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站在路边,一个穿着破旧的皮衣和牛仔裤,嚼着泡泡糖。另一个则是一身深蓝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显得清新干净。
“那个,就是那个,我最近刚刚看上的。”女孩吹着嘴里的泡泡糖,啪地破开,糊了她满脸。
“是么,眼光不错。”旁边的女孩干巴巴地赞美了一句。
“怎么了,看不上?”
“不,我只是……”
“哎呀那里那么多废话,直接上!”她把泡泡糖吐掉,二话不说直接翻过栏杆。
“你……你等等我!”女孩也只好跟着翻过去。
“阿璇,等我这次得手了,请你吃KFC啊!”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走着路。
“阿彩……我……”
“哎呀没事,大不了我再去偷嘛!”阿彩理了理自己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摆了个帅气的poss。
“阿彩……”阿璇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难不成要对我说什么?”阿彩一脸坏笑地凑到阿璇面前。
“我确实有话要说。”少见地,阿璇没有接阿彩的招。
“那就快说!”阿彩也意识到了什么,收敛了笑容。
“阿彩,其实我这次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阿璇深吸一口气,说出来那句酝酿了好久的话,“我打算不再做了。”
“为……为什么?”阿彩震惊了,“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不论怎样都要在一起的吗?”
“这毕竟是犯罪,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也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
“什么样的生活?就因为是偷东西?”阿彩没来由地从心底冒出火来,“跟我在一起还不够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阿璇抬起头来,对上阿彩的目光,“小时候我妈妈教育我,如果为避暂时的风雨而降低底线是可取的,但是一旦获得了更好的条件,就要升高自己的底线。我不想当一辈子混混,我想要去过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好一个自己的生活……”阿彩怒气冲头,瞪着一双怒目,却愣住了。
面前的女孩眼神里满是坚毅,似乎毅然决然地要和现在的生活决裂。
或者说……是过去的生活……
“不行,我不同意!”阿彩目眦欲裂,抓住阿璇的手腕大喊,“你不可以走!”
“疼……你给我放手!”阿璇吃痛地皱眉,一把甩开了阿彩的手。
阿彩看看被甩开的手,又看看面前的女孩,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阿璇也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小巷里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
阿彩靠着墙,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阵烟雾缭绕。
“别抽了,伤身体。”
阿璇伸出手去拿下她唇边的烟,她抬手将阿璇伸出的手打掉,“你他妈管我!”
阿璇缩回了被抽痛的手,摸着手上的红印,斟酌着开口:“我还有个妹妹要养……”
“那你养去呗!”阿彩漫不经心地又吐出一口烟雾。
“阿彩,对不起……”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留下来!”阿彩又点上了一支。
“对不起阿彩,真的对不起……”阿璇强忍着泪水,咬着牙说。
听着女孩嘶哑的声音,阿彩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女孩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挂到了眼角,但还是强撑着没有哭出来,映射出女孩极其纠结的内心活动。
女孩转身向小巷的出口走去。
阿彩没有看她,又默默地点起一支。
———
绿色蓝色紫色的光在头顶旋转闪烁,映成各种各样的光点,强劲的DJ舞曲响彻大厅,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又是跳又是摇,状态很有些癫狂。
“阿彩,阿璇不是不同意你碰这个的吗?”坐在阿彩旁边精瘦的青年染着一头绿毛,冲着阿彩的耳朵大喊。
“你他妈那里来这么多事儿,货呢?”阿彩也不耐烦地大喊。
“就等你这句话了!”绿毛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塞给阿彩一个铁罐。
阿彩接过一看,是一个奶粉罐子。她在桌子底下打开罐子,把手伸进奶粉里乱刨,随后拽出来一个小小的密封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白色粉末。她打开密封口,用指尖沾了一点喂到嘴里,一种难忍的酸麻感顺着舌尖蔓延至全身,身体不由得狠狠一缩。
“纯度这么高?不怕死人?”阿彩把口封好,盖上了盖子。
“得了吧,我可告儿你,就这纯度,敢买的,也就跟死人没两样了!”
“这次是啥?”
“暗号是祝我们合作愉快,回答是下次再见。”
“真老土……行吧,回头联系。”阿彩起身就走。
“诶诶诶!”绿毛一把拉住阿彩。
“又怎么了?”阿彩皱着眉问。
“兄弟劝你几句你可别不爱听,人家阿璇可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负了人家。”
“嘁……”阿彩不屑地撇嘴,“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什么情况你这是?”绿毛有些懵逼。
“少特么废话!”阿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死耗子,这特么啥情况?”一旁的红毛问绿毛。
“我看啊,八成是吵架了。”绿毛一脸胸有成竹。
“这可不好说,不是说女人心海底针么,说不准是为了抢男人闹掰了。”
“滚蛋吧你,就他妈你懂!”绿毛一巴掌拍在红毛胳膊上。
“这可不好说……”红毛嘿嘿一笑,拿起桌子上的一瓶啤酒猛灌下去。
———
走出酒吧,环境瞬间安静了许多。阿彩提着奶粉罐,甩着手往巷子外走去。
巷子口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女人。
人影就站在那里,阿彩抬眼看去,怔住了。
她认出来那是阿璇!
阿彩装作没看到,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同时抱紧了怀里的奶粉罐。
在经过那人身边时,阿彩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是阿璇,是个不认识的人。
随后,那人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上,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明显是老烟枪的手法。
阿璇不抽烟,也不喝酒,当时被熟人们戏称为“红塔山里夹杂的娇子”
但在自己看来,阿璇应该是花,是白莲,纯洁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已经几个月没有联系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郊外偏僻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连行人也没几个,阿彩一个人走在路上,抱着一个奶粉罐子。
路越走越偏僻,按着绿毛给的地址,阿彩走进了一片树林里,因为没有路灯,树林里漆黑一片。
不过好在今夜月亮很圆。
借着月光,阿彩走在被踩出来的林间小道上,勉强辨认着脚下的路。
月亮象征着团圆……
元宵节……不对,应该是中秋节……
李白的诗怎么写的来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吧……
我还没和爸爸妈妈一起过过生日呢……
爸爸妈妈当初为什么不要我呢?
孤儿院的饭好香,还想再吃那个手工麻花……
好久没有见小尹老师了……
是她把我抱回来的……
夜路漫长,月色皎洁,阿彩浮想联翩。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阿彩走近才看清,那是一辆房车。
严格来讲不能算是车,厢顶上堆满了枯枝败叶,车窗玻璃早已经碎掉了,车的外壳上满是铁锈,原本白色的外表被大片的枯红覆盖,轮胎完全瘪了,只剩下轮毂支撑着这个破烂的铁壳子。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竟然有钱买高纯度的货?
不对不对,不一定要住在这里,或许这里只是个交易地点。
这地方……简直跟鬼屋一样……
阿彩给自己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挪到房车门口时,她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里面……好像没人……
她打了个寒噤。
车里传出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阿彩吓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运动装,裹着黑色的风衣,大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阿彩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丝毫不敢懈怠,极其小声地说:“钱呢?”
那人没有说话,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到桌子上。
阿彩已经打开了奶粉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密封袋,放到那人面前。
那人熟练地撕开袋子尝了一点,点了点头。
阿彩稍稍放松了一点,拿起桌上的钱准备离开。
“祝我们合作愉快。”阿彩突然转头对那人说。
那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阿彩的瞳孔骤缩,一股恶寒袭遍全身。
那人一怔,立即扑向阿彩。
阿彩一把把手里的钱砸向他,同时抓起桌子上的袋子狂奔出去。
她刚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四面八方全是脚步。
“站住!”
“立即停下!”
“停止抵抗!”
“再不停下就开枪了!”
阿彩也不是吃素的,顺着小道一路狂奔,速度不减反增,身后的人被她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跑出树林,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刺眼的红光和蓝光交替闪烁,阿彩头也不回,喘着粗气继续狂奔。
她知道,一旦被抓就全完了!
该死,第一次送货,怎么会这样!
阿彩慌不择路,冲进一条小巷。
小巷另一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辆桑塔纳,随后从车上冲下来四个人,堵住了巷子口。
“立即停下!”四人同时摆出持枪姿势。
妈的跑进死路了!
阿彩见状,毫不犹豫地撕开袋子,仰头就往嘴里倒。
这么一袋子粉足够判自己死刑了!
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抱住她的腰,将她扑倒在地,同时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袋子。她努力抬高双手躲避,仰头继续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咽,口腔舌头和喉咙已经开始麻痹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咽下去,舌头开始抽筋,喉咙不听使唤,大剂量的高纯粉引起了身体的猛烈排斥,胃部痉挛,胃酸开始上涌,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想把剩下的粉咽下去!
“吐出来,叫她吐出来!”有人大喊。
“妈的你他妈给我吐出来!”抱住她的那人骑在她的身上,想把她的嘴扒开。
她咬紧牙关,任凭那人怎么扒怎么抠都不张嘴,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人。那人想把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她就挡开她的手。那人又把她的手甩开,又把手指伸进她的嘴里,用力想扒开她的下颌,她就又抬手挡开,又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任凭那人怎么用力都死命不松开!
她知道,一旦她松口,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周云彩你个王八蛋给我吐出来!听见没有混蛋,吐出来!”
阿彩一怔,腹部紧接着就挨了狠狠一拳,她猛地挺起身子,胃酸上翻,她猛地吐了出来,白色的粉块混合着胃酸喷了出来,吐了一地。
吐出来之后阿彩感觉舒服了好多,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搏斗她已经没了力气,瘫软的躺在地上喘气,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弱……
“快送医院,给她洗胃!”
“快快快!”
三个人把阿彩抬起来塞进车子,桑塔纳鸣着警笛飞速离开。
“队长,您别这么激动。”旁边的一个人说。
不只是他,队里的其他人都是头一次见到队长这么失态,几乎是在发疯。
“她要是出事了,我就没有亲人了。”队长说。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视。
“去大点集合,万象和平安收尾。”
“是!”
“是!”
———
“这次行动非常顺利,没有漏网,我们成功将这个贩毒团伙一网打尽!”
会议厅里掌声雷动。
“这次行动的成功,离不开各位的付出,以及……”
“队长你去哪儿……”队员看见队长站起身来,在她身后小声呼唤。
队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厅。
走出大楼,一股暖风迎面扑来,她深吸几口气,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阳光懒洋洋地趴在她的大衣上,把她的大衣捂得温暖,湖边的柳树枝随风飘摇,当真像是婀娜的美人。
她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我怎么在医院?”
阿彩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阿彩看清来人后,震惊之余还不忘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自己怎么有脸见她啊!
“出来。”被子外面的声音毫无感情,阿彩觉得自己掉进了万年冰窟。
病房内陷入了沉默。
“我再说一遍,你个混蛋给我滚出来!”来人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摆开御姐架势。
“阿璇,你听我解释……”挣扎再三,阿彩还是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我不听,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阿璇怒气飙升,“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咱俩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我……我也是想搞钱……”阿彩满脸委屈,就像是被父母训斥的小孩子。
“这个理由我听腻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允许你碰毒品你为什么不听!”
“我当时……就想着……搞一点钱……”阿彩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瞟阿璇脸上的表情。
“你搞钱干什么,为什么不找我?”
“就是为了你才攒的钱。”
“为我?为我什么?”阿璇的火气逐渐降了下来。
“等我搞到钱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养妹妹了,你就不会走了……”
阿璇的心里狠狠一震。
“这就是你碰毒的理由?”
“因为来钱快嘛……”
“那你怎么会脑残到把整包毒都吞下去的?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
“我怕我被抓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要是都吃了我也就见不到你了!”
“你这不是见到了嘛……”阿彩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别转移话题,这个牢你是坐定了,量这么大,够判你几年了!”
阿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阿璇。
“有话说有屁放!”
“你会等我出狱吗?”
阿璇一愣,“会!”
“那我就放心了!”阿彩嘿嘿一笑。
“笑个鬼啊你笑……”阿璇狠狠地瞪了阿彩一眼。
———
“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啊……”阿彩看了看一旁的女孩。
“是啊,我又能怎么办呢?”王萌说。
“其实去个地府就能把您姐姐的灵魂要回来,只要还没有过忘川河。”曼陀罗在王萌的耳边低声说。
“怎么去?难不成要我死了?”王萌嘀咕。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阿彩看着王萌小声嘀咕。
“没什么,那你刚出狱,准备怎么办?”
“你介不介意我住在这里啊?”
“这倒是不介意。”
“你放心,我养你!”
“……”被姐姐的情人包养了是什么鬼……
“我在监狱里拿到了大学毕业证,公务员考试也过了,我可以去找一份工作。”
“但这可是一辈子的污点啊,找工作会很难吧?”王萌有些担忧。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彩信心满满。
“好吧……”
“以后你叫我姐夫就行了!”
“……”臭女人我姐同意了么……
“嫂子……”
“诶,真乖!”
突然想去地府把姐姐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