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用笑容,沐浴着叶无道和饕鬄的那个女人,名为夜臻的女人,简简单单的死了,死在了一头弱小的灾噩手中,她是被灾噩附身了。
饕鬄完全不信,这种程度的灾噩怎么可能骗过叶无道的双眼。
可再怎么荒谬,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雨中,叶无道就这样瘫坐了一晚,当第二天,大雨停止后,叶无道默默起身,转身离开,就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之后,叶无道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大约是百年之后,饕鬄再次遇见了叶无道,此时的它已经不是人类,而变成了一位死神。
身穿白色长袍的叶无道让饕鬄有点吃惊,甚至一度认为是它认错了,不过,叶无道率先开口打起了招呼:“呦,有将近一百年没见面了吧,饕鬄。”“哼,才一百年的时间,你就变成了死神……人类果然脆弱。”饕鬄没有去追问什么,它本就对人类的感情很淡漠,“你成为死神,是为了找到夜臻的灵魂吗?”“没错,不愧是我曾经的挚友,很懂我嘛。”叶无道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饕鬄总觉得,那份笑容里藏满了扭曲和黑暗,陌生到面目全非。
“就在那天和你无声的告别后,我回去就自杀了。”
短暂的沉默,饕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仔细一想,这也很符合叶无道的作风,如果时间拖了太久,夜臻的灵魂可能就会不知去向。
“那么恭喜你,找到夜臻。”饕鬄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着。
“嗯。”应答的声音变得很微弱,叶无道的眼神变得空洞和麻木,“我的确找到夜臻了,花了我足足快一百年的时间……我晋升成为军士,进入到冥土里,搜索了所有的地方,最后找到了夜臻,那时候的它已经被当做粮食,成为了大死神的养分,我已经见不到它了,无论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它了。”
饕鬄猛然抬起头,迎向了叶无道那失去光芒的双眼。
已经成为死神的它,双瞳里满是不甘和怨恨,可唯独流不下一滴眼泪。
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哪怕它的心在流血,它的灵魂饱受折磨,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饕鬄。”叶无道伸出了右手,如同一个老朋友般发出了邀请,“和我一起在未来魂夜祭的那天,杀死大死神。为夜臻复仇。”
饕鬄自然没有拒绝,它并不在乎杀死大死神会导致什么后果,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兴趣去行动。
随后便是白宇经历的,十年前那场巨大地震。
叶无道欺骗了饕鬄,按照原计划,叶无道将会和饕鬄一起偷袭大死神,到时候,大死神一边要进行魂夜祭,一边还要对付敌人的攻击,一定会露出破绽,可是,事实却是,只有饕鬄独自攻击了大死神,导致了魂夜祭的中断,中断的反噬便是那场区域性的地震,摧毁掉了白宇居住的那片小区。
当饕鬄看到叶无道姗姗来迟后,用竭力克制愤怒的声音质问起来:“为什么要骗我?”“有吗?我不是按照约定来了吗。”叶无道在得知大死神并没有被饕鬄杀死后,多少有一点失望,“倒是你,没有按照约定干掉大死神呢,饕鬄。”那张一如既往的笑脸上,此时带着的是经过一层层伪装的面具。
“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是杀死大死神,你想做的其实是让噬界降临,毁灭掉这个世界……你想让这个世界为夜臻陪葬。”饕鬄的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看穿了那张假笑的面具下,所隐藏的扭曲杀意,“你疯了吗……”“从夜臻死去后,我就不正常了,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哭和笑,然后啊……你知道吗,饕鬄,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心中复仇的火焰没有丝毫的减弱,可讽刺的是……夜臻的样子却在我的记忆里模糊了……有时候,我会害怕的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夜臻这么一个人,我到底……是不是在为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复仇。”叶无道的笑终于崩溃,变成了扭曲的疯狂,双手按在脸上,深深的扎进脸颊内,“我很痛苦啊,痛苦到已经彻底忘记了夜臻她长什么样子,然后,只有那份仇恨在折磨我,所以我想……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掉,我是不是就解脱了呢?”“你让我很失望,叶无道。”饕鬄没有迟疑的扑向了那位昔日的好友,这一刻的它决定,要杀死叶无道,结束掉这个已经被诅咒的好友。
在临海市的上空,发出了激烈的碰撞。
刚刚和大死神战斗后的饕鬄,最终被叶无道已极高代价发动的术封印,之后,叶无道在那片废墟里找到了垂死的白宇,将饕鬄封印进这位少年的体内,等待着……未来的开幕。
天空之上的平台,刚刚还在叶无道面前的白宇和伯爵都失去了踪影,在更高处观战的可可焦急的喊起来:“怎么回事,伯爵大人呢?”“是结界,叶无道将伯爵大人还有白宇都关进了一个结界内。”夜狩遵守着伯爵的命令,没有离开可可一步,冰冷的眼眸死死凝视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平台。
叶无道看着眼前的杰作,暗暗松了口气,结界山河社稷图并非是攻击性的结界,而是可以将敌人永久困在其中的结界,虽然不愿意承认,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没办法同时对付白宇和伯爵,能做的就是将他们全部困起来,拖延到噬界降临,接着抬起头,余光甚至都没有去关注夜狩和可可,而是凝视着天空中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痕,噬界正在慢慢摧毁掉人间和冥土的屏障,让整个世界逐渐崩溃。
“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份痛苦……我将得到解放……获得……自由……”嘴里呢喃的嘀咕着,叶无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创造什么新时代,所追求的只是破坏罢了。
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让我的痛苦,彻底消失。
一切……结束了。
“咔嚓”空气中,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的声音,叶无道的前方,空无一处的空地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整片空间,那是……自己的山河社稷图在被破坏,到底是谁?哪怕是伯爵,也不可能从内部攻破自己的结界,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人可以办到。
可如果不是人办到的呢?
如果……
是那些恶劣的神呢?
金色的火焰从空气的缝隙里燃烧起来,硬生生的撕开了叶无道引以为傲的结界,灼热的火焰,从一点小小的火苗,逐渐燃烧扩散,最后化作一道火焰的光柱,冲开了结界,击穿了措手不及的叶无道。
仿佛任何的防御都毫无用处一般,叶无道久违的感受到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呆呆的看着破开自己结界,从里面走出来的白宇,还有伯爵,而白宇的手上,正燃烧着那团金色的火焰。
根源的火焰。
天火。
那是只有神之一族才能使用的禁忌之火。
白宇重新回到外面后,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还是动用了这份力量。”“原来如此……是这样吗……父亲大人的灵魂,就寄宿在你的体内啊,白宇……那么,在那一天,我选择你成为饕鬄的宿主,是不是,也根本就是预谋好的呢……”叶无道双膝跪地,右手痛苦的捂在了被天火打穿的位置。
“谁知道呢。”白宇看着叶无道露出的痛苦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演戏,可当他转头望向另一处平台时,双眼瞬间睁大,他看到的是一直无敌的七罪正被血鸦踩在脚下,完全被打败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等白宇吃惊于那边的结果,两座平台开始了慢慢的互相靠近,直到完全合并。
血鸦走到了叶无道身边,白宇则是立刻赶到了七罪身旁,将她扶起,满是不可思议的问道:“我是知道血鸦很强……可它真的比你强那么多吗?”“不是这个原因……白宇。”七罪少见的狼狈喘息着,可脸上依旧是那平淡的神情,“我的力量正在慢慢被抽走。”“你的力量,怎么会……等等,难道是因为……”白宇想到了,和叶无道交手开始,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强,那意味着,并不是自己本身在变强,而是本来属于父亲大人的力量,正从七罪身上被一点点取回,七罪她……正在逐渐变回一个普通人类?
另一边的血鸦低头看着难堪的叶无道,忍不住轻笑起来:“真是少见的凄惨模样,不过是输给天火,那也不算丢人。”“你已经预料到了?”叶无道仰头,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合作伙伴,“有那么一点点的预感罢了。”血鸦话音未落,整座冥夜宫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朝着上方过来。
很快,一袭黑色长袍包裹的鸠一跃而起,来到了平台上,但落地后,马上就虚弱的单膝跪地。
“鸠,你解决掉那个老家伙了吗?”白宇看到鸠来到这处战场,第一反应就是钟旭已经被解决,可鸠用力摇摇头,张开嘴,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没有……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杀掉他……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个糟糕的事情……我找到在叶无道背后利用,甚至推动它的家伙。”“利用我?”叶无道听到这话,显得非常不屑,“我还真不知道有那么一号人物。”“你马上,就会见到他。”鸠刚说完,钟旭的身影也从下方飞来,落在平台上,“看,他来了。”“钟旭?”叶无道强忍着伤口的痛处,将身体撑起来,咧开嘴,想要露出嘲弄的笑,但僵硬的表情令它的笑看起来更像是痛苦的扭曲。
“没错……这就是曾经改变你记忆的人……他杀死了你最爱的女人,引导你自杀成为死神,将你变成一枚毁灭掉世界的棋子,一步步推动……”鸠也站直了身躯,毫不退让的指着满脸得意笑容的钟旭。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凭钟旭想要改变我的记忆,绝对不可能。”叶无道非常干脆的否定了鸠的说法,“哪怕他活的时间远远比我久,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是无法算计到我的。”“你也说了……绝对的实力可以改变一切,更何况,他也早就不是钟旭了……在他的体内,有另一个强大的灵魂悄悄支配了他。”鸠的话,让一直旁听的白宇猛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父亲大人云雁的记忆和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重合。
一个……早就应该死去的家伙。
其实,并没有死去。
就在神之一族覆灭的那一天,送走了父亲大人云雁和母亲大人索莉娅,独自面对着联军,已全族人的鲜血和死亡作为祭品,发动了噬界诅咒的神裔。
塔吉。
白宇想起了曾经看到的那段记忆,塔吉在第一位大死神面前使用了禁忌之术,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粉身碎骨了才对。
“原来……你也创造了自己的灵魂吗,塔吉大哥。”此时说话的黑骑士,不知道到底是白宇还是云雁,“然后,一直躲藏在世界的角落里。”
这一次,钟旭没有否认,而是抬起双手,扔掉了一直拿着的拐杖,自言自语起来:“真是一副丑陋的皮囊啊,如果可以,我想要用更美好的样子来见你和索莉娅。”
声音不再是以前钟旭那种苍老的浑浊,而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叶无道愣愣的看着这位一直追随自己的部下,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是和父亲大人同等存在的神,莫名的寒意笼罩全身,如果是这样的家伙,想要控制自己的记忆来完成一些事情,并非不可能……
那么……
夜臻,只是一个被牺牲掉,在那些家伙眼里无足轻重的弃子罢了。
血鸦比起叶无道要冷静许多,或许它也曾设想过许多糟糕的情况,只能说,眼前的情况好像是最糟的。
塔吉打完招呼后,就面向叶无道血鸦这边走去,淡然的开口道:“放心吧,血鸦还有叶无道,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毕竟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让噬界降临!”“这次就连大人也省略了吗……”叶无道言语中的愤怒显而易见,可在塔吉眼里,棋子的愤怒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血鸦没有解除掉身上的嗜血装,而是很快接受一切的面朝向了白宇这边,开口说道:“你说的很对,不管你是人类钟旭,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存在,至少目前……我们的目标一致,就让我们一起在这个末日的最后时刻,一切……起舞吧。”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呢,血鸦。”白宇明白了叶无道为了复仇,才选择了这一条扭曲的道路,可血鸦呢?它是一位死神,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它的目的呢?
“摧毁掉世界的理由吗?”血鸦抬起右拳,瞄准白宇,“理由就是我不爽啊……不爽夺走大死神生命的这个世界……不爽……最伟大的死神为什么反而要成为守护世界的祭品……这就是,我的理由!”
愤怒,就是如此的简单。
死神血鸦,痛恨着这个世界。
痛恨着这个逼着大死神去送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