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很绚烂，夜予坐在莫蓁蓁身旁，他眺望着天际出神。
“你在看什么？”发梢凌乱的莫蓁蓁一边整理自己的秀发，一边柔声提问。
夜予觉得晚霞很美，记得昨天傍晚也是这样，这两天都是极好的天气啊。
他听见了莫蓁蓁的提问，但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脑海里闪烁过曾经孤儿院温馨的日常。
他记起最早见到莫蓁蓁的那个寒冬，想起自己接过棉袄的窘迫，怀念起和少女追逐打闹的日常……
在那场既是所有人季节的冬天，也是他内心的冬天里，少女的那份俏皮总会让他不禁念起《简·爱》里的那句话——
『谁说现在是冬天呢？当你在我身旁时，我感到百花齐放，鸟唱蝉鸣。』
夜予没有转头，他轻轻呢喃。
“嗯？”莫蓁蓁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面露疑惑。
“蓁蓁，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吃的水果糖吗？”
莫蓁蓁挽了一缕青丝，她感到颇为意外，“记得啊，姜姨经常会给我们带上一小袋，怎么，你想念那个味道了吗？”
夜予轻轻摇头，“味道，自然是想念的，但是怎么也比不过当初你抢我糖吃的时候甜。”
莫蓁蓁一直捋着头发的手微僵，她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是直接“虎口夺食”的吧！？
夜予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异样，他好似还沉浸在什么中，“我只是想说，当时那层糖纸，和现在的晚霞一样绚烂。”
“唔，还是应该说现在的晚霞就和当初的糖纸一样好看？”他自顾自皱眉呢喃。
莫蓁蓁听到他这番迁客骚人般的发言，不禁扑哧一笑，明明是个理科生，文科却一点都不差呢。
“那你觉得是昨天的晚霞好看，还是现在的晚霞好看？”长发顺着她的撇头柔顺地滑落，她亮晶晶的眼睛映照着夜予紧锁的眉头
夜予在恍惚中听到这个问题，他只是略作思忖，就很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的更好看吧，昨天的紫色太重，显得太冷清了。”
“哦？是这样吗？”莫蓁蓁的声音有点玩味。
“不是这样吗，蓁蓁怎么看？”夜予转头。
“我当然也觉得现在的晚霞更好看，因为今天的他看起来很暖。”莫蓁蓁一本正经，似有所指地回答。
夜予不知道莫蓁蓁为什么要加一个“它”，听起来怪怪的，但是这个回答的意思和他是一样的。
“至于你说的前一个问题——”莫蓁蓁的话将夜予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我觉得后面的说法更好！”
“糖纸是你很久以前的记忆，晚霞是你现在眼前的景物，大多数人看到这副美景想的都会是去称赞面前的美好吧。”莫蓁蓁施施然说道。
夜予闻言莞尔，很真实的解释，从蓁蓁小嘴里娓娓说来，让他觉得有什么郁结又消散了几分。
“还不回家吗？”他问。
“不急，我们再坐一会，今晚我有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莫蓁蓁感到不好意思。
“嗯？”有事情？夜予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是真的有事啦。”莫蓁蓁吐舌。
“好吧。”夜予不再询问。
……
“蓁蓁，你当初和父母走了以后，都过得怎么样？”
“这个嘛，我在飞机上先是狠狠哭了一顿，到了那边以后他们经常在家照顾我，大概是想补偿这么多年的失散吧，可是我一直对他们亲不起来。后来过得久了，也就逐渐熟悉了，等到快念高中的时候，我缠着他们要回这里，缠了很久，好在他们最后同意了，但他们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没能陪我一起……”
莫蓁蓁对这段经历的描述并没有夜予想象中的那么喜悦，他本以为蓁蓁能和亲生父母相认会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蓁蓁和父母关系还算和谐吧。”夜予努力斟酌着用词。
莫蓁蓁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很快回答，“还算好吧，我只是不习惯而已，当姜姨和我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时，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们对我来说就像是平常无二的陌生人，记忆里找不到一点和他们相关的回忆……他们其实对我很好，商店里的东西我只是多看了几眼，他们就会二话不说买下来，但是这种好让我很不适应……害，说这个干什么，小夜呢，当初我走了以后你就没有想我？”
“想。”
“哼哼~”
“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
“？”
“你和夜雨瞳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你主动的还是她主动的！”
“呃——”
“快说！”莫蓁蓁气势拉满地压了上去。
“中中考她告的白。”
“于是你半推半就从了？”
“……”夜予想说其实也不完全这样，但那样又显得像在推卸责任。
莫蓁蓁小嘴微抿，心想果然如此，唉——雨瞳潜力股是被自己硬生生推起来的。
……
这个话题以夜予的沉默终结，但夜予心中不这么觉得。
良久的依偎后，他低沉地开口，“对不起。”
莫蓁蓁抬起靠在他肩膀上的头。
“对不起，我当初不应该和你吵架的。”这还是夜予的话音。
莫蓁蓁的神色微微一动，长睫毛盖住眸光中的隐晦。
“不是你的错，就算我们不吵架，当初我也会被爸妈带走。”
“而且非要说的话，是我的错，我应该坦率一点和你讲清楚的，我只是担心你在外面又遇到危险，你之前为了雨瞳就已经彻夜不归后来大病一场，我不想你再为其他什么人受伤。至于那些喜欢缠着你的女生，我承认我吃醋，看见她们围在你身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我真的没有怪你，不遭人妒是庸才，你就是这么有吸引力啊，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没有控制好——”
“嗯，没事的，我一直很高兴有蓁蓁可以陪在我身边。”夜予轻抚上眼眶泛红的少女头顶。
莫蓁蓁忍不住爬到他怀里揉眼睛，好半响——
“小夜，我其实当初有给你写道歉信的。”她突然看着他这么说。
“嗯？”夜予抚慰的动作一滞。
“我写好的道歉信塞在了《简·爱》那本书里，然后放到了你枕头下。”
说到这里，莫蓁蓁用一种极度幽怨的眼神瞅着他。
夜予彻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简·爱》？枕头下？
等等——
那本书不是被自己塞给莫蓁蓁妈妈了吗？
嗯！？
莫蓁蓁一直很喜欢那本书，有事没事就让他读给她听。当时她要走了，他没能挽留，心里想的是让这本书陪她，至少给她留个纪念……
那本书里有信！？
当时时间紧迫，他忙着把书送给蓁蓁，结果没能找到，就塞给了蓁蓁的妈妈，还真没察觉到那里有信……
呃——夜予意识到好像自己搞出了一个乌龙？
莫蓁蓁在他怀里翘首，看见他懵逼的神情，知道果然如此，嘟起了小嘴。
“当时我妈在飞机上从包里掏出那本书，对我说有一个小男孩让她一定要转交给我，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夜予无话可说。
“我当场撞死的心都有了，你个笨蛋！”
夜予被她的话说得心生愧疚，忍不住抱紧了她。
二个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又过了好一会，莫蓁蓁已经按捺下心中的情绪，柔声说道。
“小夜，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要怪谁好不好。”
夜予被她直直的眼神勾得心神荡漾，“好，就按你说的，今天的晚霞和以前的糖纸一样绚烂。”
莫蓁蓁笑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