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再次睁眼,见到两名女子,一张熟识,一张陌生。
熟络面孔是琴衣,此时已然是红了眼眶,身上衣衫皮甲残破不堪,泫然欲泣。
离得稍远点的,则是先前那位热心女剑修,样貌甚是年青,身段出落得亭亭玉立,几眼端详下来,竟隐隐有些眼熟。
故作羸弱地咳嗽几声后,云彻缓缓起身,先是柔声道了声琴姐,随后对那相救少女庄重行了个道揖。
莫名眼熟的少女面容清冷,婉拒云彻递来的恢复丹药,也未告知姓名,只是婉约一笑,旋即再度御剑升空,钻入林中一路驰骋,眨眼没了踪影。
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忙。
她走后,云彻与琴衣扭过头,彼此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咧嘴傻笑。
不为别的,两人此时模样都是一副落难光景,破烂破洞,夹个碗都能去街边要饭了。
琴衣盯着云彻手臂上的伤痕好一会,调笑道:“伤的这么严重,回去有你小子好受的。”
云彻语塞,苦笑着挠挠头。
琴衣揶揄一笑,拿出身后还在浸血的麻布兜,开解道:“瞧见没,云纹蛛的灵核和腹部蛛丝。可花了大姐头我不少功夫,这次算赚大发了。要不这样,等会领酬金时你多拿点?”
云彻面露诡异,问道:“琴姐你还醉着?”
琴衣眼珠子一转,昂首道:“什么还醉着?姑奶奶我可是千杯不倒,开玩笑,那么一点酒,喝都喝不到位!”
云彻汗颜,心想娘咧,大姐头脸皮厚度怎跟自己有得一拼,说瞎话不带脸红。
今晨若没云彻搀扶,醉倒的琴衣八成又得在冰凉地板那姿势不雅地躺上一宿。
“既然没醉,干嘛让我多领份钱,无功不受禄。琴姐你又惹事了?”云彻问。
“呵!你这小子,别把人心想这么坏成吗?”琴衣哼哼鼻子:“我什么时候把麻烦事推给小弟过?”
云彻边思考边忆道:“上次有个醉汉借着酒劲找你搭话,结果你喝得酩酊大醉,起身二话不说就把他踹了个狗啃泥,最后是我背着昏睡的你突出重围,琴姐你不会忘了吧?”
“那...那次是意外。”琴衣薄唇轻抿:“那小子模样流里流气的,还蹲在地上,谁知道他是想帮我把掉在地上的碎银子捡起来?”
“还有一次你喝醉酒......”
“哎,够了够了。”琴衣跺跺脚,脸颊红了大片:“过去的事别提了,你跟了我这么久,大姐头除了喝酒,还有什么时候闹过笑话?”
云彻心说这就是问题所在呀,酒要用钱买,钱就是酒,嗜酒如命的你居然要多分份酬金,这其中还不得有大问题?”
“你就别给我装了。”琴衣挺直腰背,看向云彻的眼睛:“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缺钱花了?”
云彻一楞,:“琴姐你...咋知道的?”
琴衣伸手指了指云彻衣衫上的破洞和被伤痕刮花的脸:“这还用想吗?瞧你先前拼命的劲,若不是缺钱,至于那样吗?”
她柔声道:“一个人养家不容易,尤其是要养个漂亮老婆。缺钱尽管来找大姐头,别不好意思开口。”
云彻呆滞几秒,下意识点点头。刚想解释养自家老婆一点也不费钱,是自己想攒钱买枚首饰,定珠一看,琴衣已然哼着乡音,提着那染红的麻布兜姗姗走远。
“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呀喂!”云彻捂额,赶忙跟上前。
与此同时,一缕仙识从云彻身上脱落,穿过森叶繁茂山林,横跨人头攒动的小镇,直至抵达一间外表平平无奇的药馆后,急剧收缩,缓缓消散无影。
重新睁开双眸,顾青玥身周磅礴杀机萦绕:“那条可恶的虫子,是该解决下了。”
战战兢兢的夜千幽斟酌问道:“主上说的可是...那条悟道境初期的龙?”
顾青玥微微颔首,眼睛放出寒芒,“造成山林异动,害我整日独守空房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害我夫君受伤,这笔账,是该好好算下了。”
云彻的独特剑招,顾青玥是知情的。
那年春雷至,蛰虫惊,她与他初见于东面湖畔,湖面万潮突生,无数歹人踏湖持刃,团团围住湖中凉亭。
她与云彻一人持药瓶,一人持剑,两人以炼气境从一众筑基修士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事后,为她挡了十数记斩击的云彻几乎染成了血人,倒地昏厥。她悉心照料数月,僻静的药馆里,两人日久生情,暗生情愫,直至结为伴侣。
想到这儿,刻意板着脸的顾青玥仍旧微翘嘴角,也不愿再去深究云彻怎会知晓九媚炽尾狐的事了。
她魔堕女帝不会剑招,难道还看不出其中深浅吗?
云彻所施展的凌然剑招,一瞧便不是末流杂派所能传授,必定源于某传世剑修大宗。
加上云彻炼气境的小修士实力,一个略带感伤的往事已在魔堕女帝脑中勾勒而出。
丈夫自小习剑,深谙剑道,剑招了然于胸,奈何不是修仙的根骨,以剑道天赋入了传世剑宗,习得各式剑招,却终因修为不济,无奈之下退离宗门,隐居避世。
谁又没个小秘密呢?对此隐瞒身份蛰居于此的魔堕女帝来说则更是如此。
只要不是那该死的万剑宗就好。
顾青玥对那宗门的一切有着生理上的不适,那少年白头的宗主,那冠冕堂皇的斥责,无一不叫她作呕,又有些胆寒。
好在云彻使出的那几招把式从未见过,倒算是安了心。
只是不知源于何宗何派?
身为一名照顾情绪的好妻子,丈夫有意遮掩,她也不愿贸然揭那伤疤,等哪天云彻想说了,顾青玥会成最乐意的倾诉者。
毕竟,云彻的身虚体弱,在昨晚,顾青玥有了深刻领会......
至于那只迷路的小狐狸,倒还是得管管。
九媚炽尾狐,九媚,妩媚近妖。谁家妻子也不会乐意自家丈夫被这小妖精给缠上。
顾青玥缓缓起身,仰头望向窗外,心事重重,肆意气机再涨,几乎冲破房檐。
匍匐在地的夜千幽被这股威压逼得喘不过气,脸色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