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语文老师是她的谁吗？”梨亭颇具神秘感地说。
“当然，是他的老师。”
我皮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被狠狠地瞪了眼。“一看你就不知道。语文老师是她的姑姑，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在课堂上顶撞——而以往的她都是很安分地履行课代表的职责的，这就说明……”
“说明他看他姑不爽。”我不假思索道。当然，这个消息确实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我，居然是亲戚？那怎么一个姓秦一个姓杨？姑姑那边不应该是一个姓的吗。
“闭嘴，安静听我说。”李梨亭伸出她的手，在我腰侧狠狠掐了把。不过不是很疼，看样子她也不舍得用力掐她爹。
“这其中必然有隐情。”她说着说着，就停下了。
我扭过头看着她，她眨眨眼看着我。
“没了？”
“不然呢？我又没查过人家户口本，能知道语文老师和她的关系，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不像某人，信息更新得跟天翼3G一样，实在是太快了。”梨亭毫不犹豫地回正身子，趴回锈迹斑斑的栏杆上。
可也没见你更新了几个G啊，就这两句话，恐怕是不到1M的小补丁吧。
“就这样？”
“对啊。”
“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呢。”我遏制住白她一眼的冲动，将宝贵的目光投向楼下。职工打扮的大婶提着电锯，似乎是要开始修剪灌木丛。
趁着电锯声还没把我们的小声嘀咕覆盖住，我对李梨亭说出了这次闲谈的最后一句话。
“有些事情……与我们无关。”
梨亭的表情我没有看见，这句话她是否听进，我也不想了解。
八卦是不好的，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很容易让人在不能了解真实情况的前提下做出片面的论断……
好在她是有主见的人……
虽然这主见也可能包括我的劝谏。
如何看待在她不在我……
虽然自称她爹，但有些事情……终归得让真爹来做。
突然发现我似乎很有胡思乱想的天赋，能从短短一句话中想出那么多东西来。
但在嘈杂的现实中，再高的幻想天赋似乎也无济于事。
那电锯……反正是根发出巨响的锯子。那玩意的声响简直能从灵魂层面撬动我的心灵，击碎一切脑海中思考着的想法。
不一会，教室里也有人走到窗边，紧闭教室所有的门窗。
关窗的脆响让我回头，只看见同学们挺直腰杆的课堂。
被电锯的噪音一折腾，整个上午就这样昏昏而过。
坐到座位上，也一不留神，就到了中午放学。
……
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转头看向左边，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
“呆什么呆啊，都一个上午了，该不会还想着课代表的事情吧？”
梨亭脸上的笑容并不是单纯的微笑，而是包含有……好吧我承认，她笑起来太好看了。
不过她灿烂的笑容与我的发呆并无直接干系。
两三秒后，她的微笑就掺入了些许得意，伸手从桌面上拿起一张草稿纸。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纸张写满了娟秀小字。
“你发呆的这几节课里，我可是把一千五百字的检讨全部写完了！一字不差，正好一千五百，数过两遍确认的。”
光看表情我就能知道她是在炫耀。这也没办法，同样翘了两节课，她写完了语文老师罚的检讨，而我发了两节课呆。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也完全记不得到底发了关于什么的呆。
离谱。
同时，我也准备好了反讽梨亭的话。
“有数两遍字数的功夫，你都能多写两百字了。到时候她不认账，你是不是还得在她面前重新数一遍？”
“没错！到时候我就当场数出一千五百字，狠狠地打她的脸。”
她的自信简直能溢出脸庞，弥漫到我身上。我懒得去打击她，也跟着站起了身。“那就去打吧，期待你的表现。下午什么课？”
“上周说换课了，变成两节英语，一节生物……怎么，打算下午写？你想被料姐抓？”圆睁的眼睛里就差写上“不可置信”四个大字了。
“我哪敢……”边收拾书包，我边回想上课时所听到的内容。今天的作业……大概不多。“中午写一半吧，剩下晚上写。如果英语作业多的话，明早的音乐课摸鱼。”
她也背起书包，扯了扯肩带。“音乐鉴赏都翘，少瞧不起音乐老师了。”
“听着歌写检讨不会更好吗？”
我也背起书包，把水壶塞到侧面的小格里，校卡放入兜中。
一同走向公交站的方向，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当然，她与我坐的不是同一路车，甚至不是同一方向。每次回家，我都会看着路对面她那抱着书包摇晃双腿的……落寞身影。时不时被车流遮掩，从视线中消失。
以前我只会看着，看着她孤零零地等车，顺便在先行上车后幸灾乐祸一波。
现在也会看着，因为站牌没有搬迁，等车的座椅也朝向路对面，我暂且不困。
睁着眼，同时盯着远处的人影，些许情绪升起，又落下。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太迷人了。
善解人意的好兄弟，臭味相投的兴趣爱好，从未有过初恋经历的我，三者叠加在一起，很难不去想象踏入婚姻殿堂之后的模样。
不对不对，这样不就成了基佬了吗！和基友只差一个字，意思可是天差地别……
绿灯亮起，车流驶过，梨亭的身影被一辆辆接连驶过的车遮住了。
明明在我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软妹，凭什么要被别人看做是……
我掐断了思绪。
这个问题不是这样简简单单地想一会就能得出答案的。
……
被上午那么一折腾，中午该午睡的时候，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觉。
最主要的还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害得我陷入两面为男的窘境，一边是我眼中的“男”，另一边是他人眼中的“男”。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就是做不了决断……
待议。
意思就是以后再考量，闹钟已经响了。
我推开被子，关掉闹钟，揉揉眼睛唤醒疲惫的自己。
但是因为一直习惯着的午睡没能正常进行，上眼皮始终沉重地压迫着下边，连公交车都差点看错，进教室也迷迷糊糊的，等到上课前两分钟才匆匆走回座位放书包。
hxd不出意料地凑上来用手肘顶了我两下。
“咋了？中午没睡？”
“看不出来吗……”
摸索着把手探进书包，我掏出了一本英语书形状的课本。实在是没有力气扭腰了，右手背在身后抓出一本书就往桌上放。
下巴如同上午那样搭在手臂上，我算是实打实地体会到了最后一排瞌睡虫们的感觉：很难受。
比起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褥，嘈杂教室里的一套桌椅当然是垃圾中的垃圾。但当你饿到了极点，又有哪种讨厌的食材不能下口？
饿到极点的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啃白水煮萝卜，而且是白萝卜。
困到极点的我当然也能在桌上趴着美美地睡上一觉。
只不过有些事情总不能如愿。
还没进入状态，就忽然被揪住了后领，身边传来吟唱一般的“老师好”三个字。
转头往梨亭那边看了眼，发现她像军训站军姿那样站得笔直，这就奇怪了。两只手都贴在大腿两侧，哪来第三只手揪我的后领呢？
我向另一边看去，有个人站在我的位置旁边。
啊……
“这是什么书？”
清冷的男声从我耳侧传来，朦胧中看到了对方的脸，勉强能和某人对应上。
英语老师变成了高冷男神的模样，站在我的身旁，一根伸缩金属棍抵在我的桌面上。正好指着书本封面的两个字。
略微辨认了一会，我如实道出它的名字。
“数学。”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不合时宜的书，因为一时的疏忽，出现在了我的桌上。我只注意到了它的形状……
没敢侧头去看英语老师的眼睛。
“我是谁？”
平常用来指点黑板的东西，一头靠在他胸前，另一端被三个指头捏住。
疲倦的肌肉撑着身体和眼皮，拉我起来的那只手已经收回了，大腿在发抖，有些站不住。
“英语老师……”
真是糟糕。倘若午睡的时候能够安安心心地睡觉，肯定不会连上课的前两分钟也要贪。
同样糟糕的是，假如梨亭能在老师进来前贴心地推我一把，我也不至于被单独揪出来训。
好像还没开始训？
反正这节奏肯定是要挨骂的。
“现在是什么课？”
金属棍的一头指向黑板最左侧，那是课表张贴的方向，班级公告栏说的就是那里啦。
不过就算我不凑上去看课表，也能够从身前的人判断出这节课是什么课。更何况我本来就知道呢？
“英语。”
“所以你为什么，在英语老师的英语课上，拿出一本数学书？”
他的左右手都搭在握柄的底端，金属棍被压力压得缩成了短棍，身体也随之略微前倾。
迷迷糊糊能够听出，这种语气叫做咄咄逼人。
“老师，姜鑫今天身体不适。”
解围的话语传进我的耳朵里，英语老师也听见了。
我由衷地感谢杨雨曦，同时严正地谴责李梨亭抛兄弃父的行为。
“行吧。”他这样对我说，随后抬高音量对全班同学说道：“同学们好，请坐。”
“我们今天开始讲解第三课的内容，上周末布置你们预习了吧？”
待他走远，我和梨亭开始了例行的悄悄话。
内容自然是关于我刚才被揪着后领拉起来的事情。
“你小子，怎么料姐来了也不叫我！”
语气是强烈的，声音是极小的。有了上午被语文老师揪出去的经历，我对于悄悄话的音量也敏感了很多。
“没办法……”梨亭的悄悄话显得很无辜，“谁知道她从后门进嘛，还是踩着点，跟你早上那样……”
“诶，话说你最近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听见梨亭这么说我，我瞬间困意全无，很不自然地缩起肩膀。
“我……”
“你知道吗，别人以前都叫你‘人形报时机’的诶，怎么接连两次马上要迟到才到教室呢？”
你……
只是这点小事。
放下戒心的我自然而然地开起了玩笑。
“这种单方面赋予的荣誉，我自然是不会去珍惜的。”
……
除开这个小小插曲，下午的课程进行得十分正常。被梨亭那么一吓，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英语老师的三番五次提问都被我一一化解。
最后我对梨亭的那句话，我也重新思考了一会。
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荣誉……
想多了。英语作业还没写呢。
快进一般结束这有些糟糕的一天，我躺回了床上，不由得回忆起世界剧变的早晨——会不会一觉醒来，这个性别颠倒的世界就被纠正了呢？
还有些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我没有用吹风机的习惯，今天又因为写作业写到很晚，洗澡也迟了。
确认了床头的闹钟，我试着闭上眼。
尽管老妈多次强调不能头发湿着就睡觉，身处新加坡出差的她可管不了几千公里之外的我。
老爸也跑去大西北做项目了，剩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还好我不怕黑。
嗯，只缺一个妹妹了……哈哈，说不定第二天一醒来，会多出个妹妹在我床头？
毕竟这个世界连性别都能颠倒啊，凭空出现个妹妹算什么。父母双忙，无妹有房。有些荒诞，但又如此真实的生活啊……
困意击倒了我。
——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闯入我的梦境叫醒我，而现实中我敲醒了它。
面对连成一条直线的闹钟表盘，我满意地闭上双眼，默数一百秒后再睁开。
这是我常用的小技巧，只要不再睡过去，基本就能清醒过来。
清醒到能够自己拿刀切菜不会切到手那种。
偶尔也会翻车，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过多数都是发生在暑假，不会影响我的形象。
伸着懒腰，缓缓坐起，周二就要开始了。
今天上午有音乐课！下午有电脑课！全天没有语文课！
真是最棒的一天，除了周五之外最期待的一日。
调整好心情，我准备迎接这一天。用于联网前打小游戏的U盘已经塞书包里了，现在只需要切几片面包出来，带上牛奶，酝酿好写检讨的措辞，度过那么些微不足道的时间，就能直奔机房。
哼着小曲，怀揣着希望与期待，站在洗手台前洗漱。
今天的三明治就夹黄瓜条吧，再加点沙拉菜……
满满一杯水从我手中落下。
有些过于突然了……
水花四溅，塑料口杯触及洗手池底部，弹起片刻，斜斜靠在下水口。
我紧盯镜中的自己。
一切好心情都在此烟消云散，看到那张脸后，我明白：
我也没能逃脱这个荒谬世界的魔爪。
——
ps：写得很烂，很艰难，想要跟上两年多以前，甚至是四年以前的自己的思绪，非常难。从前面提到的“9102”年，大概能看出来最初的成书时间吧，真的非常想念那段日子啊。
ps2：现在回头看自己的文笔，感觉变化很大。
ps3：最开始的时候，是想象高中生活，再后来，是描写高中生活，到现在，居然成了回忆高中生活了……真的是时光荏苒啊。2020改变了太多太多。
ps4：还在考虑要不要推倒重写，前面的有些情节我真记不清当初的目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