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少年烤的红薯确实好吃。
外皮被他烤地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软,现在这个程度,正好能够在不剥离多余内里的情况下将其去除。
当然,如果不是那红薯掉在地上沾了点灰,恐怕鸢紫衿会连酥脆泛着焦香的外皮都吃下去吧。
没有办法,她已经饿了一天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
叶苌弘站起身,从地上找了些木棍与木板,修补着刚才被撞碎的大门。
“怎么,你不愿意?”
女人打趣地说着。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
她轻笑了一声,仰起头继续大口地喝着叶苌弘从山上带下的清泉。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女人的樱唇边流下,滑过了她有着完美弧度的下颌,滑过了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滑过了她线条清晰的锁骨,并径直向下直到那片神秘的山谷……
“咕——”
叶苌弘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却在同时感觉到了一抹杀气的降临。
——好家伙。
讲道理,那女人所穿着着的一袭白色薄纱长裙,并不足以遮蔽她曼妙的身躯——这一方面是因为其裁剪方向就有些向着衬托她身材的意味,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身上的纱裙已经因为某种原因而破损了不少,使得原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衣衫添加了几分迷离的味道。
叶苌弘想了想,感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设计。
——见鬼的,不会是哪个乐坊的头牌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少年又转过身偷偷看了一眼。
“好看吗?”
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并笑眯眯地说着。
“好——好看——”
这是叶苌弘内心的实话。
“这么好看的话,做我的夫君行不行呀?”
叶苌弘沉默了片刻。
“还是算了。”
听到他的回答,鸢紫衿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未来应该找到什么样的夫婿呢?”
叶苌弘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肯定得是万中无一的盖世英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雄壮威武的战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你。”
少年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鸢紫衿的预料,她半张着嘴,一双美目看着正在修补大门的叶苌弘。
“反正不是我。”
沉默再次袭来,并在此处停留了许久。
“喝点水吧。”
鸢紫衿将水壶递给叶苌弘,后者看也不看仰头便饮,结果却发现里面剩下的水比那黑心商人开的酒楼里的酒盏还要少一半。
而且,这不是她刚刚喝过的吗,那岂不是两个人间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鸢紫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的俏脸泛起了些许的红晕。
“我刚才……太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要不我去外面给你打水吧?”
叶苌弘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打水?到哪里打水?”
他转过身将最后一块木板插在门缝里,并从里面将其关严,只留下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出口。
“你还是在那边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见状,鸢紫衿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她转身走回了属于自己的床榻,并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叶苌弘则是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蒲团上,他盘腿打坐,调息入定。
“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知没过几分钟,女人就翻过身,好奇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开玩笑,叶苌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点小小的把戏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要他说了“想”,那分分钟就会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麻烦找上门,而且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能够轻松解决的小麻烦。如果是几世轮回之前的他,估计还会因为好奇而选择“是”,但是作为现在的叶苌弘,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没有用。
“那我告诉你吧——”
然而叶苌弘没有料到的是,这女人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
“——我其实是……”
“你给我住口!”
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苌弘只得喊了一声。
寂静,绝对的寂静。
“你敢吼我?”
鸢紫衿的面色冷了下来。
“不是,我这不是怕你休息不好,明天没有办法上路——啊不,是出门嘛——”
叶苌弘笑着说道。
“而且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终究不过是一面之缘,互相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就这样把彼此之间当做过客,这样你也放心,我也安心不是?”
鸢紫衿思索再三,觉得对方的话语中倒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好吧,那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背过身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
叶苌弘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将自己的剑势缓缓释放出来,并渐渐盈满了整个道观——当然,除了鸢紫衿的卧榻。
“你居然还是个剑修。”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是没有吓到叶苌弘,他无奈的睁开眼,将剑势重新收回到自己的体内。
“你属于何门何派?看你的剑势和装束,似乎和我所知的任何一个都不相似呢。”
“人在江湖行走,自然对自己还是要有些保护。祸事累及自己还好,若是累及山门,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忠心的。”
鸢紫衿趴在床榻上,任由那呼之欲出的雪白被她挤压的令少年有些头晕目眩。
“你的……衣服……”
叶苌弘紧张的摸了摸鼻子,虽说转生了整整八世,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却完全是个新手。即便是曾经最与他亲近的小师妹,也还只是停留在“发乎情,止乎礼”的程度。
说白了,最多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而已,哪成想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鸢紫衿同样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发火,而是轻笑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你冷不冷?”
她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要不要一起来睡?”
听到女人的话语,叶苌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
最主要,还是压下那不怎么受他控制的反应。
“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未嫁我未婚,若是这样污了你的清白,还如何在这世上自处?”
“你婚配与否我确实不知,但是你又为何能笃定我尚未嫁人?”
叶苌弘刚想开口说谁嫁人之后还能像你这般,但是回头一想,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倒是也没什么权力干涉。
“再说了,若真是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独身男女深夜独处一室,若是真要讲究起来,那可就……”
鸢紫衿的语气变的玩味了许多,她侧着头,微笑的观察着叶苌弘的反应。
“啊对了,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你不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吗?而且你可是救下了我的命,如此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眼下只有这身体可以慰藉少侠的心灵——”
女人的话语听得叶苌弘是寒毛直竖,他迅速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向着道观的角落处走去。
——见鬼的,她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会儿想要用剑砍了我,一会儿又整这些东西……
“唉,少侠别走啊少侠,我还没说完呢。”
如此这般叫了几声,鸢紫衿看那少年不做回答,自觉无趣便也翻身睡了过去。
这一夜,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叶苌弘坐在蒲团上,他又回想起了那一天的雨,回想起那一天自己的师妹与那一位衣着华服的翩翩公子一同离去的背影,回想起了她刺穿自己胸膛的那一剑,回想起那时心中所充斥着的荒诞感。
——那个时候真该给他砍了。
那是自己的师妹,尽管自己和她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不太愿意以最大程度的恶意来揣测对方的心思。说一千道一万,在这件事上,他和师妹之间必将要做一个了断。这一来是为了了却师父的遗愿,二来也是为了给不复存在的宗门以及山下那一百九十九条冤魂一个令自己良心过得去的交代。
否则,若是连这等深仇都置若罔闻的话,何以为人?
——师妹,那可是一百九十九条鲜活的生命,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师父,又是怎么愿意和那位公子情投意合,但是杀孽终究是杀孽。这份血债,我必须要代替他们讨回来。
想到这里,叶苌弘在心中叹了口气。
——明明,再有几天到了她的生辰,自己就会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
……
第二天清晨,叶苌弘是被地面上传来的马蹄声惊醒的。
他站起身,先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鸢紫衿的身边将其唤醒,并且在对方那带有强烈起床气的目光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同时指了指门外。
“不行,我……我现在还……不能动……”
鸢紫衿从牙缝中强行挤出了她想要表达的话语。
“不能动?你的伤一个晚上应该好了啊?”
叶苌弘压低了声音回应着。
“不知道,或许是昨天调动剑气使得情况恶化了吧。”
闻言,叶苌弘将脑袋瞥向了别的地方。
——哼,还不是你自己要提剑才弄成这样。
心中埋怨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鸢紫衿赶忙盘腿入定,调整内息被给自己祛毒。
“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但是我现在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行动,眼下就只能拜托你了。”
正说着,那道观外的马蹄声已经格外密集,听起来俨然有百人之众。那整齐划一的下马声以及遍布四周的脚步声,都表示着二人已经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飞。
“好吧,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
转身回到大厅之中,叶苌弘刚在蒲团之上坐定,刚刚修好的道观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个粉碎。
“我乃轩阳宫十剑之七杨宇庆,特来捉拿魔门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