“妾身不奢求你的感同身受……”
水位下降，缇娜站起身，面对着千夏。青鳞不知不觉已然覆盖全身每一块肌肤，一直蔓延至眼角，一滴血泪溢出眼眶。
“一晚就好……容忍一下妾身的任性……”
“我拒绝——”千夏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坚毅的眼神不容置疑，“我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工具，龙娘大人。”
说完，千夏丢下站在浴缸里呆愣地缇娜，独自离开了浴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千夏的余光瞥见了缇娜落寞的神情，心如针扎般苦痛。
如果想与缇娜成为对等的关系，此刻就必须拒绝她的索求。至少千夏是这么想的。
浴室门合上的一瞬间，某种危险的警告如蜂鸣般猛然回响脑海。那是千夏为了规避敌意而专门从魔法书中学习到的常驻性索敌领域。
此刻却如同一台因故障而狂躁的机械，疯狂提醒着千夏，威胁——来自身后！
扭头的刹那之间，连思考加速都没能来得及反应，足以融毁一切的烈焰便已然吞没千夏的身形，在艾诺雅王城的中心与远处的山脉上开了个大洞。
龙焰所及之处，万物生灵涂炭。等千夏从钝痛中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躺在距离艾诺雅王城几公里开外的沟壑中，地面如火烤般炙热。
强忍痛楚，千夏呻吟着从里面艰难摸爬出。而眼前的一切，再次让千夏意识到巨龙的可怕之处……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不同于普通巨龙的赤橘色火焰，缇娜的焰火更偏向于鬼火。
焦土、碳树、不可名状的黑色生物，整片山林顷刻间失去了原有生命。而就在不远处，吐息的中心地段，熔岩缓慢流淌向着……
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千夏也不知道，眺望着艾诺雅王城的方向，缇娜正伫立在顶端，神情憔悴、漠然，彼此目光交汇。
“区区的下仆，少得寸进尺。”尽管隔的很远，缇娜冰冷的话语依旧传进了千夏耳中。
“下仆又不是你泄欲的工具，我觉得自己有拒绝的——”
“都说了，少给妾身……得寸进尺。”话音刚落，缇娜转瞬来到身前，裹挟着摧枯拉朽地劲风，寸拳直击胸口。
死亡，近在咫尺，缇娜完全没有收手或是手下留情的打算。看着缇娜暗淡的蔚蓝色双眸，平静、深邃、空洞……犹如一座永远填不满的落穴，充斥着孤独与落寞。
漫长的寿命形同一种诅咒，夺走了她的一切，情感早已消磨殆尽，哪怕是自己的出现，也不足以填满、占据，纵使一席之地。
自始自终，我都没能成为她心中那个无可替代的存在……何况，我本就在利用她，保护自己罢了。
因为苏千夏，向来如此。
“给我停下，缇娜。”
简短而无力的话语，恍若呢喃，又似呓语，冰冷地如同北国永恒的霜雪，深深刺入缇娜的心脏，渗透进每一根血管。
即使是沸腾滚烫的龙血，也得在这寒冬面前冷凝。缇娜僵硬地定在原地，她的拳头无法再接近千夏半点。
难以置信的惊愕溢于言表。龙族，本该立于万物生灵顶端，此时却被一个微不足道的亚人小家伙禁锢在原地，毫无还手之力。
耻辱感一时间涌上心头，但浑身血液却宛如冻结般动弹不得。
“你……干了……什么……？”
“终于不是小家伙，而且“你”了吗～原来龙娘大人也会有尊重他人的时候啊……还是说，开口说话变得很费劲，所以省略了。”
千夏戏谑地乜斜着眼，表情有些俏皮，旋即，缓慢睁开的眼眸，那一瞬间，缇娜的瞳孔骤然紧缩。
此刻，千夏的双眼正焕发着与她相同的鎏金色，璀璨夺目。
““为什么你会拥有龙眼”，我猜龙娘大人一定想问这个吧？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了——老实说，我也……”
千夏大概是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只缠了条赋有绝对领域权能的浴巾，接着拍了拍胸前，将浴巾转化成女仆服，目光重新落回龙娘大人的身上。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你知道吗，龙娘大人，我的魔力值和魔法适应性比想象中的要高，一开始我以为是转生到异世界，神明赠予的潜能……可惜我错了。”
千夏索性坐下，眼神玩味地盯着缇娜的眼睛，就像照镜子一样，仔细观察着龙眼的绚烂。
“但自从你试图让我理解你的感情，强行灌注记忆，我才发现，我们之间魔法脉络尽然如此相似——”
话音刚落，千夏一个响指，解冻了缇娜的脑袋，随之而来的便是猛烈的吐息——这正如千夏所料。
因为，她同样也包了一口霜焰，正等着与缇娜对波。
自古以来，左右对波，左必输，然而，千夏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最右边。
两种同属性的火焰交织碰撞，迸发地火光如烈阳般耀眼。尽管身处左侧，缇娜的吐息仍旧力如泉涌，压制着千夏。
毕竟是真正的巨龙，像我这种冒牌货的吐息，自然是略输一筹。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依靠吐息取胜。
目的则在于——调教，彻底为自己所用。
千夏抬起手，冲着缇娜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无形的项圈随之缩紧，哑火的缇娜瞬间被烈焰吞没，连痛苦哀嚎的权利都没有。
“咳咳……”千夏清了清干燥地喉咙，吐出一口白烟，“这感觉跟第一次抽烟一样，呛鼻辣喉，看来得慢慢习惯才行。”
说完，千夏重新将目光挪回被悬吊在半空，狼狈不堪的缇娜。她的双眼仍旧桀骜，始终瞪着千夏，赤红色的眼眸表露着此刻愤怒的心情。
唔，不愧是缇娜，高贵的龙族果然没那么容易屈服，和动物还是有很大区别呢。
不知是何时养成的怪癖，千夏意外地喜欢通过折磨的方式来达到调教的目的，且下手不知轻重。为此她不止一次家诸家医院厌恶，甚至列入黑名单。
【没有什么比通过自己努力、征服，让它们百依百顺，变成掌心玩物更有成就感了～】
难以掩饰的愉悦溢于言表，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千夏的表情愈发扭曲。
“就是这样，缇娜，只有这样才有调教的价值和成就感——”说着，千夏一个向下手势，缇娜随之缓缓向她靠近，“我已经受不了你的任性了，之后都给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好吗？”
千夏一个响指，解开禁言。
“噗哈……哈…哈…你想要妾身对你…低头……？做梦……”
“果然还需要进一步呢，得把你那刻在骨子里的尊严践踏的一干二净才行。”
千夏轻轻一摆手，缇娜宛如提线木偶般做出反应，身体死死地贴在地上，动弹不得，唯独脑袋始终不肯低下。
“龙娘大人还真是犟呢～”千夏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缇娜的强忍威压的痛楚表情。
当千夏看到，缇娜愤怒的红色逐渐泛起的金光，没由得令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后怕。
这个眷属契约应该很牢固的吧？应该不会挣脱的才对吧？千夏自己也搞不清楚，毕竟是刚刚临死前触发的能力，具体的效果除了能通过言语控制眷属行为以外，其他效果尚且不明。
要是缇娜的眼瞳完全变成金色，契约又突然失效的话，即使是一瞬间……缇娜恐怕也有一万种秒杀我的办法。
况且缇娜之前一直是红瞳，说明她都没有认真起来，跟我的对峙可能不过是小打小闹……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
而我貌似真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虽然是怪癖，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要是真的把缇娜惹急了，结局可能就不好说了……对不起，我跟你开玩笑的……在龙眼面前撒谎什么也会被看穿吧。
何况我是真的想让缇娜对我言听计从，想在异世界活着，谁不想手里可用的牌越来越多呢？
完了完了，被一时的**冲昏头脑了——可是我刚才差点死了诶！结果又突然反败为胜，肯定会有爽到啊！
千夏咽了口唾沫，最终决定，稍微松一点，然后找个台阶下比较好……
做好觉悟和心理准备，千夏预先做好魔法防御，起码能减少待会受击打遭成的伤害，至少不会当场毙命就好。
接着松亿点点点点……差不多能动一根手指的程度。
结果就是如同临界点的水坝破了一道小口，接踵而至的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仅仅是解除一根手指的限制，缇娜将所有力量汇聚一点，束缚的枷锁在这股霸道的力量冲击下，撕的粉碎。
也的确如千夏所料，缇娜想杀自己的话，几乎是瞬杀，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可能方法，不止一万种。
魔法防御形同糖纸，在缇娜面前形同虚设。
不论是肉眼，还是感官上，甚至连下意识反应的机会都不曾有，缇娜的拳头已然亲吻在千夏的脸颊上。
而千夏的身体还来不及跟随惯性飞出去，缇娜一把拽住衣领，不让她离开，紧接着单手捏住千夏的脸蛋，猛地往下暴扣，硬生生砸碎周遭几十米的地面。
“停手。”一个不温不火，纵使在剧烈的轰鸣音浪中，也依旧清脆地声音，叫住了缇娜。
缇娜应声停下了动作，千夏的后脑勺距离地面只剩几厘米，要是真的砸下去，再强的防御魔法也无济于事……头绝对会爆掉的吧……
“如果你敢杀她，我会杀了你……”伽百璃一脸漠然的盯着缇娜，冰冷的眼神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哼，秃鸟，你也想跟妾身打吗？”缇娜歪了歪头，挑衅似的斜眼瞥着伽百璃。
“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认清现实……千夏已经消耗了你近乎一半的魔力，且遍体鳞伤……凭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嘁，”缇娜极度不满地砸了砸嘴，放下早就吓得昏厥的千夏，转头面向伽百璃，“那你想怎样？这家伙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区区亚人居然想让高贵的龙族向她低头，就这样死都便宜她了。”
“她是异世界人，没有对高贵物种的敬畏很正常……”
“你是想让妾身原谅她吗？”缇娜的表情顿时难看了许多。对于伽百璃替千夏的辩解，尤为不满。
“不指望……但你不能杀她……”
“哈——”炙热的蒸汽从缇娜的口中喷涌而出，“秃鸟还真是忠诚呢……即使是被主人抛弃，也要义无反顾的追随到粉身碎骨。”
“神明大人从未抛弃过我们……”说出这句话时，伽百璃的语气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哼，谁知道呢……”
缇娜冷笑着，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双方选择各让一步，同时收敛起杀意。缇娜颤颤巍巍地走到伽百璃身旁，摁住她的肩膀。
“妾身的城堡还是一如既往交给小家伙来打理，”卸下层层戒备，缇娜的声音显得异常虚弱，“妾身必须去警告其他长眠的同族——有一股力量，虽然微小，但切实的危险正在靠近——”
“就凭……你这副遍体鳞伤的样子？”
“有些事妾身不得不去做……”
当紧绷的弦突然松弛，如同麻醉突然过去，迎来的痛苦不亚于彼时的痛楚。
“我一直以为……恶龙之间没有感情……唔，我得改观了。”并非讽刺，伽百璃望着缇娜孤独且坚定的背影，没由得慨叹。尽管她的语气平静地听不出丝毫情感。
“随你怎么想，妾身还沦落到需要被你们这些秃鸟理解的地步……”
缇娜不屑一顾，径直走向一片荒芜的空地。
然而，精疲力竭的身躯，似乎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完全脱力的双腿也只能迫使她半跪在地，魔力匮乏的倦意蜂拥而至。
还不能倒下……还不能睡……缇娜咬紧牙冠，保持清醒，开始汇聚全身仅有的魔力。
即使身心憔悴，虚弱不堪，那双如蓝宝石般澄澈无暇的龙眼仍旧熠熠生辉。
绝不能让悲剧重演。缇娜如此笃定。
超位传送魔法阵由缇娜所处之地，随之延展开来，复杂的纹路，幽蓝色的咒文宛若赋有了生命，围绕着缇娜漂浮徘徊，缓慢簇拥。
但很快又如玻璃迸裂般破碎，化作星星尘埃。魔法阵发动失败。
“哈…哈…该死……已经到极限了吗？”缇娜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不禁无奈的苦笑，“真的…好想回去睡觉啊……”
“与我们一战后你本就没恢复多少魔力……又被千夏消耗了这么多，事到如今……你根本没法发动远距离传送……”
“闭嘴……妾身不需要你重复第二遍！”
可伽百璃并没有停下继续说的打算。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择，恶龙——第一，好好回去睡一觉……相信你是不会选的；第二，我可以把魔力借给你，但你必须向浮空城道歉……向来宿敌的我们，我觉得你也低不下这个头；第三，重新戴上千夏给你上的项圈……”
听到第三个选择时，缇娜微微抬起头，凌乱刘海地遮蔽下，蔚蓝色的眼眸逐渐泛红，摇曳着骇人的幽光，盯着不远处的伽百璃。
“对你来说也算是纡尊降贵了……但起码，某种程度上，你对她很信任……且她体内流淌着你一半的魔力，当你重新戴上项圈后，根据契约，作为“宠物”（眷属）的你，可以与她的魔力共通……这也是为什么她也能使用吐息的缘故……”
短暂的沉默，缇娜低垂着头，心里恨不得当场把伽百璃撕碎，她的提议不论选哪一项都无疑是一种屈辱，但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想让妾身向一个曾经妄想支配自己的亚人低头……还要自己带上项圈……开什么玩笑……
对于自尊心极强的缇娜来说，这是一个会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当同族的性命与自身的尊严放在天平上去衡量时，若是换作其他龙族，恐怕只会选择后者，明哲保身。
龙从出生起，就会被父母遗弃，独立于世间，行走于山川海洋，独自面临各种威胁，弱肉强食的生存方式才能造就出最强大的龙族。
千百年来，未曾改变——龙族比人类还虚伪，还要自私……
而这一代，唯独缇娜并非完全如此。纵使半身有着相同的遭遇，但她始终好奇人类，会幻化成人类的姿态混入世间，会体验冷暖沧桑，即使被同族排斥，称之为异类，也义无反顾……
可每个故事，每段旅程的结局，最终都会抵达终点，就像缇娜最终也会回到龙族本该有的生活。
漫长的寿命亦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诅咒。见证了无数的消亡与逝去，缇娜也渐渐的麻木，失去兴趣，回归于大海……龙族，本该如此……
缇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言地摊开双手，接着，将无形地项圈戴上自己的脖子——低等生物们，未曾教会我什么，他们只是让我知道了，孤独……究竟有多么可怕。
“嗷……我还以为，你会再犹豫一段时间……”伽百璃不温不火的声音难得有了几分惊诧的起伏。
“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话，妾身保证会一根一根扒光你的羽毛，扯断你的翅膀，然后把你绑起来扔到人类世界的阴暗小巷里，看着你被弄得不成人样……”缇娜缓缓起身，嗔视着伽百璃，冷冷的说道。
“那还真是……可怕，”伽百璃不以为然。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表情本来就面瘫，“不过……凭千夏现有的魔力，只够启动传送阵……就算让千夏欠我一个人情，这个魔法阵就由我替你来吧……”
“哼，随便你。”缇娜撇过头，不是很想再搭理她，心里实则还是感激她愿意帮忙。放下一些无意义的自尊后，缇娜心境多少有了改变。
与千夏的从属契约已成，魔力如泉涌般注入体内，即便恢复甚微，但对于干涸已久的土地来说，也是一杯难能可贵的甘露。
“唔，让千夏还我什么比较好……啊，她的尾巴似乎很不错……我一直都想揉……”伽百璃一边呢喃自语，一边发动传送魔法。
殊不知听到这句话的缇娜，额头的青筋骤然暴起，奈何有求于人，只能事先忍一忍了，事后再找她算账好了……
“那祝你……早点回来……”伽百璃难得笑眯着眼，冲她挥手道别。
只是缇娜的表情稍稍有些难看。她这样笑着送自己，心里总有点不舒坦的感觉……
片刻，周遭的环境随之发生变化，原本清晰的光景变得依稀缥缈。
传送魔法发动。地点，司掌森林与绿野的妖龙的居所——艾拉雨林。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