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传来一声鸡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晚上鸡也会叫，但确确实实很响亮。
日暮西山，何释推开了篱笆小院，李柔正无所事事地趴在石桌上，手里抓着一只蜻蜓，它的半透明翅膀破损了一般，匍匐在桌子飞不起来。
看到何释回来，李柔扭过头来，开心地说道：
“哥哥，你回来了，你去拿了什么……唉？”
“是鱼哦。”何释将手中用稻草拴着的鱼微微抬起。
“哦，这样啊，那今天我们肯定吃不了了……”李柔有些惋惜地看着小鱼，嘴角流出了心疼地泪水。
“我们可以用来熏制一下，做成鱼干，明天你可以带去私塾吃。”
“真的吗，谢谢哥哥！”
何释坐在餐桌上，摸了摸已经凉了下去的青菜粥，看样子是还没有动过。
“你没有吃饭吗？”
李柔嘿嘿一笑，撒娇道：“想和哥哥一起吃嘛。”
“你啊。”何释揉了揉她的头，把已经凉了下去的粥碗端到厨房里，准备去重新热一热。
等到何释离开小院，回到厨房后，李柔才从石椅上蹦了下来，蹲在一串不知生死的小鱼面前，澄澈的眼睛好奇似地看着它们。
“奇怪，李奶奶家会有鱼吗？”
……
……
入夜。
日出而做日做而息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写照，因为没有电灯，火烛又太过昂贵，所以在傍晚，消遣成了一件难事。
李柔早早的爬上了床，盖着小被子，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光线中轻轻颤动。
“今天的老师教你们了什么东西？”
何释拿着毛笔在一旁写写画画，纸是宣纸，质量不是太好，但用来记录一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教了我们……什么呢？”李柔嘿嘿地笑了笑，撒娇似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头也不回地说道：“哥哥，晚安！”
“喂，不要逃避啊……”
何释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轻声说道：
“晚安。”
……
“刺啦——”
是老旧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何释本来睡眠就浅，霎那间就被那一声拉门声惊醒，但他没有像个愣头青一样大声质问，而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不过听觉和视觉已经在尽可能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是入贼了吗？
不对，门的声音是向内拉的声音，虽然和推有着细小的区别，但这些细节对于何释来说，还是能捕捉到的。
李柔？
她出去了吗？
她为什么要出去？
何释翻了个身，装作睡意朦胧的模样，在转身的一瞬间，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李柔的床，轻薄的被子上早已没有了人影。
所以他瞬间打起了精神，从床上翻越而下，来到了门前，透过缝隙看着银月下，李柔头顶银色辉光，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要跟上去吗？
废话，肯定要跟上去了。
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必须要主动出击，这么坐以待毙，是取死之道。
现在这就是个好机会，不跟上去跟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李柔走的不快，她像是散布一般，一边跳舞一边向前走去，时不时从一旁的稻田里抽出一只麦穗，吊在嘴里，或者捡起一朵野花待在头上。
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天真无虑的小女孩一般，充满着孩子的天真的灿烂。
她越行越远，何释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之前作为修士的身法就算使用不出来，但也比普通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李柔大概率没有发现他。
直到她来到一处小溪旁。
这里异常眼熟，让何释不由得心脏骤停了一瞬间。
这里是他找到那枚硬币的地方。
就在此时，从河底钻出了一条白色的巨蟒，它吐着红色的信子，慢慢滑到李柔的身边，匍匐在她的脚下。
李柔微微轻笑，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巨蟒的三角形头颅，在那一瞬间，何释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画面。
数以万计荧光蓝色蝴蝶从麦田中飞出，那种蓝到透明到堪称纯洁的颜色，在一瞬间遮蔽了天空，所有的麦田都绽放出纯白色的花苞，娇艳欲滴，蝴蝶在其之上飞舞。
看起来不是唯美，而是……诡异！
蝴蝶像是衣服一般，将李柔死死地围住，片刻后，它们一拥而上，只剩下站在花田里的……白发少女。
她和李柔有什么区别呢？
看起来只是头发变了个颜色而已，以及那瞳孔变成了像是鲜血一般的鲜红色，一身黑色长裙穿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如此美丽。
白蟒缓缓地爬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明明是如此唯美的画面，纯洁的花田，奇迹般地蝴蝶海，以及在最中间的……那个精致到令人窒息的女孩。
“阿啦，哥哥，不是说过晚上不要出门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她回过头来，对何释藏身地地方说道。
“咚咚咚……”
在那一瞬间，何释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原来自己的一切都在她的监视之中吗？
“你为什么要今晚出来？”
何释从掩体后走了出来，既然躲藏已经没有用了，那么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承认。
“咦，哥哥，我可不是今晚出来啊，我是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啊。”李柔甜甜的笑道：“哥哥真是个笨蛋。”
每天晚上吗？
何释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在我对你那么好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哥哥，想问什么，说吧！”
“这是我第几次，站在这里了？”
“呀！”李柔忍不住拍起了手，赞叹道：“不愧是哥哥，每一次都能捕捉到这最关键的一点呢。”
“那我谢谢你的夸奖啊。”何释无奈地说道：“那么，这是第多少次呢？你第多少次更改我的记忆？”
“第十一次啦，哥哥还是很聪明的。”
李柔飘到了何释的面前。
毫无压力地无视了何释的抵抗，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睡吧睡吧，等你醒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你还是我的哥哥，我还是你的妹妹，那么……晚安。”
等到何释毫无抵抗力地睡着，她转过身去，看着河的对岸，一片迷雾，打起了精神。
……
……
清晨。
何释从床上做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头发。
然后动作突然停下。
因为他看到，在自己手腕上用墨水写着两个细小的字。
“灶台。”
然后渐渐地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