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大蛇丸的考验(中)
在被各种化学和生物仪器及药剂摆满的桌上,散落着一些关于幻术的书籍,一些写满细长而密密麻麻备注的小纸条被人粗暴而胡乱地扔到了地上。
同意接受大蛇丸训练的几天以来,兜几乎时刻都在想着在幻术中会面临怎样的考验。虽然现在他是为了大蛇丸大人而活的,但一想起那些实验人体,被注射各种化学药剂后变形的身体和狰狞扭曲的面部,他的脖子后面就忍不住冒起一阵冷汗。
他刚刚在一具新鲜的死尸上用了一种抗生素并注射了一剂混杂的哺乳动物血液,为了让尸体能够多次实验,他已经连续研究了36个小时。疲劳的困意慢慢袭来,他将刚刚用过的手术刀拿到水槽边冲洗,暗红的血液在白净光亮的池子上映出一朵朵血花。然后他有些烦躁地脱下实验手套,坐到了一把木质的躺椅上,长期连续的实验让他一时停止了思考,他盯着还在滴着水的水管发起了呆。
一滴,两滴,三滴,那些近似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水珠加速度好像减小了。第六滴——在兜眨眼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就在他看清周围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已经身处幻术之中。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将兜惊醒,不久前的倦意消散殆尽,他快速扭头环顾着周围,眼前模糊地闪过一个又一个人。他闭上眼睛让自己适应了几秒,然后睁开眼——原来是一家小酒馆,屋子里黄白色的灯光亮堂堂的,让人觉得很温暖。外面正下着雨,雨虽然不大,但滚滚的雷声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方形的矮桌旁,“这是你的丸子。”一个矮胖的男人将一盘丸子放到兜面前的桌上,兜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碰丸子。想到在这种阴雨天气也去不了别处,他便坐下了,试了试几个幻术的解咒忍术,果然不行。他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突然发现这张桌子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凝视着他。老人的胡子和头发长长地绕成了一团,其实眼睛也被不知是被头发还是胡子盖住了,但兜能感受到目光的注视。
其它的桌子也都坐满了人,那些人们喝着酒,大声谈论着“政治”与“人生”,其实就是在用脏话控诉这个世界。兜看到其中也有忍者,他们虽然没有大声咆哮,但脸上都很忧郁。老人说话了,“你是个忍者吧。”兜猛地看向他,“从你的举止看得出来。年轻人,你很迷茫啊,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方。”兜一言不语,“你明白吗,在一个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寻找他自己的意义,心中的感情总是悲伤的,他在寻找的就是能够忘却这些伤痛的东西。
“有的人去赚很多很多的钱,因为钱在大多数时刻是万能的;有的人渴望一段绚丽的爱情,在爱河之中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有的人去追求权利与力量,仿佛统治了这个世界就掌控了幸福。”老人喝了一大口酒,“他们总是在忙碌地寻找着,其实生活不可能如你所愿的一帆风顺。有了钱也不一定快乐,而真正幸福的爱情只是烟花一瞬,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会发现其实自己并不真的想追求当初的愿望。”透过灰突突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嘀嗒的雨声仿佛在吟诵着什么咒语。
老人发出一阵咯咯的怪笑,“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兜冷冷地说。“酒啊,唯有酒可以让你忘却一切,喝醉后的世界就像颠倒的万花筒,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任何压力……”老人端起酒瓶猛灌了一大口,洒掉的酒顺着他的毛发流了下来,兜有些嫌弃又略带兴趣地看着他。“看着你的眼睛,我想起了我的孙子,可是他死了,被我杀死的……”老人的话语里有一些悲伤,但更多的却是自嘲。他将一瓶酒推向兜,“来吧,让,让,让我们一同忘掉,掉,虚无……吼!”老人打着嗝说。
兜站起身来,“有追求胜过没追求,你甚至都没有拥有过强大的力量,怎么就认定有力量也不会得到一切。活着就应该去做一些伟大的事,即使那些伟大谈不上高尚。”他对着老人冷漠地说,想起大蛇丸大人曾对自己说过:你的眼里充满失望,你的心底渴望认可,你像干土里的种子一样憧憬湿润,我将给予你露水。老人没有理会兜的答复,也没有去拿摆在兜前面的那瓶酒,而是点了更多的酒。
兜朝酒馆的木门走去,当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整道门仿佛融化了,门把手变成了一条蛇绕在了他的手腕上。兜甩手想拜托那条蛇,蛇却越绕越紧,他试图用查克拉切断那条蛇,一不留神蛇对着他的左手静脉咬了一口,兜顿时觉得一阵眩晕,双膝跪在了地上。他感受到双眼的温度在上升,无数条细长的蛇绕在了他的左手上,他挣扎着用右手捂住双眼,试图给眼睛降温,疼痛感从左手快速蔓延,他的身体在痛苦地痉挛、抽动。他想要给自己疗伤,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使用医疗忍术。
毒素开始起作用了,撕咬他的每一个细胞,他的肺在呻吟,头部的疼痛无比剧烈。空间扭曲了,他挣扎着看了看周围——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用自己能使出的最多的查克拉来解咒,没有用,看来大蛇丸大人并不是想让他练习解除幻术。
他的嘴里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浓稠液体,不得不大口地喘气来维持生命,这种感觉仿佛是被人捆住了手脚扔到了深海中慢慢沉落。毒素随着血液流动到身体各处,他失控地痉挛、抽动,蜷曲在地上,用右手指甲抓划着露在外面的皮肤,指甲刮过上皮组织在肌肉上留下一道殷红的划痕,血沾满了他的右手,他的脸庞,他的已被划破的衣服。
“死啊,为什么不选择死,你谁也不是。你的养母忘记了你,你被这个世界彻底地擦掉了,既然不愿意在醉生梦死中忘却,为什么不赶快死去。”刚才那个老人的声音在这个空间中回荡,无数个暗影在他面前闪来闪去。
他眯着眼睛勉强看着那些暗影,暗影变成了他——战场上的遗孤瞪着迷茫的双眼,身上满是瘀伤和擦伤;孤儿院的小孩在快乐的日子里还要努力挣扎着活下去;成为间谍的男孩穿梭于各国搜集情报,不断抹掉踪迹,塑造新的身份;然后是大蛇丸,那个允诺赋予男孩意义的男人……
痛啊,那种来自心中的痛啊,仿佛有人往他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刻上他的悲伤——黑暗,孤独,痛苦,绝望,流言……那种超越肉体的疼痛,各种各样心中的伤痛一遍有一遍的循环。一股热流从眼眶留下,泪水与血液混在了一起,他开始吼叫,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森林里被残忍打断了双腿的野狗,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他到底是谁,他到底该怎么做,这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灵魂。
死,他想过死,他想过要自我了断,结束这卑微的一切。可是为了大蛇丸大人,他要活下去,哪怕最后大蛇丸大人甚至都不会为他流泪——是大蛇丸大人,让他有了直面黑夜的勇气;在那些寂静得听得到风吟的夜晚里,大蛇丸大人曾与他一起看着缓慢移动的星辰,并在黎明的时候告诉他,希望他能够成为照亮黑夜的一颗星星。
他拼命去忘记心中的疼痛,去击碎每一丝有过的感情,像破冰一样去碾碎那些往事给他产生的影响。既然感情的痛会这么痛,那不如忘却并封闭消除所有感情。他仿佛成了一名黑雾中的骑士,用利剑斩断心之所及的一切。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战斗,而失败的那一方将在墨蓝的深海里淡为泡影。
不知过了多久,兜左手上的蛇松开散去了,眼睛的温度开始慢慢下降,他不再嘶吼,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血泪糊在了他的脸上,肉体还是很疼痛,但是心中的痛觉只留下一些残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挣扎从地上站了起来,按捺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他又尝试着使用医疗忍术,这次终于成功了!他迅速地给自己疗着伤,虽然说幻术中的疼痛不会给现实造成影响,但如果不缓解一下幻术中的痛感,他的意志迟早会崩溃的。
这时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几下钟声在他耳边响起,他闭上眼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睁开眼望向那边。一束蓝色的火焰亮起,接着在他身边又有无数束暗黄的光束逐个亮起。那些光亮没能照亮整个黑暗空间,但是至少消散了一些无尽的未知。兜就这样巍然屹立在整个空间里,穿着破烂的衣服,周围没有一丝风,他犹如剑术格斗场上的一名武士。
刹那间这个巨大的黑暗空间里悄无声息,但兜隐隐约约听到了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蛇的嘶嘶声,那种急促又平静的嘶嘶声,就像在齐声欢唱着一首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