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很后悔

作者:萦涟汐 更新时间:2021/12/26 23:50:19 字数:2227

夜幕降临的时候仿佛一只能够吞噬天地的巨兽将整个世界吞进了它那无穷大的肚子里,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让人感到的便就是如此的空旷,然而在这样让人恐惧的黑夜里,人类的灯火照亮起了无法被顾及的角落,将人类与生俱来对黑夜的恐惧慢慢驱逐。至少,至今为止朔千翎都未曾对这仅仅由说灭便灭的灯光组成的黑夜感到过所谓的恐惧。

并不是因为害怕,但朔千翎在这样的夜晚久久不能入睡,倘若是因为充斥于这个城镇属于冒险者的那份汗臭中又混杂些某些香味或者别的诸如野兽、药草等等各种味道这个原因,那也倒是好解决,但问题是朔千翎知道她不曾无法适应这等杀伐的味道,但若是谈及失眠的原因,她便是也无法回答其他的理由。

只能说,和眼前坐在门廊前的这金发少女撇不清关系便是。

“你也睡不着啊。”

朔千翎试图自然地打个招呼,但无论是注意到她从房间走出的梓洛,亦或者是一开始沉默一会的她,或许都已经不知道能不能以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姿态面对彼此了吧。

尽管已然被明示不要触及那段血迹斑斑的过去,但朔千翎却又隐隐不想坐视不管。

即使抱持着不想坐视不管的心情,朔千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不坐视不管。当仿佛一个大姐姐般的卿雅将“我是不知道你和洛水的关系”这句话摆出来的时候,朔千翎也不知道该作怎样的回答,姑且不谈她和梓洛之间的关系有多深,即使彼此亲如手足,面对困扰重情之人的生死问题,她又该作怎样的反应呢?对此朔千翎完全不知道。

火急火燎来到了梓洛的身边,就结果而言朔千翎却完全无计可施。

“嗯。”

简短的回答是之前不可能有的语气,梓洛的语气正如这早春时的薄凉一般,即使看似带着春日的味道,却无法挥散那属于寂灭冬日的寒冷。朔千翎或许不愿承认,但也许梓洛的内心就如倒退的早春一般,虽然还有健康人的样子,却已然有着随时回到白雪皑皑般的预兆。

对此,以梓洛和朔千翎之间的关系,朔千翎甚至连一句“你还有我呢”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惶恐自内心滋生,但朔千翎并不知道她惶恐的究竟是什么。

“你……还好吧?”

“……?”

说出这样的问题表达自己的担心实属是朔千翎在面对梓洛表现最烂的一次了,这样的小心翼翼,却又完全是鲁莽的说辞,甚至比不上梓洛前世车祸之前,她刻意以恶意充斥形象的时候。

而对于朔千翎的担心,梓洛只是投以吃惊与纠结的眼神,她的神情虽然并不会下意识地随着内心想法的波动而改变,但这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朔千翎她无法理解朔千翎的担心源自何处,不,或许她完全理解,但即使是理解,她也装作不理解。

好似在说着——你想揭开我的伤疤吗?——这样的警告。

即使想把担心的原因直白地告诉梓洛,但朔千翎却无法将之说出口。她很担心,但正因为担心,她却不能将担心说出来,因为她什么也做不到,她帮不到梓洛,同时,她也害怕着……

“这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以细致的魔晶石雕刻纹路的白色软座上,在夜里回望过来的那双泛着似要熄灭般光芒的异色双色瞳,投射着仿佛看待局外人的眼神,仿佛是看待她于身旁突然走过的一个陌路人突然对脸色极差的她表现的名为关怀实则完全帮不到一点忙反而是在她的伤口上帮忙撒盐一样的碍事关心。

这个噩梦惊醒了朔千翎,但窗口透进来的亮光告诉她此时已然是旭日东升的时候,那让朔千翎惶恐地无法入睡的黑夜已然度过,而昨天那彼此沉默的夜晚,渐渐回到她有些昏沉的脑海里。

放松地吸了一口气,朔千翎迅速下了床。按照昨天卿雅对她简单的说明,今天应该是她们这队冒险者完成任务的最后的——也是关键的——一天。

“千千就看着就好了,和我一起喔。”

这样说着的朝仙杉表现着今天的事情似乎与她无关的样子首先离开了旅馆,而随后朔千翎和梓洛、卿雅才跟了上去。

离开城镇后队伍呈现相当明显的改变,本来一马当先的队长朝仙杉和朔千翎一起居中接受着率先开路的梓洛和殿后的卿雅保护,对此的说明只是卿雅那带着微笑的调侃:

“实际上哪怕是要死掉了,仙仙也不会帮忙的,她就是这么一个某些时候特别无情的学姐呢。”

结果迎来朝仙杉难堪的不爽,摆着一副学姐的态度口头”教训“了一下卿雅。而与这种融洽的氛围相不合的,那便是走在最前面的梓洛。

没有依靠悬浮的座椅,宛若夏日晌午时分炽热的烈日一样灼眼的不经任何束缚的金发随着少女轻盈的步伐而轻微飘扬,右手握着满是牡丹花纹白色的古式长剑隐隐透着内蕴其中的杀伐之气,包裹着剑身的精致与少女本身宛若雕在骨子里的优雅让人无法轻易窥见两者染血的过去,而仿佛来自不知名贵族的少女身着的与其优雅气质不相符的朴素灰色风衣像掩盖宽松的服饰底下她那柔美的身型一般,将少女的柔弱近乎完全掩去,留下那让人不敢轻易与之搭话的冰冷刚毅。

虽然朔千翎没有过问,但无论是昨天还是现在,梓洛都不曾乘坐过无需轮胎的轮椅,好似曾经双腿不便的梓洛已然痊愈,而她那双长年未曾运动的修长双腿却未因此失去与她那精致容貌相称的曲线,不仅不瘦不胖,而且十分笔直。

比起一年前,梓洛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不说三个月前那巨大的打击对梓洛影响多大,连那接近一年的学生生涯中梓洛究竟是怎么度过的朔千翎都不曾知晓。即使那时还需要自己抱着才能快速上车,此时此刻朔千翎对梓洛而言也只剩下了徒有不好回忆的重生同伴这个谈不上有多深羁绊的关系,而这一切,正是朔千翎最开始所愤怒的点——对自己的愤怒。

假若回到一年前……

“我一定不会……”

伸出的手仿佛要抓住身前看似坚强的少女,朔千翎又似触电般地缩回。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朔千翎十分明白这点,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忍不住会回想,忍不住去愤怒,忍不住去担心。

想回到过去啊——这是名为后悔的心情。

“来了。”

苦涩的滋味尚未弥漫而开,危险便循着寻来的敌意迅速靠近,任务目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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