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阴风呼啸,白衣女子持剑而立,衣袂飘飘。
她遗世独立,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气质空灵而飘渺,似乎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眼前乌云骤然汇集,遮蔽天日,其间隐有雷声滚滚,伴随明灭不定的狂舞银蛇,威势赫赫。
忽然,在那厚重云层的深处,一滴滴泪珠似的红色血液渗透而出,像是苍天在哭泣,紧跟着虚空中更有裂缝浮现,一只诡异无情的巨大眼眸从中张开,冰冷的俯视大地。
此时异象频频,幻景齐出,让人难以分辨究竟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白月汐神色不变,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破坏了自身与世界相融的天人合一之感。
事实上,白衣少女根本就没有关注眼前发生的莫名乱象,而是思考着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某些事情。
时机已然成熟,可以让小徒弟踏出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了。
至于她,也该下山了。
红尘百态,俗世喧嚣,虽然容易沾上剪不断理还乱的诸多因果,但未尝不能用以磨练一颗玲珑剔透的仙心。
况且徒弟们目前的处境显然问题不少,她身为师尊,必须认真对待才行。
当然,白月汐是不会承认自己感到寂寞,有些想念她们了,要知道她可是威震寰宇绝世剑仙,不维持自身的师道威严怎么行。
就在白衣少女思绪纷呈的时候,那只诡异的巨大眼瞳中,鲜血越流越多,无比骇人。
与此同时还有阴恻恻的笑声回荡于四方虚空,让山巅之上的这片区域化作冥府,勾魂夺魄。
“跳梁小丑!”
白月汐冷哼一声,一道雪白的清冷剑光自挂在腰间的剑鞘中划向天际。
只此一剑,分生死,断阴阳,乌云溃散,魍魉退却,连天空都好似被一分为二,何其壮哉!
飞剑归鞘,不带一丝烟火气,白衣少女挥袖转身,看都不看一眼的迈步离去。
白月汐没有返回平日里休憩的山中阁楼,而是沿着小徒弟走过的道路,神色悠然的下山而去。
“山中一日,人间百年,沧海桑田,世事多变。”
长生不老又如何,修炼成仙又如何,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似乎都与超然于物外的白衣少女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双眸中凝聚着千万年来的沉重与沧桑,单薄的双肩似乎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让人怜惜。
不过白月汐不会向谁抱怨,承诺也好,责任也罢,她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过去,现在,未来,亦是如此。
孓然一身的白衣少女与历史的时间长河为伴,唯有兴之所至的收取徒弟后,情况才开始发生了一些改变。
所以,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培养座下弟子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谁敢烦扰她,就等着吃至尊一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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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庄的榕树下,玥漓听得非常入神,神话传说故事里的主角似乎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到莫名的心酸,举世无双的圣人却无一人能陪伴于其身侧,这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涉世未深的小狐女无法很好的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忽然在心里萌发了一丝模糊的想法。
“可惜圣人归隐后,却无人能继承其衣钵,这天下终归还是陷入了经年累月的战乱之中。”齐婆婆声音低沉的感慨道:“不过和我们这些人又什么关系呢。”
“奶奶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呀,书上明明不是这么写的。”
丹朱一脸疑惑。
“小孩子懂什么。”
老人冷笑了一声,没有解释。
旁边的玥漓也没有留意祖孙二人在说什么,就算听到了,怕是也同样想不明白,甚至对所谓的战乱一点概念都不会有。
现在的她和一张白纸没有太大的区别,如何书写尚未可知,唯有本性纯真善良。
说书人的故事已经结束,尽管重复了许多次,但依然让人意犹未尽,六千年前的那位圣人惊艳才绝,近乎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甚至当世诸多人道皇朝的成立都与其有很大的关系。
玥漓稍有失落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毕竟是小孩子,不可能一直悲悲切切的,她和身边的丹朱很快就开心的聊起了天。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能谈论许久。
“师父今天又让我誊写了好多句诗,但漓儿太笨了,只会简单的抄,具体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说到这里的时候,玥漓还念了几句出来。
丹朱睁大了眼睛,越听越是糊涂,虽然每一个字都学过,但连在一起和天书没什么区别,只能分辨出字句非常工整对称。
“既不是绝句,也不是律诗,反倒像是粗浅的武道呼吸口诀。”
突如其来的声音源自于一位衣冠端正的青年,他正是此地师塾唯一的一位老师,齐正昌。
“啊,父..先生。”
丹朱一声惊呼。
齐婆婆瞪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自家儿子失言了。
后者耸了耸肩,没有在意,略显轻浮,不是一位成熟稳重的夫子。
“这是山上那位师父教你的?”齐正昌挑了挑眉毛,好奇的问道。
小狐女点了点头,声音轻快的说道:“师父说这很重要,让我一定牢记于心。”
教书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那几句粗浅的口诀实在是不足为奇,倒是让他有些想见见玥漓一直挂在嘴上的那位师父,如果不是不方便离开小镇,他早就登山拜访,要求对方同意让小狐女跟随自己读书学习了,不然天资出众的她非得泯然于众人不可。
这其实也是齐婆婆的意思,她很看重玥漓,甚至愿意破天荒的违背祖训,开一次先河。
或许是觉得时机未到,老人用眼神示意齐正昌不要多说。
就在这时,一道悠扬的钟声沿着暗流涌动的河面从拱桥的另一边传递而来,声声入耳。
基本上,除了不明所以的小孩子们,在场的所有成年人,包括齐婆婆都一脸怒容的看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