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璐大草原,是塔里璐盆地的主体。与那茂密、阴暗的“魔林”截然相反,这里辽阔、平坦、漫无边际。穿过那压抑而险恶的魔物聚集地,到了这苍茫而纯净的蓝天碧野间,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心旷神怡,马儿们的奔跑也洋溢着欢快。这里有无穷无尽的鲜草,可以让它们尽情饱餐。而我们的食物有点问题——到“塔里璐里”阿鲁卡家,还有至少两天的路程,而以我们日常的食量和目前的饥饿程度估计,剩下的干粮只够我们吃一天,如果要吃上两天,就必须省着吃,大概只能吃四成饱吧。
停歇的时候,我用火在草地上烧出了一个魔法阵。
阿茶:“炼化阵?你想干什么?”
我:“试试把草炼成面包。”
阿茶:“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我:“嗯,很大。”
阿茶:“我也试试。”
我花了大约半个钟头,才炼出了一片巴掌大的面包。对于我,这很累,比施放几十个火魔法还累。这种事情,如果是六神博士或者副院长来做,也许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能由一丛野草炼出一片面包,还能控制面包的口感和味道。阿茶试了一会儿,见效率实在太低,就放弃了。尼诺也试了试,完全不行。阿鲁卡则成功了,而且效率比我略高一些。他在魔法上的天赋不错,很多技术都能够迅速理解并掌握,只可惜魔力太一般了,使得他的技术难以充分地发挥。
我和阿鲁卡炼成的面包都不怎么好吃,但至少比草好吃。有了这一手,我们就不必太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夜晚的草原让人感觉比白天更为静谧。
这个夜晚,在这广袤无垠的塔里璐大草原,我第一次看见了一个近乎完整的天球。
仰卧在柔软的草上,看着满天繁星,我又给阿鲁卡讲起了星座,尼诺和阿茶也饶有兴致地听着。
我:“……那四颗组成梯形的……”
我正在讲弓兵座,一颗流星划过,同时——
尼诺:“愿爷爷康复!”
“……”
尼诺简短有力地喊出了她的心愿,反应速度快得惊人,话音停止的时候流星尚未消逝,简直像是预知了流星出现的时间点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向流星许愿,就成功地在流星消逝之前说完了心愿。而她昨天晚上才第一次见到流星,昨天晚上才知道向流星许愿这一回事。
阿茶:“你爷爷怎么了?”
她所说的爷爷,应该是她在布里布里的爷爷。她现在的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养父养母三人。
她告诉了我们她爷爷的事情——
她从记事起就是孤儿,是一位爷爷从孤儿院里领养了她。那位爷爷就是她的第一个亲人,教她说话,教她识字,教她剑术,教她打猎。爷爷的妻子和儿子都不幸早逝,之后爷爷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她也成了爷爷唯一的亲人。爷爷有一种罕见的病,一直治不好,虽然不危及生命,也不妨碍生活,但却饱受煎熬。有一天,外出打猎的路上,看见两个人正被魔物追赶,爷爷及时赶到,击退魔物,救下了两人,但两人都受了轻伤。爷爷又带他们回家,为他们疗伤。两人十分感激,又与爷爷十分投缘。那是一对来自西沙王国的夫妇,是到大陆东部各国旅游的。爷爷想,生活已经过得有些拮据,而尼诺尚且年幼,自己又日益衰老,这对夫妇既善良又富有,于是有意让他们收养尼诺。夫妇俩欣然同意。于是,尼诺便有了现在的爸爸妈妈。有一年,爸爸妈妈特地请了一位名医,专程到布里布里为爷爷治病,带着尼诺一起。名医表示束手无策,只说有一种珍贵的药材对爷爷的病有极佳的疗效,但特别昂贵,特别罕见,买都很难买到。爸爸妈妈请爷爷到西沙王国一起居住,爷爷拒绝,说要在故乡终老。于是,那一次,他们无功而返。爸爸妈妈跟爷爷每年都有书信来往,至今爷爷身体仍然硬朗,一直靠自己打猎为生,只是那罕见的顽疾依旧折磨着他。
阿茶:“什么药材?”
尼诺:“傲焰仙子。”
阿茶:“‘傲焰仙子’?竟然有名字这么好听的药材。”
我:“是一种花。”
在六神博士所著的《花于养生》里,就有关于“傲焰仙子”的介绍。因为这个名字很特别,很好听,所以我对它的印象比较深。
恰好我们把《花于养生》带上了。我从包裹中取出《花于养生》,找到了关于“傲焰仙子”的部分。
我:“就是这个。”
书中全面地介绍了“傲焰仙子”,包括形态特征、生长环境、地理分布、亚种分类、养生功效、药理作用、鉴别方法、花语等等。
阿茶:“阿尔兰斯峰就是塔里璐东北边那个吧?”
阿鲁卡:“没错。”
书中写着:“仅在阿尔兰斯峰、圣色思峰、冰露露峰等高海拔山峰上有极少量分布”。
阿茶:“太好了,正好去采摘。”
阿鲁卡:“不行,那一带的魔物太凶悍了,我们多半是过不去的。就算闯上了阿尔兰斯峰,也不一定找得到那种花。那上面冷得要命,我们又不能留在那里慢慢找。正因为这样,那种花才那么珍贵。”
阿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也许就让我们采到了呢。”
我:“我也觉得值得一试。难得我们都到这来了,不去闯一闯反倒有些遗憾。如果白跑一趟,就当是旅游也好。”
阿茶:“就是。”
阿鲁卡:“好吧。”
……
我们在草原上度过了两个夜晚,到了第三天的上午,眼前不再只有苍茫的蓝天碧野,还出现了雪山和河流。我们到了“塔里璐里”。
塔里璐里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位于塔里璐大草原东北部塔里璐河畔,东临小青龙山脉,北靠大银龙山脉。塔里璐盆地因为四周被山脉和“魔林”围绕,所以交通相对闭塞,使得塔里璐里成为了一片清静而神秘的净土。塔里璐里与外界的来往基本仅限于位于它东边的“梦幻之国”仙托贝尔——要翻过中间隔着的小青龙山脉,而那些山里也生活着不少魔物。
阿鲁卡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这里来了,他的出现给不少人带来了惊喜。
“你是……阿鲁卡哥哥!”
“阿鲁卡!回来了啊……”
“这不是阿鲁卡吗?都长这么大啦!”
“阿鲁,欢迎回来。”
“阿鲁!真的是阿鲁啊!我想死你了!”
“汪!”
“喵!”
……
阿鲁卡的家人和朋友们热情招待了我们。连续吃了几天干粮的我们,吃上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吃不完的鲜美肉菜,喝不完的甘醇美酒,还有清冽的雪山冰泉,豪爽的美味佳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享受。尼诺刷新了她的食量记录。她坐在我旁边,以她那种不紧不慢的节奏,不起眼地,不间断地,默默地吃了大约相当于我所吃的三倍的分量。
我们在阿鲁卡家睡了一夜。次日拂晓,我们就出发,前往阿尔兰斯峰。
阿尔兰斯峰,是大银龙山脉的主峰,也是大陆第三高峰,长年覆盖着冰雪,即使在最热的夏天也不会消融。阿尔兰斯峰周围一带,是大银龙山脉中,最大的魔物聚集地之一。据说,那里的魔物数量虽然比“魔林”少,但却凶猛得多,因为它们视人类为死敌,一旦发现人类,就会团结一致,群起围攻;而且,人类越是走近阿尔兰斯峰,它们的数量越多,攻势越猛。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我们陆续击退各种魔物一波强过一波的围攻之后,在阿尔兰斯峰近旁遭遇了一场艰难的战斗——
我们所面对的,是一只冰铠巨兽、几只雷鸟、一群雪猪和一群雪怪。这些都是仅在大陆北方生活的魔物,我对它们的了解都是从书上得到的——冰铠巨兽是一种全身覆盖着像铠甲般坚冰的庞然大物,大约有两层楼高,长和宽都跟高度差不多;雷鸟是一种迅捷的大型猛禽,多为金黄色,能够释放电击;雪猪是一种白色的魔兽,外形跟普通的野猪似乎没有非常大的区别;雪怪是一种人形魔物,全身长满白毛,会使用魔法。这四种魔物联合起来,战斗力远远不止它们各自的四倍。冰铠巨兽刀枪不入,只管横冲直撞;雷鸟从空中俯冲下来袭击我们,占尽了便宜;雪猪的攻击方式就像普通野兽一样;雪怪则各有不同,有的肉搏,有的手持冰剑,有的施放魔法用雪球砸我们。我施放了会跟随自己移动的火焰盾,使这些怕火的魔物们减缓了对我的攻击。即便如此,我仍然忙于躲避和招架,无暇施放大规模的杀伤性魔法。本来,雪猪群和雪怪群并不难对付,但由于冰铠巨兽和雷鸟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使得我们多了很多顾忌,陷入了苦战。我们寻找机会,迅速移动到一个刚好利用雪怪群的阻隔,避开冰铠巨兽的位置,聚在一起,在阿鲁卡和尼诺的掩护下,我向四周的雪猪群和雪怪群发射了一阵爆炎箭雨,阿茶则趁机制造出了一圈冰刺栅栏,暂时把陆地上的魔物拦在了外面。接着,我和阿茶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向四周施放一发又一发强有力的攻击性魔法,雪猪和雪怪纷纷倒下,飞袭而来的雷鸟则被阿鲁卡斩落。所剩无几的雪猪和雪怪逃跑了,仅存的一只雷鸟不敢靠近我们,又不远去,在我们上空盘旋着等待机会,被尼诺施放一道电光箭击落。最后,只剩下了那只庞大而坚不可摧的冰铠巨兽。它仍然肆无忌惮地冲向我们,冰刺栅栏固然拦不住它,火球和爆炎竟然炸不碎它身上那坚冰做成的铠甲。而且,我们无法一走了之,魔法也不容易发挥作用,因为那庞大的身躯跑动起来一点也不慢。当然,对付这样一只单独的冰铠巨兽,我们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阿鲁卡上前当诱饵,阿茶慢慢做出一圈冰墙将它和阿鲁卡一同围住,再逐渐将冰墙向内部加厚;我做完施法的准备之后,阿鲁卡从冰墙里跳出来;冰墙里形成了一个火焰漩涡,那是足以用于炼铁的高温火焰;冰铠巨兽一时无法突破厚重的冰墙,只有在那冰围成的熔炉里熔化。
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与这些魔物战斗的危险性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之前在“魔林”中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有一次,我几乎就要被雷鸟的爪子抓到,幸好尼诺一个漂亮的飞跃截击,戳中了那只雷鸟。倘若没有她的救援,恐怕我会遭到雷鸟的抓伤和电击,然后也躲不过雪猪和雪怪了。
我们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因为前方的魔物极有可能更多、更强,如果遇上,我们不但难以战胜,还难以保证全身而退。于是,我们原路返回。
我们没能踏上阿尔兰斯峰一步,更用不上所带的登山工具。
见到了雪山,见到了针叶林,领略了这北方山脉特有的壮丽风光,还经历了一番猛烈的试炼,我们不虚此行——除了阿鲁卡,也许对他而言,只是陪我们走了一趟,费了些力气,又理所当然地无功而返而已。
果然,阿鲁卡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一带的魔物格外凶悍,我们过不去。“傲焰仙子”珍贵到千金难求的程度,自有它的理由。
“四国联合学院”是阿尔法联邦、西沙王国、信国和我国四国政府联合建立的魔法学院,教学培训工作以魔法为主,并且比较偏重于培养战斗型魔法人才。阿茶就是一个全面发展的战斗型魔法人才;我则是一名高级火魔法师;阿鲁卡虽然魔法水平不高,但他本是一名高强的剑士;尼诺虽然才十四岁,魔法学程还处于初级阶段,但她却是一个剑术神童。我们虽不是“魔刃”“仙影”或者“金发贤者”那样超凡脱俗的英雄,但也具备相当程度的战斗力;我们四人所组成的小队,可以说是一支精英小队。对于阿尔兰斯峰下的魔物,我们知难而退。不知那前面还有多少凶悍的魔物;不知要突破它们,登上阿尔兰斯峰,采到“傲焰仙子”,需要投入多少力量;也不知要登上其他几座有“傲焰仙子”生长的高峰,需要跨越怎样的障碍。
现在,我发觉,“傲焰仙子”的名字起得特别好,很贴切,很美,美得很贴切。
据《花于养生》里面介绍,那花,是火红色的。
阿鲁卡的母亲得知我们要送信给“仙影”,也写了一封信,让阿鲁卡一起带给“仙影”。
原来,“仙影”也是在塔里璐里出生、长大的。阿鲁卡先是与“仙影”熟识,后来跟着“仙影”四处旅行,才在西沙王国认识了副院长。阿鲁卡身手高强,与“仙影”不无关系。
我们跨过了小青龙山脉,进入了“梦幻之国”仙拓贝尔,然后走上了往东北方向的国道。
“仙影”所在的爱德华市,是仙拓贝尔西北部最大的一个城市。如果不是因为副院长的信,我们本是不打算去那里的。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如果选择这第一个方案,那么我们跨过小青龙山脉之后,就直接往位于中部的首都去,再一路向南游玩,最后一个目的城市将是亚尔风斯市,然后经过西沙王国返回,顺路跟阿茶回一趟家。
一路所见,与阿拉拉基州、贝吉塔州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城镇里,各式建筑林立,街道整齐洁净,店铺鳞次栉比,餐饮美味可口;乡村里,别墅雅致而大气,农田仿佛金碧的海洋,麦浪起伏翻涌;国道上,设有专门的旅行服务区,供人们和马休息、饮食,出售各种旅行用品。一切都让人感到舒心,不像阿拉拉基州和贝吉塔州,不但多有不便,还缺乏安全。而我们所在的西北边境地带,在“梦幻之国”里,并算不上是繁荣。
我们一到爱德华市,就直奔“仙影”日常所在的地方——一个名为“落花窗台”的百货商店。那是“仙影”的舅舅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