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越来越快地上浮，此时夜予仿佛大梦将醒，对外界的认知有一种朦胧的模糊感。
『夜予，你现在还爱她吗？』
他听到了这句话，而且潜意识告诉他这好像是冰陌雪的声音。
我为什么会忽然听到这句话，是因为潜意识地对冰陌雪感到愧疚吗，他如此想到。
然后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想到了冰陌雪九个月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护，虽然——有些方面意外的笨拙，比如厨艺方面完全不及格……
但是回答这个问题真的应该这样考虑吗？
他犹豫，紧接着想到的是夜雨瞳在中考后对他的告白——
『我爱你』
『我只要你爱我』
那一天的回忆他怎么可能忘记？
她确实死了，但是这就意味着自己对她的爱也死了吗？
夜予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需要阳光的变温动物，莫蓁蓁和冰陌雪就是那一束阳光，可以带给他温暖，维持他的体温，这是由外而内的温暖。
但是他隐约觉得夜雨瞳对他的意义不一样，那好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
对于莫蓁蓁，他可以选择放手，因为他只是遵守了一开始的承诺，太阳不想照耀你时，他又怎么能强求呢……
但对那个将爱贯彻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女孩，自己如何能说不爱？
夜雨瞳向夜予承诺会爱他，而夜予则早在第一次邂逅时就许诺下陪伴，这场相互的诺言里，夜雨瞳没有失约，失约的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欺骗自己，无论是出于当时的承诺也好，还是因为她死亡的遗憾愧疚也罢，对于这个问题，他只能如此回答——
『我爱她』
轻轻的，这份回答自他的心底流出，然后在潜意识的作用下，脱口而出……
『但是，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只是，还有一句话停留于夜予的脑海，还未说出，他睁开了眼。
……
——————————
诊治医生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临近测试结束的时候，他听到旁边一直站立的少女突然冒出一句“夜予，你现在还爱她吗”，他闻言一个踉跄，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抓稳。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冲自己的，下意识摸了一把额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一对少男少女。
令他脊背一凉的是，睡眠舱里的那个叫做夜予的少年居然回了一句“我爱她”，妈耶，这家伙什么猪脑子，这对情侣不会在这里直接翻脸吧，他敏锐地观察到那个少女好像眼眶有些泛红。
药丸，这怕是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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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予扶额有些恍惚地坐立起来，视线飘忽过眼前的室内。
“陌雪……”他下意识地呻吟。
很奇怪地没有回应。
他摇了摇脑袋，定睛转向一旁的少女，却发现冰陌雪的眼眶红彤彤的，面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
夜予霎时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
难道……？
然后他瞬间神色慌张起来，“陌雪，你，我……”
但是冰陌雪似乎渐渐控制住了心底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
“夜予，我没事，我们走吧。”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
夜予愣愣地起身，连和医生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反倒是医生默默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不禁抬头。
“你啊你，你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说什么混账话，你不知道她在你测试的时候坐都没有坐下过，你女朋友没有当着面吵，已经很难得了，回去要赶紧哄，错过这么好的姑娘要遗憾终身的！”
医生知道夜予的病历，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一大堆爱恨情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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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夜予走出房门的时候，隐约觉得医生说的不对。
因为他太了解冰陌雪了，那个时候她露出的表情分明不是愤怒，而是难以形容的痛苦啊……
他不再多想，快步跑出，他要追上冰陌雪，他确实不能欺骗自己说不爱夜雨瞳，但是他也不想欺骗自己说不喜欢冰陌雪。
呵，自己还真是傲慢呢……
他追上冰陌雪的时候，冰陌雪已经站在路边叫住了一辆出租车，眼看着就要进车，夜予一把抓住陌雪的手。
他正想开口解释，冰陌雪突然转头，用一种他很陌生的表情说。
“夜予，我没有生气，我一直都知道你忘不了她，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累，我想先回去休息。”
“你要回哪里？”夜予直视她的眼睛。
但是冰陌雪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陌雪，你和我走，有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就可以说。”夜予深吸了一口气。
“你松手。”
“我不会的，这辈子都不会的。”夜予的声音很坚定。
但是冰陌雪的面容却突然扭曲决绝起来，“你松手，我会和你说的，夜予，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晶莹的水珠打湿了她的睫毛。
冰陌雪用力挣脱了一时发愣的夜予，慌忙坐进出租车，扬长而去。
……
夜予一时间怔怔望向冰陌雪离开的方向，痴痴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表情会那么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夜予只觉得自己失魂落魄。
……
——————————
冰陌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视野内都是熟悉的摆设，只不过满眼间俱是寂寥。
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早上还吃着他为自己精心烹饪的面条，被他捋过发梢，身上还穿着他为自己买的衣服，可是当她听到“我爱她”的时候，还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没有感到分毫意外……就算他喜欢自己，冰陌雪也很清楚他会说爱夜雨瞳的，因为这就是夜予啊，是她一直以来照护的人，是夜雨瞳那个少女所爱的人。
只是，这个问题对于她不存在幸福的答案……
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啊！
夜予，他不应该喜欢自己，他应该是最恨自己的人才对！
……
少女孤寂的身影穿过走道，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无人能理解的落寞。
她打开一间加锁的房门，在一个硕大的保险柜前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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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密码，然后是指纹、虹膜双重验证……
保险柜的舱门一点点打开……
与硕大的外表、严密的保护完全不相符的是，居然只有——
一块怀表！？
冰陌雪伸出颤抖的双手，一点点捧过那块价值不菲的白色怀表，握在手心。
然后，
她再也抵挡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
“呜——呜呜——”
再也无法压抑的啜泣声飘散在密室里，她蜷缩着身子靠在冰冷的保险柜旁。
纠结、自责、痛苦、后悔、愧疚的情绪像海啸一般席卷过她的身心，啜泣声已经无法宣泄这种绝望，她紧紧握着怀表，终是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冰冷的别墅内。
少女的痛苦悲咽不断地回响，仿佛哭断了肠。
……
……
……
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