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似乎察觉到了威胁,雷鸣轰隆,眨眼间完成了第八次的汇集,千丈雷龙窜出云层,与那袭白衣白雪径直相撞。
昼光一闪即逝,裴寂与妻子紧握的手早已遍布汗珠。
不多时,雷云消散。
俊秀白衣重现天际,衣袖算是彻底碎裂,眉心间血流如注,气息从未有过的虚弱,却仍朝着凉亭咧嘴一笑。
裴寂与妻子见师父无恙,彼此长吁口气,身侧师弟司渊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渡过仙劫的白衣缓缓落下,裴寂与妻子师弟仰头痴痴望着,那是他们的恩师,从稚童抚育他们三人直至成年成婚。
离地仅有数尺时,榆衣已是撑开双臂,脸面笑容和蔼,可刹那间,一股磅礴晦涩的道韵,却毫无征兆地再度涌向天池湖。
漫无边际的阴云再次汇集,威压突降,不过眨眼间,千丈的鸾凤凭空显现,拂动雷霆铸就的羽翼,刺破云层与护宗大阵,嘶叫着朝凉亭直扑而来。
龙鸣凤和,竟是排行第八的炙凤龙鸣劫!
裴寂看着鸾凤朝师父直扑而来,竟是被这股无形威压压的丝毫没法动弹,心神恍惚间,原本紧握的手落了空。
裴寂瞪大了眼,愕然目睹妻子鼓动全身灵气,抗住了束缚道躯的威压,一跃出了凉亭,拦在师父身前,只身挡住了袭来的鸾凤天雷。
一阵雷光闪烁后,裴寂先是神情呆滞,随后发疯般掠向湖心,然而,命数早已注定。
身受重伤的妻子回天乏术,几日后,便身消道陨。
从那以后,失去爱徒的榆衣修为倒退,一夜白头,放弃了宗主之位,心底对登仙的执念,却愈加扭曲。
陷入丧妻之痛的裴寂接任宗门当家,对于师父心性与宗门的变化,却是束手无策,几番斡旋,最终落了个身重剧毒抱恙草庐的下场。
再次睁开眼,裴寂心中五味杂陈,五年间,他头一次走出草庐,只为做到当年未尽之事。
要让被力量蒙蔽、误入歧途的宗门重回正道。
七道天雷逐次劈下,幽暗夜空被雷光照亮。
百丈高空处,一袭麻衣的榆衣神情漠然,身周残余的一道道微弱电弧,正被黑雾挨个吞食殆尽。
半步登仙,榆衣冷笑一声,身形缓缓再起,昂首喝道:“苍天不善,大道不正,致使我弟子魂飞魄散,殒命天劫之下。今日,我势要为她讨个公道,来会一会你这无碍我等修士登仙的无道天劫!”
言罢,天际上沿轰鸣作响,似是回应着榆衣的妄言,雷霆铸身的千丈苍龙与振翅鸾凤同时显现,咆哮着朝下方震荡而来。
榆衣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调动黑雾包裹住道躯元神,随之被漫天雷霆吞没。
无论主峰小峰,冥河宗内望见此幕的众长老弟子们皆是神色一凝,感受着那股来自天道的至精至纯的无上道韵,汗水已是湿透整个衣衫。
他们原以为今夜是在登仙,听完榆衣一席话后这才惊觉,太上长老哪是顺应天意求来天劫,根本是视天道于无物,想要逆天而行!
在诸多弟子长老眼里,对那曾经只差一步便登临仙帝的太上长老,早已是钦佩万分,可面对榆衣今夜的狂傲之举,心底尤是忐忑不安。
纵使实力再盛,跟天道斗,能有好下场吗?
无数目光注视之下,当空之中用雷霆汇成的苍龙与鸾凤,竟是慢慢的消弭融化,直至随着咯吱一声,彻底消散地无影无踪。
随即,劫云自两侧散开,前脚雷光刚歇,后脚一缕璀璨无比的金色光束便从云层空隙处投下。
黑雾消散,身周金光缠绕,一缕缕仙灵之气已在榆衣经脉各处酝酿,感受着元神与道躯的升华,榆衣嘶哑的大笑顿时鼓荡方圆十里。
仙躯已成,
他已是冥河宗千年来第一位登临仙帝境的修仙者。
主峰之下,望着这幕的萧雅儿长叹口气,瞬间抽出腰间黑锋剑,与林师叔对视一眼,驭气升空,朝那刚入仙帝境的冥河宗宗主直刺而去。
方才天雷渡劫,他们无力出手干预。榆衣虽仙躯初现,但根基不稳,他们两位悟道境巅峰修士出其不意杀出,未曾不能取胜。
令萧雅儿与林枉青震惊的是榆衣那番逆天之言,如此叱责天道竟仍能渡过天劫顺利成仙,莫非魔堕女帝的手下们,皆是这般逆天而行?
“即使成仙,也仍是邪魔歪道,受死!”
萧雅儿没有留手,趁着榆衣闭目垂帘,如流星般闪身而至,剑端直刺对方脖颈,身后林枉青如影随形,一记凛然剑气轰然射出,掠空声陡然响彻整座湖畔。
听闻动静,榆衣猛地睁大血丝密布的双眼,显然未有防备,这才右掌一抬,不熟练地调动起一缕仙气阻扰。
仙帝的气机,尽管只是轻微一缕,尤是大浪拍礁般将黑锋剑剑端径直压弯。
在云彻隐姓埋名前,萧雅儿就与仙帝后期的师兄多有磨砺交手,对仙气的澎湃威力,早已是见怪不怪,当即上身一扭,弹开震荡空间的仙气,旋即剑锋回撩,再度向脖颈直劈而去。
榆衣目光一闪,浑身仙气正欲膨胀,林王青的凛然剑气,却猛地砸至他的腹部,榆衣喉头一酸,身形佝偻,一时竟无法行动。
萧雅儿视若无睹,面色不改,剑锋迅速接近。
五寸,
三寸,
一寸,
铿锵一声。
在剑锋即将刺透那仙人身躯时,一道黑影骤然自榆衣身侧显现,苍白大手前伸,将势不可挡的黑锋剑生生拈住。
萧雅儿一愣,刚想抽回剑端,黑影却袖袍一挥,裹挟着滔天黑气砸至她的脸面。
萧雅儿吃痛娇喝一声,力气骤失,随剑一同朝地面跌落而去。
林枉青见状,眉头一皱,顾不上鏖战,连忙俯身冲下,在师侄即将坠地的刹那接住了她。
两人跌入湖畔凉亭,撞断亭柱亭檐,地面灰尘碎屑弥漫,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