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天然给何释看过的画像一样,皮肤雪白,银白色的长发向下垂落。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稚嫩的小脸正在微笑,她那纤细的小手握着糖葫芦,正在小口小口地咬着,似乎是感觉到有些酸,可爱的眉头挤在了一起。
李天然说过,李予舍天生下来头发就是银白色的,算命的老先生告诉他,这是因为李舍予在三阴时出生,恰巧又在阴气比较重的洛城出生,所以天生与常人不同。
“大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坐在墙头上,脆生生地开口说道。
何释走出庭院,抬起手来触摸她的身体,可是却像孟婆一般,只是一道幻影,无法触及她的实体。
“大哥哥,你在伤心吗,没关系的啦,我已经早就死了。”
她笑眯眯地将自己的糖葫芦往前探过去,可惜穿过了何释的脸,于是她有些惋惜地收了回来,眯成月牙形的眼睛开心地又咬了一口。
洛湫坐在房间内,看着眼前的一幕,静静的没有出声。
“你……是被谁杀的?”
何释开口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这不是他矫情,也不是他对这名叫做李予舍的女孩有什么感情,而是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妹妹。
上辈子的他,也有个像李予舍般的妹妹,自由体弱多病,最终在何释无助的眼神中,黯黯离世。
还记得在她去世前,对何释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你别伤心。”
从此,何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沉浸于感情之中,并乐此不彼,仿佛在刻意遗忘着什么一样。
……
……
“我是被谁杀的……”李予舍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思索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予舍忘记了呢,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忘了就忘了吧,你也不要去想了。”
“嗯,不过呢,大哥哥,予舍终于变得轻松了呢,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有的吧,应该还是有的。”
何释点点头,承诺道。
“那我就放心了,大哥哥你好帅啊,以后娶我当新娘子好不好?”
何释沉默了,然后回头看了眼洛湫师姐,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开玩笑的啦,大哥哥和大姐姐是一对吧,妈妈告诉我不能去拆散别人,要去祝福他们。”李予舍抬起头来,开玩笑般说道,只不过她的身影越来越黯淡,越来越透明。
“那我就祝大哥哥大姐姐百年好合好啦。”
“真的谢谢大哥哥,送我回家哦。”
“我现在感觉,很安全,很温暖……”
言尽于此。
她的身形渐渐化为虚无。
连带着那串糖葫芦一起,像是画卷上被涂去的人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世间。
……
……
“孟婆,她死了吗?”
何释在心中问道。
“嗯。”
“她还会再轮回的,对吗?”
何释认真的问道,好似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为了李予舍问的,也是为了他上辈子早夭的妹妹问的。
看出了何释心情不太好,孟婆也没有继续开玩笑的心思,而是安慰道:
“是的,都会进入轮回的。”
孟婆曾看过何释上辈子的人生,所以说她也能明白何释现在的感受,于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就好……李予舍这个小屁孩,祝福都不会祝福,明明修仙者的寿命可不仅仅只有百年啊,还说什么百年好合……”
“那我就诅咒她,下辈子,一切安好,无病无灾的长大吧……”
何释仰望着夜空,轻轻低喃道。
……
……
洛湫看出了何释有些不太对劲,走到了他的身边,温柔按住了他的肩头。
开口说道:
“没关系的,像她这样的人,也要时时刻刻受到阴气的侵扰,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吧。”
“师姐。”何释抬起头来,说道。
“嗯?”
“我想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为什么非得选择李予舍了。”
“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三阴身,这种人不会多,甚至可以说整个洛城可能就这么一位,所以说背后的人无论如何,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得到李予舍。”何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继续问道:“三阴身有什么作用?”
“三阴身吗,在师傅的笔记中曾写到,是作为鼎炉还是作为破解封印的引子,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哦。”
何释抽出了自己的秋水剑。
“师姐,你让我任性一回,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怎么样?”
洛湫注视着何释认真的面容,点了点头。
“好。”
“师姐,我想喝酒。”
“……”
洛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道:
“好。”
“不过我不是今天喝,我要留到明天喝,明天我们带着酒去城主府问一问,要是他不回答我的问话,我就在那里耍酒疯好吗?”
何释像是耍赖般开口问道。
洛湫知道何释喝醉酒是什么样子的。
年幼的何释,还没有修仙,就能凭借着一柄木剑,和一壶桂花酒,激起整个玉虚宫的动荡。
但她是没有选择训斥何释,因为她看出了此时的何释正在气头上,他作为自己的小师弟,偶尔任性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事,洛湫扛着。
这是她作为师姐的责任。
“行。”
洛湫点了点头。
在得到师姐的承诺后,何释抽出了自己的秋水剑,默默用细软布擦拭起来。
等到被他擦的雪白锃亮时,才默默将剑收回了鞘。
何释现在很生气,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是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为何还像一枚钉子一般,狠狠地刻在他的心头。
无论他们是将李予舍当成鼎炉,还是将她当成破开封印的引子,何释都不会让他们的算计成真。
因为现在的何释心有一股火气。
哪怕你是什么神仙妖魅,我也要一剑斩给你看!
天上剑仙三百万,与我也需尽低眉!
他的心中生出了这样一种豪气的感悟。
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雨水砸在何释的白袍上,在咫尺之间,便被那剑意切割成了虚无。
洛城,开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