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法成为牧师,让这孩子成为学徒如何?”
“学徒,是指?”
听到学徒,特蕾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纳洛听到对方的回答,愣了愣,也同样对特蕾莎的回答感到疑惑。
“您不知道么?学徒是指在修女或者牧师身边负责一些杂物,帮助他们完成一些工作的人。”
纳洛看对方不太明白,这样解释道。
海利安在这时终于抬起了头,他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到底,学徒不就是和仆人一样的存在么,纳洛真的是费劲心思的想把自己送走啊。
“这样啊……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将这孩子招为学徒?”
特蕾莎伸手摸了摸海利安的脑袋,这样问纳洛。
“诶,您要招这孩子为学徒吗?”
“对,可以么?”
“这是他的荣幸,修女小姐。”
纳洛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对着面前的特蕾莎深鞠一躬,用天圣堂的礼仪对她表示崇高的敬意。
特蕾莎同样对着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进行回礼。
太阳将要离开,黄昏的红光在此时也将消失不见。
“时间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在此留宿一晚。”
“如果可以的话,感谢。”
特蕾莎微微鞠了一躬。
“海利安对吧,今后一起好好相处吧。”
对着过分沉默的海利安,特蕾莎伸出了左手,想要与少年握手。
海利安顿了顿,看着面前过分白净的手,轻轻地握了上去。
时间来到傍晚,地点是教堂的厨房,晚风依旧发凉。
海利安盯着眼前的灶火发呆。
灶火中的木柴因燃烧而噼啪作响。
从灶火上方的锅盖旁时不时窜出的蒸汽。
他猜,锅里蒸的面包和炖菜汤不久就可以出锅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味道如何,食物只是填饱肚子的工具。
可小的时候,自己也会向往每天玩累了回家的每一顿饭,单一的食材,却被母亲变着花样做出了各种美味的美食,这份温暖被他记在心里。
但如今的自己……
“怎么了?”
“嗯?”
背后传来了细碎的踩踏地面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萝拉来了。
“我是该说‘晚饭好了吗’?还是该说‘你在想什么’呢?”
她十分自然地走了过来,将朴素的裙摆收了收蹲在了海利安的身边。
“……在想将来的事。”
“将来的事?”
“是。”
“这样啊……”
两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看着灶火中的火焰。
但是——这种沉默并不讨厌,而是两个人都向往着的沉默,或者说是这时候往往令两人感到舒适。
周围只有风吹过木栏窗的声音,远处村子里的吵闹声,躲在柴堆处的虫鸣声,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
萝拉,轻轻地将视线从灶火中移向面前的少年。
黑色眸子,褐色的短发,上吊的眼角,硬挺的鼻梁,是因为看习惯了么,海利安他,稍微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帅气。少女在心里想。
他只是个走不出过去的小屁孩儿,稍微有些别扭的人罢了。
他会老去,会受伤,会累倒,也会有行将就木的那一天,是个平凡的人,会娶妻生子,此后将会拥有平凡的一生,但是他会幸福。
到了那时,自己一定要在他身边祝福他。
少女打心眼里这样想,他不希望海利安去做冒险的事,希望他能够获得平凡的幸福。
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她想着想着,不由的出了神。
“……对不起”
她突然从嘴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海利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
歪头这个动作真的假的,真是孩子气。
“对不起比你小了一岁,不能和你一起去啦。”
“哼,你去不去的了还不知道呢……”
看到她偷偷地笑着,他毫无情趣地嘟囔了一声。
——是在闹脾气吗?
这些细微的地方,从小时候起就一直没有变。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用手臂钳住了他的脖子
“哈,吃我一击。”
“呃……”
他眼前的视野一阵旋转,脑袋枕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抬起头一看,映入眼中的是那双熟悉的蓝绿色眸子,以及她狡黠的笑脸。
“……我已经好久没洗头了。”
“骗我是吧,我不信!”
少女的劲头越来越大了,却在某一刻突然放松了下来。
她就这样蹲着,抱着海利安的脖子,低声呢喃着。
“你要好好的,要等我哦。”
“好好地……吗?”
“嗯,一定要好好地。”
听到这话,海利安感觉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
“再让我抱一会儿吧,毕竟要好久见不到了。”
少年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开始放松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时候放下自己的过去,是时候朝前看了。
他闭着眼,能够想象出萝拉的表情。她也能猜到自己的表情吧。
那一天的晚餐,是海利安最温馨地晚饭之一……
第二天,海利安和特蕾莎踏上旅途。
旅途仅仅是对海利安而言,对于特蕾莎而言,仅仅是回家而已。
咯噔咯噔——
在马车的车棚内,二人相对而坐。
“小家伙,你是在讨厌我么?”
“咦?怎么会?!”
“因为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果然做学徒让你为难了么?”
“没有的事!修女大人。”
海利安试图让自己绽放最灿烂的微笑。
“我这个人做事很直率,如果做出让你为难的人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特蕾莎对着海利安露出了的微笑。
“……”
海利安沉默了一下。
“可以么?”
“诶?”
“做出让我为难的事情我可以说?”
“当然!”
“那请把你那仿佛帮派老大一样的坐姿收一收!”
明明是面对着自己绽放璀璨笑容的美丽女人,可这女人就这样随意地张开双腿,一只胳膊搭在支起来的腿上,另一只手压住因两腿张开而想要浮起的裙摆,听到自己的毒辣嘲讽,她没有生气,转而回复了少年“你说归说,改不改是我的事情”,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放飞自我了这是?修女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海利安对天圣堂的印象因为特蕾莎开始急转直下。
呸,真下头!
海利安在车厢内露出迄今为止最冷的一张脸。
这是另一种沉默,在这种沉默中,马车摇摇晃晃地载着二人,向王都的方向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