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我像往常一样，翻着各种交友软件，和各式各样的人说着各式各样的话。
空虚的夜比晚风还要凉薄几分。
一百二十平的房间，却只装得下我一个人。
无趣，无味。
仿佛，只要与外界还有联系，我……才能算是活着吧。
“喂？”
我拿起手机，打开了陌生人语音聊天的功能。
“嘟……”
我笑笑，喝下半杯水。
果然，声音不好听，就会被挂。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颜狗，声控……
这快餐式的恋爱还真是简单粗暴。
这年过的，还真是没有味道啊。
我揉揉眉心，压低了声音，开始在茫茫人海寻找一个能聊会天的家伙。
“喂？先等等，能先别挂吗？陪我聊会天吧！求你了！大哥!”
刚接通，只听见对面的女生一股脑的把话都说了出来。
听起来，倒是比我孤独多了。
“哦，好。”
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白痴，根本就不会很女生聊天。
“小哥哥，你……哪里人呀？”
她声音很甜，听起来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
“查户口就算了，再查我可挂了。”
我心情本来就很一般，这种查户口式的聊天，到最后，也不过是无聊至极。
“不要这么凶嘛~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一听就老光棍了!”
我脸一黑，直接摁了挂断键。
这人，大晚上的找茬!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虽然是过年附近，但是我也没有熬夜的打算。
简单刷了个牙，我躺在床上，戴好耳机，准备睡觉。
“嘟……”
那是我从没听过的铃声。
貌似是交友软件上的。
通常只有我往外打的份，居然现在还有人给我打了？
看着有些眼熟的头像，我还是接通了电话。
“暴躁老哥?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匹配次数用光了，求你了！陪我聊会天吧！”
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软了很多，甚至带着一丝央求。
“你家没人？”
我不懂，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女孩子家家的，第一次体验到孤独的滋味，呜呜，真不好受。”
“别叫我暴躁老哥，叫哥就行。”
我也不见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声音，让我这个不声控的人都感到一丝喜欢。
“那，哥?你多大啊？”
“21”
我也懒得隐瞒，没必要。
“哥哥!”
她突然一改语气，用着一种张飞的粗犷语气说到。
“你别大半夜吓人行吗？”
我叹气一声，躲进被子里。
“嘻嘻，开个玩笑嘛!不过你还真比我大……一岁。”
“大一岁吗?那正好。”
我已经在读大二了，我猜她应该也大一了吧。
“哥哥，哥哥~”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差不多得了，再说，我可挂了。”
我看着天花板，黑漆漆的房间，只有自己。
“别别别，真的，我刚才匹配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她卖着关子，死活不说话，等我往下接。
“怎么了？”
她像是得到满意的答复一样，声音带着笑意说：“我匹配了个大叔，41，老不老?”
“这软件就这样，我还匹配过50岁的阿姨呢。”
我无奈的说了一句。
“阿姨?老阿姨吗？那你有没有说，阿姨，我不想努力了啊？”
她就像在嘲笑我。
“咳咳。”
我假装咳嗽一声，以表示不满。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不快，笑声也像是渐变式的一样，一点点的消失。
“好笑吗？你在那五十步笑百步?”
我反问她。
“还挺……挺好笑的，要是你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换个问题，哥，你谈过恋爱没啊？”
她话锋一转，哥倒是喊的很亲切。
“谈过。”
我母胎solo一辈子了，但是想想她的嘲笑，我还是说了假话。
“哎！真的会有人喜欢你这种……哥这样声音好听的小哥哥，就应该有人喜欢。”
“少拍马屁。”
我虽然语气冰冷，但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虽然知道她在恭维我，但是可能这就是人的本性吧。
听到赞美，不管是谁，都会很开心。
“哥?那你现在怎么不和你女朋友聊天呢？”
“分了。”
我平静的吐出这两个字。
“因为什么啊？”
“因为癌症。”
我本来想把以前看过的苦情剧给她糊弄一下的。
“这样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哥，那你一定很伤心吧？”
我忍不住笑出声。
“不伤心，都过去了。”
但是电话那边迟迟却没有声音。
“说话啊?”我有些忍不住说了一句。
“哥，男人哭吧不是罪!”
她语气倒是没了刚才那种调皮。
“哥不哭，别说我了，你呢？谈过几个?”
我装作老成，反问到。
“还没有，不过，你愿意成为我的第一个吗？”
她笑着说到。
“网恋吗？算了算了，看不到真人，只能听个声，没意思。”
我否决。
谁知没有几秒，她就发了一张自拍过来。
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长发，虎牙，瘦腰细腿。
就是该发育的地方平了点。
“你，挺平啊。”
可能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口，说完我才反应过来。
“我还在发育!好不好!”
“你多大?”
“70b……”
“我问你年龄!”
我只感觉一阵无语。
“哦哦，我以为你问内个大小呢，是我想歪了，20，在读高三。”
她语气带着羞涩。
好像刚才，自己暴露了什么。
“飞机场，一辈子都是飞机场，没救了。”
我假装叹息一声，看看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
“你才飞机场……”
她有些气愤，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扯了，十二点了，哥要网易云了，睡了，晚安。”
我说了句，准备挂电话。
“等等!哥!咳咳咳……”
似乎有些着急，我听见对面电话里满是咳嗽声。
“十二号台呼叫……”
听机械声，好像是医院的叫号系统。
以前姥姥在世的时候，听过。
好一会，我也没听见对面再传来她的声音。
……
“喂？对面的人还在吗？”
一声成熟女人的声音传来，让我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是护士声吗？那语气，熟悉到骨子里。
有段时间，天天都在医院。
“你是病人的家属……男朋友吧，你的女友身体状况现在很不好，病人希望再听听你的声音，然后进行最后一次化疗。”
我在听完这段话以后，脑子都是空的。
要是开玩笑的话，这成本也属实太大了些。
而且，我也听不出她声音有什么虚弱的地方啊！
但是……
“我，没事，哥!虽然，感觉你…挺高冷的……但是……”
“你别说话了!把氧气罩戴好!”
话音戛然而止，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最后说两句就挂了吧。”
而我大脑还在宕机，只感觉自己一瞬间有些迷茫。
“医生，能把医院地址发过来吗？我现在想去看看!”
“苏州……医院。”
我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很快起身，带好了身份证和手机充电器。
“喂！听得见吧！给我挺住，哥这就从东北飞过去看你!”
北风呼啸，寒风刺骨，漫天冰雪，却抵不过我的孤独。
心里明明盘算着，以后怎么继续和她聊天的我此刻却像丢了东西一样。
手机已经被挂断了，接连的发来了许多张她的照片，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管，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输液管。
和她比起来，我这无聊至极的孤独，还真就是个笑话。
天很冷，我穿了自己最后的羽绒服和棉鞋，依旧很冷……
飞机停飞了，只剩下高铁。
从这到苏州，我买了最快的动车组，花了五百多。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六点，我都没敢睡，第一时间下了车，冲出车站，直接叫了一辆出租。
而另一边
化疗早就结束了。
她躺在病床上，虚弱至极……
“喂！答应我，你要是能不死，我就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她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