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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巨响。
天空乍亮。
这是可怕的白夜。
“老李啊,昨天牌打的怎么样啊?”门卫老赵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把玩手中的线头。
“妈的,那个快递小伙出老千。”老李把保安帽“啪”地拍在了桌上,桌上的文件也随之一震。
“呵呵呵呵,你输了还要怪人家。怎么,这次又输了多少啊?”
“哼,妈的,下次老子要翻了倍地给他赢回来,外地人敢在老子头上撒野。”老李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看着窗外。
这条马路横贯在运城的老城区地带,密集地住宅区如麦穗一般夹着这土垄般的马路。
车辆在马路上宛若帆船,颠簸而行,乘风破浪。
老赵站起身来,拿起水瓶。
“我去充水。”
“渴死你个老东西。”老李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水杯,嘴里咕噜着。
传达室对门有家小卖部,老李平时喜欢到那里跟老板娘唠叨唠叨,顺便蹭蹭水。
总之,老城区街道窄,人心也很连得很紧。
刚出门,老李就看到有个小姑娘从小区路上的一排汽车边窜了出来,身后自然背着个小书包,毛估估七八岁地年纪,花儿一样。
“我的天,才六点,孩子这么小都这么辛苦吗?”老李心里这样想着。
“哎,早啊,马大娘,恩,我又来蹭水啦。”老李跨进了门槛。
学校离着人口密集的社区并不算远,布满爬山虎的矮墙内是一片快乐积极阳光的存在。
大门开了,活泼的孩子们身着呆板且臃肿的蓝白校服蜂拥而入。
这里门庭若市,家长的呼喊声,孩子的道别声,朋友间的招呼声,路人的叫路声,小贩的起卖声,不绝于耳。然而一切仿佛都是预料中的事情,连家长的接送位置,小贩的摆摊地席,人们的问候内容似乎都不存在变化。唯一改变的,也许就是昨天佩兰手中的馒头换成了今天的烧饼,佩兰呆滞地站立在门口,也许是家长与孩子其乐融融,簇拥相惜的画面深深触动了她。她或许并不明白,发自内心的爱与被爱是怎样一回事。
她默默的注视着一切,时不时举起手臂,僵硬地啃一口同样僵硬的咸饼。殊不知,自己正静静地被别人所注视着。
当她注视着无尽的深渊的同时,无尽的深渊也在注视着她。
马路对面的木禾喝完袋子里的豆浆,又用袖角毛利地擦了擦嘴,也跟着佩兰飞快地奔入了学校。
木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喜欢将目光偏转45°,许久地盯着佩兰的侧颜,也许是一节课,也许是一个上午。微风拂过,轻轻刮了下佩兰沉睡中的睫毛。
又是一上午,自从木禾作为佩兰的左肘同学一周以来,这个女孩的嗜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木禾!木禾十分不解,她好贪玩啊,铁定是晚上玩的太迟才会这样的吧。
“那个谁,啊,那个小孩,把头抬起来!”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连后排最调皮的孩子也停下了手中的玩弄。
四十多双目光齐刷刷地掉头看向佩兰,用着看猴戏的揶揄眼神嬉笑着看着佩兰。
然而,佩兰不为所动。她的梦幻世界很美,美得让她不愿意承认现实。
我来听听这样空灵纯粹的梦。
哦,是这样的。
电风扇呼呼地吹着佩兰,还有她妈妈,她爸爸的面庞。一台电视机上,放送着的是《可可可心一家人》的片尾部分,筱静的配乐,清纯的童音。
简简单单的生活,对她来说却如梦境一般。
“她奶奶的,我来看看单子。哦,叫佩兰是吧?”
没有回音,孩子们继续看戏,这时有个孩子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瘆人。仿若恶婴。
老师站不住了,两片肥硕面颊上的肉竟随着她的怒气变得通红。像两块6分熟的牛排。
胖老师一步一脚印,教室一步一晃动,大象一步一摇摆。
从教室前到教室后,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露出的肉一摇三摆,那是屠夫刚串上的猪肉,屠夫喜欢把肉挂在桌排杠上,告诉市人,我是个屠夫,我是个卖肉的。
“啪!”木禾深深地抽了一口气。
这掌并不是打在木禾的身上,肉绵绵的手掌满满地扑在了佩兰嶙峋的脊背上。
佩兰惊醒了,哦,原来是白夜了,该醒过来了,该回到现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