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那是银色的线交织而成悬垂下来的绳索。
只有抓着着宛如蜘蛛编制出来的银色绳索,才能向上攀爬。
没错,就和蜘蛛一样。
但又不一样。
我们不能自己喷涂出丝线,而是只能无奈的抓住命运丢给我们的丝线,向上而去。
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命运。
久违的梦,自己身处在废墟中,透过眼前那狭长的缝隙,可以瞥见半轮明月,还有稀稀落落的雨水,沿着破裂的痕迹往下流淌,然后,冰冷的拍打在自己脸上,唯一能动的右手正沿着缝隙的轨迹挪动,想要触碰到那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和月亮。
我想活下去……
自己是这么渴望的。
“改变人的生死,可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等等,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小子,你的运气很不错,我……将赐予你新的生命。”
又是那个声音,如今已经不再陌生。
那是叶无道的声音。
他握住了我从废墟中伸出去的右手,将饕鬄封印在了我的右手中。
那是一切的开始。
“唔……”从梦境中惊醒,白宇连忙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溪里,幸运的是溪水很浅,甚至不到脚踝,周围则是茂密的树林,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从溪水里站起来的他浑身都湿透了,显得很是狼狈,天空中,此时还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这里是……人间吧,总算是回来了,可大家呢?”
好消息是自己已经回到了故乡,坏消息则是一时间感应不到众人的位置,可这不对啊,去冥土的时候明明降落的地方是大家都在一起的。
是被动了手脚?不,或许可以理解为我们回来的途中遭到了某种力量的干扰,打散了我们回来的位置,可是,目的呢,为了杀死我们?
白宇正思索间,感觉到了强大的灵气正从背后落下,如果说以前的自己还稚嫩的无法分辨,那么现在,已经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叶无道。”白宇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死神,那么就这一切可以解释了,是叶无道扰乱了众人回来的地点,目的……恐怕就是要在大家找到自己之前,先杀了自己。
叶无道一副好友相见的热情嘴脸,伸手打起了招呼:“呦,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可我并不想见到你,如今的我们,是敌人关系,叶无道。”白宇满脸警惕。
“说的没错,又不是很准确,我们并不是一个阵营的,这点没错,只是……你说我们是敌人这句话,我还是有所保留的,少年,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那张灿烂的笑脸瞬间变成了阴鸷的面孔,“老子我啊,就算死了,也曾经是最强的驱魔人,哪怕你后来的表现确实超出了本大爷的预计,可终归也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你这小子也坐到了我们在的棋盘上,就超级不爽,就像克劳德对你说过的,乖乖死在那场献祭里明明对你更好。”
“真是丑陋的嘴脸,还有令人讨厌的杀气。”白宇也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少年了,黑骑士覆盖全身,摆出了应战的姿势,“该死在哪里,由我自己决定。”“打算和我战斗吗?真有趣,明明只是碰巧被我选上的棋子,竟敢认为是我的对手?”双手在空中快速的笔画着,似乎是画下了一个个无形的阵图,叶无道即使没有灾噩,也是最顶级的死神,因为它那深不见底的灵气和各种奇妙的法术。
白宇没有多想什么,向前迈开步伐,奔跑起来,铠甲覆盖住的脚踩着溪水,像一台全力冲锋的装甲车,正前方的叶无道在估计着距离的同时,发动了第一个术。
“御灵神!”两条巨大的手臂从叶无道背后的空气里冒出,狠狠砸在了白宇的必经之路上,漫天飞扬的水花一时间迷住了彼此的双眼,可是,漆黑的身影已经快一步越过了御灵神的攻击,进入到叶无道的身前,少年挥出右拳,狠狠砸向敌人的胸膛!
“百花盾。”叶无道轻声低语,胸前立刻浮现出一面由上百朵鲜花组成的圆盾,白宇的拳在打中花盾的时候,灵气炸裂开来,将花盾粉碎,随后,第二波攻击震飞了叶无道!
“二重劲,看来有打中你呢。”白宇看着远处缓缓起身的叶无道,它的胸膛出现了裂痕,但很快被灵气愈合,不过没关系,事实证明哪怕是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天才,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白宇给自己暗暗打气,叶无道则是低头看了眼刚刚被打中的地方,咂着嘴说道:“啊……还真是越来越让我恼火呢。”
空气的杀意变得更加浓烈,叶无道给人一种改变的感觉,白宇是如此感觉的。
叶无道已经褪去了刚刚玩闹的心态,它准备一口气结束掉这场战斗。
那肉眼可见的强大灵气从叶无道体内涌出,覆盖在了双手之上,尽管看不到铠甲下白宇的表情,但也可以猜到一些,声音里满是挑衅的说道:“白宇,你不会以为用灵气覆盖身体去战斗是你的专利吧,现在,让你见识一下何谓战斗。”话音还未落地,眼前的叶无道已经从眼前的视野里消失,白宇猛然环顾四周,可还是追不上对方的速度,叶无道已经来到自己背后,一拳轰击在脊背上,哪怕有着铠甲的保护,白宇也控制不住的向前倒下。
“空烁步可不是你用肉眼就能追上的速度啊。”听着对方嘲弄的声音,白宇迅速起身,挥拳反击,可叶无道动作更快的扭头避开了白宇的拳,再连续数拳打中白宇,将他又一次打飞出去。
印象中只会使用各种华丽法术的叶无道,在近身战上竟也如此强大,白宇不禁感到寒意涌上心头,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认为可以独自战胜对方,这么一来,只能拖到大家赶到。
叶无道的脸却在瞬间来到了自己眼前,拉长了声线说道:“哦,你那可怜的小脑袋瓜里一定是在想打不过我的话,就拖到其他人来帮你吧,真是没用啊。”右手五指张开,放在了白宇胸膛位置上,“龙王焰杀!”火焰从那什么都没有的掌心喷涌而出,将白宇包裹其中,炸飞出去,白宇狼狈的落地后,又有两头巨大的白色狮子从天而降,逼得白宇连连后退,嘴里反击着:“啊,正因为我很弱小,所以,我才需要同伴的力量一起来击败你们!”“弱者的言论!不够强大的王,保护不了自己的部下和同伴,当然,你压根没有资格被称为王,像你这样的劣质品,我已经看够了。”站在两头白色狮子后的叶无道合并了食指和中指,摆在眼前,开始吟诵某种咒语,又是某种术的攻击吗?白宇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状态还算完好,没问题的,只要拖下去,自己有赢的机会。
“我不能输!”只是这一次,白宇的内心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恐惧感,巨大的力量笼罩了大地,叶无道的双眼渐渐泛红,那两头被它召唤出来的狮子式神也消失在空中。
不详的灵气卷席而来,让白宇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咒语结束的同时,叶无道用空烁步来到了白宇身前,后者想要挥拳反击,可叶无道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它的双手一起抓住了白宇的右臂。
“结束了,白宇。”叶无道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情感,只剩下冰冷的杀意,还有蔑视。
“什么……意思?”白宇嘴巴里机械的问出了这句话。
“咔”
什么东西,断裂开来。
啊啊啊啊……
疼痛,难以言喻的痛楚,突然袭来。
白宇身上的黑骑士已经解除。
他的目光艰难的移动到自己的右臂上。
右手,断了。
离开了身体,落在了不远处的溪水中。
黑色的影子从自己的断臂伤口飘散出去,然后汇聚在头顶。
大脑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我被击败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可是,大脑已经来不及去运转思考发生了什么,断臂之痛让白宇发出了凄厉的悲鸣,然后双腿脱力的直接跪下,身体里渐渐感觉不到灵气的反应,不,不是感觉不到,而是自己灵气的来源已经离开了自己。
空中出现一头巨大的黑色野兽,那是类似狮子外观的怪物,漂浮在空中,俯瞰着溪水中狼狈的白宇还有略显得意的叶无道。
“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饕鬄?”叶无道仰起头,望着那头被自己用五行封印术终极之术天牢关押起来的七原罪,“这一次,我们将不会失败。”饕鬄没有回答,而是撇了一眼白宇,随后没有留下任何言语的朝着远处飞走了。
这个举动让白宇感到深深地绝望,叶无道也是微微愣住,这可是意料外的反应,不禁吹起了口哨:“切,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家伙,看来还要花一点时间和它好好沟通一下。”接着,又低下头,看着蜷缩起身体,不住哀嚎的白宇,眼中的蔑视越发浓厚。
“好好享受最后的人生吧,白宇,你应该不会忘记,正因为我将饕鬄封印在你手臂里,你才能活到现在,如今,封印被我解开,饕鬄离开,而你……失去了生命力的根源,真是可怜啊,不是吗?是不是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掌握了饕鬄的力量,可以成为一个英雄,打败我们,拯救世界?哈哈……哈哈哈哈”
前仰后合的笑着,叶无道神情癫狂。
白宇则是根本没精力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好痛,好痛,痛到快死了。
然后,身体猛的被谁提起,白宇睁开眼,发现叶无道正提起自己的衣领,把自己举到半空,用胜利者的口吻说道:“你曾经想回到过去的普通生活吧,如今,我成全了你,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七原罪暴食饕鬄的宿主了……你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鬼。”
叶无道说完后,将手中的白宇朝着前方丢去,眼看满身鲜血的少年滚到了他自己的断臂旁,有点发懵的看着那条近在眼前的断臂,然后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还有悲鸣,眼泪也流淌下来,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这样才对,哈哈哈,棋子就该如此,垃圾也是,像一条丧家犬般的活着才是你应有的姿态。”叶无道看了一眼饕鬄离开的方向,也赶紧追了上去,对于白宇,它已经没有了玩弄的兴趣。
不用太久,白宇就会在这条冰冷的溪水里,变成一具丑陋的尸体,毫无价值的就这么死去。
随后,逐渐被染红的溪水里,只有白宇躺在中央,任由溪水冲刷着自己的半张脸,想要去抓住自己的那条断臂,可半点力量也用不出。
要死了吗?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死了吧。
下意识的在内心里呐喊,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差点忘记了,那家伙也抛弃了自己离开了。
如今的自己,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被众人拯救的价值。
雨变得越来越大,覆盖住白宇的全身,加快了温度的流失,可就算如此,也不重要了……
就像当初在幻象中看到的画面一样,失去了饕鬄的自己,没有成为七罪,洛敏敏她们同伴的资格。
就这样睡吧。
就当是做了一场,有趣的梦。
雨声轰鸣,淹没了自己的双耳。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呼唤声。
“白宇,白宇,回答我啊,睁开眼,不要死啊,白宇!”是谁,如此焦急的呼唤着自己,好像是某个少女的声音。
好累,就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就让我这样睡去吧。
“醒来啊,白宇,笨蛋,不要那么容易的就放弃活着啊!”用力晃动着自己,然后似乎是将自己从水里扶了起来,冰冷的触感不像是人类,白宇终于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同样被雨水打湿的洛敏敏,凌乱的发丝黏在她那白皙的脸蛋上。
“白宇,你醒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是谁攻击了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治疗。”洛敏敏有点慌张的想要扶着白宇先离开这里,可是白宇毫无预兆的向后退去,踉踉跄跄的在溪水里摇摆起来,远离了洛敏敏。
“不要管我了……”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般,白宇淡淡的说道。
“什么?”洛敏敏正惊喜白宇的苏醒,可后者的举动却让她愣住了,忙追问起来:“你在说什么啊,白宇,你这个样子会死的啊!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就在刚刚,我已经失去了饕鬄的力量。”颇有自暴自弃的味道,白宇坦白了一切。
“什么,饕鬄?”洛敏敏张大嘴,满是惊恐,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饕鬄离开白宇的身体,白宇不就会死吗?
可在白宇眼中,洛敏敏的反应,似乎是在担心饕鬄的去向,自己早知道是会这样的……
自己的价值,仅仅是饕鬄的容器。
没有了饕鬄,自己什么也不是。
所以,自己明知道失去饕鬄会被抛弃这样的结局会上演,不想承受这种痛苦。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刚才默默的死去。
“你们快去追踪饕鬄吧,我的话,怎么样都好,已经不重要了,就让我……”
“啪”踩着溪水,快步向前,一个猛烈的耳光,抽打在了白宇的脸庞上,一时间也打懵了他。
洛敏敏满脸的怒火,看着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因为饕鬄跑了吗,那真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白宇在极度寒冷中,牙齿不住的打颤,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只听到洛敏敏在用尽全身力量的咆哮:“我说了,不要开这种玩笑,饕鬄跑了什么的,你就会死啊,你难道不明白吗!”
出乎意料的反问,让白宇呆在雨水中。
随后慢慢的用含糊不清的口音说道:“是的,我会死,所以……赶……赶紧去找到……饕鬄……不然会落入……”
“饕鬄被谁夺走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好吗,笨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没有了饕鬄,我们就会丢弃你的,你这个混蛋,没有脑子的人类,为什么要这么想,不知道你这么想是在伤害我们大家吗!”洛敏敏愤怒之下,用双手揪住白宇的衣领,在雨幕中不断的咆哮,那张脸,好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是我们的同伴啊,才不是什么七原罪的容器!”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让白宇渐渐感觉到了活着的感觉。
自己的心脏,原来还在跳动。
随后,白宇开口了。
“真的吗……”许久,白宇才发出了如此的疑问,尽管在大雨中,也能够看见,少年终于不受控制的哭泣,决堤的眼泪正止不住的落下,“我真的……可以这么认为吗……认为自己不会被抛弃。”
“抛弃什么的怎么可能啊,我……喜欢着你啊,作为一个异性喜欢着你,喜欢的不得了,喜欢的可以为你放弃一切,所以,不要死啊,白宇。”洛敏敏也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和冲动,松开了双手,然后撞进白宇的怀里,用力抱住他。
仿佛在害怕一松手,这个少年就会消失。
那是害怕失去的恐惧。
洛敏敏也终于勇敢的面对了自己那份一直没有直视的感情。
然后,谁也没有说话,就如此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如同在雨中的两座雕塑,勇敢的迎接着残酷的命运。
不同的是,少年和少女,都不再害怕。
少女冰冷的身躯,却让少年的灵魂感觉到了灼热的感情在涌来,那是……
最好的救赎。
谢谢你,洛敏敏。
我也……喜欢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