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清瘦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神色很是复杂，其中有恐惧，有兴奋，还有狂热，还有愤怒，持弓尸鬼不由得对这个活人的世界有些好奇了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混沌世界，能让活人心甘情愿的和鬼达成共识，带着鬼去抓捕更多的活人，这个年轻人以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持弓尸鬼看着有些颤抖的年轻人，沉吟片刻，而后笑着伸手搭在了那年轻人的肩膀上，笑着问道
“你就这么答应了？你要知道，被我们抓走的那些人，最终一个个都是我们口中的粮食啊....那么多条人命，你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我们了？”
“对...答应你了....他们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辈子都没人考虑过我的死活....”
唐通的目光，又变得暗淡了下来，低着头，双目涣散的望着地面，神色中满是哀怨和扭曲，一双干燥皲裂的嘴唇颤抖着，缓缓言道
“有意思！很有意思啊！”
持弓尸鬼看着这瘦削青年的神色，不由得笑出了声，摇着头笑着说道
一旁不远处的尸鬼三儿，对于活人这种特别顺从的行为，格外的敏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吃过亏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疑心大作，连忙上前对持弓尸鬼耳语道
“韦爷，小心有诈啊！”
持弓尸鬼摇摇头，伸手指着这瘦削的年轻人，同尸鬼三儿言道
“我看不像...这人显然是想着报复社会的人....他巴不得我们多杀几个呢！”
尸鬼三儿上下端详着这年轻人，也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先前的那个白头发小窑姐儿，相貌妩媚诱人，身材丰腴有致，看上去就是过得还不错的人，对自己谄媚至极，显然是求生欲极强，自己一时间被色迷了心智，才被那小窑姐儿给逼退
但是眼前这个排骨成精的年轻人，头发黑白相间，皮肤干枯粗糙，一张脸枯瘦的贴在骨头上，双目涣散无神，尸鬼三儿都觉得如果自己这几个尸鬼来的再晚一点，这个年轻人就自杀了
这么一个货，可能怎么可能耍诈？
尸鬼三儿看着这年轻人，双臂环抱，淡淡问道
“那，你交代一下，那些活人的藏身之处吧！”
“人防！”
唐通头都不抬的淡淡回答着，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是纯粹的人奸了
这两个字，说的一众尸鬼一头雾水，这些尸鬼死前的年代从元末到民国不等，最接近现代的就是民国鬼大个了，但是他也搞不懂什么是人防
持弓尸鬼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疑惑道
“什么是人防？是堡垒？还是暗道？”
“既是堡垒，也是暗道，用来防御轰炸的，极其坚固！就在这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唐通抬头看着一圈很是疑惑的尸鬼，缓缓应答着
“嘶....”
持弓尸鬼闻听此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极其坚固，就代表着自己这几个尸鬼是肯定撞不开的，一个打不开的地方，人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似乎是看出了眼前尸鬼的困扰，唐通看着眼前尸鬼，淡淡的笑着言道
“我可以帮你们骗开它的大门，然后里面的人是抓是吃，就随你们了....”
“好....很好！”
持弓尸鬼心内一喜，几栋楼的活人都在那个人防设施里，如果自己能全抓来，这么多的粮食，自己肯定是大功一件呐，闻听眼前年轻人说愿意帮自己骗开大门，不由得喜悦非常
“那你带路！带我们去那个人防设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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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防设施内，此时比起之前更为拥挤
周遭几栋楼的住户全然聚集于此，原本的三百五十多人的人防设施，现在已经挤下了整整四百人，要知道这三间人防设施的最高定额是每间七十人，三间最多二百一十人
整整四百多人，全部挤在这寥寥的三间人防设施内，原本每个人堪堪能坐下的位置，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只能站在这人防设施里面了，一个避难所，现在竟然拥挤的有如北京城的地铁车厢一般，摩肩接踵，人挤人人挨人
青壮年勉强尚可，受苦的是孩子和老人了，因为拥挤的人群和亲人失散，孩子在大人的一双双腿下的缝隙恐惧的寻找着自己父母的身影，老人尽力的睁大了浑浊的双目，拼命的呼喊着自己儿女的名字
茫茫的黑暗中，一个个人都被迫的站在这不大的人防设施内，一个个打火机被高举着举起，当做照明之用，这些人借着打火机的火光，寻觅着自己的亲人，在茫茫人群当中穿行着，每一次的拥挤，换来的都是一片片的骂声不绝于耳，他们或是回骂或是无视
由通风口传来的地面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腐烂臭味，弥漫在了这不大的人防设施当中，腐臭味，人肉味，各种各自奇怪的味道弥漫在这间人防设施之内，这气味令人几欲昏厥
人防设施的最里侧，一二百人正在和大门内的薛如玉打着嘴炮
人防设施本是有着七间的，但是眼下四百人挤在三间里，里面的四间人防设施被薛如玉三个人占据，这令外面被挤得不得不站着的人愤慨非常
一个个大怒着拍打着大门，对内或是怒骂或是威胁，力图让门内之人开门
“他妈的七间人防设施，我们外面四百人挤得要死要活的，你们三个人占四间，合适么？快你妈开门！”
“他妈的不开门弄死你信吗！赶紧打开！”
“小姑娘，大妈八十二了，腿还有毛病，现在这腿都快站不住了，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赶紧！开门！”
“开门！”
“.....”
几百人的怒骂声，一双双手掌拍打着人防设施的大门，这声音在人防设施里响彻不绝，回响不绝，弄得薛如玉烦躁非常，头痛欲裂
最开始，薛如玉还会对那些不断哀求自己开门的老幼或是道歉或是解释
再然后，薛如玉就被那些声音搞得极其烦躁了，也和外面的人对骂
只不过她一张嘴根本骂不过外面几百张嘴，被骂的狗血淋头
现在，薛如玉已经懒得回应了，爱求自己就求吧，爱骂就骂吧，随它去吧
薛如玉听着门外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不由得一声轻叹，一头白发的发绳被她伸手扯下，三千白发随之自然垂下，柳眉微蹙着，一对凤目淡然的看着人防设施的大门，红唇之间衔着一根棒棒糖的纸棒，靠着人防设施的墙壁靠坐着，灯火不住的在抖动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为妩媚诱人的薛如玉，平添了几分慵懒气质
薛如玉从背包中取出了这几天画画的小本，在上面随意的写写画画着，手握着一根圆珠笔，笔尖有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在画本上飞速绘画着，薛如玉一边画，一边抬头看着昏黄灯光下的这间人防设施，用画笔记录下了今日的这个情形
黑暗是主色调，画面的周遭是大面积的黑暗，画面的最中央是那个用罐子做成的油灯，灯火跳动一明一灭，光线随着油灯的距离而变暗，最终归于完全的黑暗
两个孩子，杨婧正拿着两颗糖球当做弹球，百无聊赖的玩耍着，杨信站在大门前，和门外的那些人对骂着
不消多时，这张用圆珠笔绘画而成的速写就算是绘画完成了，这几天以来，百无聊赖的薛如玉已经数不清画了多少张速写了，玉指捏着小本的边角，一页页的翻动，足足有小半本了，全部都是这个人防设施里面取景绘画而成的
“大姐姐....咱还要待多久啊...本来住在这种地方就很要命了，现在还要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破口大骂....啊....”
杨信被那些人骂的实在是无力还嘴了，脱力似的瘫坐在了地面之上，而后又躺在了地面上，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唔.....算今天的话，还有四天....”
薛如玉放下了画本，颇为无奈的回答道，神色中也颇有些疲惫，虽说全然无视外面那些人的咒骂，但是这嘈杂的声音，难免使人精神衰弱
“啊？四天啊....死了算了....”
杨信听到还要被这样劈头盖脸的痛骂四天，不由得心头丧气不已，哀叹了一声，侧身转过了头去
“薛姐姐....我觉得.....门外的人很危险呐....”
杨婧听着那些咒骂声，并未恼怒，而是皱着小眉毛，将两个糖球用中指分别弹开，语气中略带担忧的说道
“嗯....这么吵，尸鬼也不是弱智，肯定会发现的....就算尸鬼不能撞开，也会想到其他方法骗开大门的....”
薛如玉柳眉微蹙，凤目微含，几只玉指夹着圆珠笔前后流转的转着笔，看着不远处的杨婧回答道
“薛姐姐...一定要答应我！就算外面进了尸鬼，外面的人被肆意的屠杀，叫的再惨，你都不要开门！一定要答应我！”
杨婧突然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煞有介事，语气也很是严肃的对薛如玉言道
薛如玉挠了挠头，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口的应答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你哥！我又不傻....”
“薛姐姐！我才不傻呢！我是我们班成绩第一名！”
杨信当即从地上坐起，很是委屈的辩解道
薛如玉闻听此言，稍稍有些诧异，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杨信
头发干净利落，面容白皙乖巧，眉宇之间也很是秀气，体型略瘦但是无伤大雅，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好学生，再给他几年时间，肯定能成长为一个学霸加渣男
全班第一确实是可信，但中二加弱智也是事实
薛如玉冥思许久，最后给出了一个高分低能的结论，成绩好不完全代表这人不是弱智，虽然说成绩好的大多都是人精，但是高分低能的人也不是没有
薛如玉啧舌一声，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从怀中摸出了烟盒，笑着递向不远处的杨信，言道
“对，不傻！就像是《侠客行》里的石破天似的，看似傻了吧唧浑浊闷楞的，实则聪明机智...”
“以后说不定有什么机缘，你也能成为一方的大侠什么的呢....”
“大侠不来根烟吗？”
杨信刚想转身然后前去接烟，又被自己妹妹杨婧一眼狠狠的瞪了回去
杨婧瞪着薛如玉，愤愤不平的言道
“坏女人！又骗我哥抽烟！然后还忽悠我哥说什么当大侠！我哥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真的信了怎么办？”
薛如玉笑笑不做回应，自己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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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叫骂声依旧，拥挤依旧
四百人的逼仄空间内，四百多人有如沙丁鱼罐头一般，人员已经如此密集了，新的逃难者还在不断加入这个逼仄的空间
一次又一次，不断的有新的人挤入，让这空间更为拥挤和逼仄了
最外围的人刚关上了门，门外却又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求求你们快开门呐！尸鬼们抓了好多人！我叫唐通！也是这里的住户！求求你们赶快开门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