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道友，再会。”
“再会，裴宗主，楠妹，若有时间，待回大中洲之前，一定再来拜访。”
与萧雅儿和林枉青作揖道别，目送他们御剑升空直至在夜空化为一缥缈黑点后，裴楠长吁口气，轻声道：“萧姐他们要找的人，女儿其实有些头绪，但不能肯定。”
裴寂点头一笑：“有些话实难说出口，其实当萧道友说此行来西北域是为了找人时，爹也有些为难，还以为她找的人是顾医师。”
裴楠眉梢轻佻：“顾医师...爹怎会认为是顾医师？”
冥河宗当家苦笑一声：“楠儿，你觉得爹的病是怎么好的？”
裴楠疑惑道：“爹不是说，顾医师误打误撞之下开了能疏浚经脉的清心露，从而治好了你体内的灵气流动不畅和被侵蚀了的五脏六腑？”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罢了。”裴寂仰首，看着晦涩天空，感慨道：“清心露，不过是普通到连品级都算不上的药方。爹能够病愈，能够顺利登仙，仰仗的全是清心露里隐藏的几缕气机。”
裴楠一惊，却是更为不解，云兄顾姐的气机她也感知过，明明都只是实力堪忧的炼气修士。
“楠儿你做的没错，两边都是对我们有大恩情的人，既然他们不愿多说，我父女俩也不便插手，将此事藏于心中，随遇而安即可。”
裴寂转过身，朝着山脚缓缓赶去，宗门刚遭此劫难，他这被众人推举的代理宗主可不能一直沉湎伤悲。
临走前，裴寂望了眼湖亭被锦帛盖住的三具尸首，叹气道：“派人去找找司景天，是死是活，总要给你的师祖师叔们一个交代。”
………
啸龙镇，西南边陲。
轻手轻脚拐过血腥扑鼻的凄清街巷，云彻刚走到一心药馆前楼，垫脚的步子不禁僵住。
天色已晚，夜深昏黑。
不同于以往日暮便歇业的光景，此时的一心药馆却是灯火通明，不断有受伤的镇民往来进出，胳膊挨胳膊，几近踏破门槛，幸而门前有着戍卫队驻守，秩序倒还井然。
云彻侧身穿过人群，挤进药馆内，檀木柜台前，琴衣和叶芹小两口正片刻不歇地替镇民敷药、包扎伤口，脚边几个掺水的大木桶已是被乌血侵红。
云彻晃眼一眼，竟连领居家的千金洛璃都挽起衣袂，在药材房与正厅间来回奔波，不停运送着调制好的药膏。
捆扎好一处创伤口，听到动静的叶芹抬起头，连脸颊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抹掉，喘气道：“云兄，你可算回来了，受伤的人太多，药馆忙不过来了，你快去药材房帮顾姐配下药膏。”
云彻匆忙一点头，一口应诺下来，径直朝馆内角落走去，掀开了药材房的布帘。
顿时，药香四溢，清香醇厚。
药材房药材大半都是顾青玥闲时亲自去药谷采摘，品质自不必说，光是轻轻入鼻，就直感心旷神怡。
这股怡人芬芳，云彻当前却没空细细品味，望见那待在屋内角落里捣鼓药材的夫人，出声呼唤道：“青玥，我回来晚了！”
顾青玥闻言，神情一愣，却是没有回首，手上碾碎药材动作依旧。
云彻误以为是门外嘈杂或是夫人太过专注，没有在意，匆匆凑上前，拍了拍那香软肩膀，柔声道：“青玥，你去调配药膏吧，捣鼓药材的力气活交给我来就行。”
顾青玥直愣愣盯着手上的器皿，薄唇几番紧抿，终是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道了声好。
药材房沉默了一瞬，眨眼又忙碌起来。
在成亲前，云彻就经常替气力轻微的夫人捣鼓药材，再度拿起捣碎药材的器皿，自然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夫妻一人捣药，一人专心调配药材，彼此都默不作声，药膏的产量一时提升不少。
小姑娘洛璃往返药材房十几次，轻咦了一声，用童言无忌打破了这份维持许久的静默。
“诶，顾姐姐，你和云哥哥......怎么都不说话呀？”
云彻清咳几声，放下石臼，刚想俯身摸摸小姑娘脑袋，顾青玥的声音却在身侧响起：“洛璃乖，现在伤者太多，哥哥姐姐们实在没空说话，等把大家的伤口都包扎完了，我们再陪你聊天。”
洛璃点头如捣蒜，认真道：“是洛璃不对，不该让哥哥姐姐们分心，好勒，我也要继续努力才行！”
说罢，小姑娘深吸口气，抱住斟满整个罐子的药膏，拈着步子，左摇右晃地出了门。
屋内，再次只剩云彻与夫人，万剑宗宗主下意识挠了挠脸颊，有些心虚，却也不知何处心虚，在与幽魂谷长老鏖战时，他离着啸龙镇足有百里之远。
顾青玥见状，收拢思绪，幽怨地剐了丈夫一眼，故意问道：“你刚才，都去哪了？”
云彻咧嘴笑道：“别去哪，就和裴妹去了趟镇子外面......”
话到一半，云彻瞬间哑口，眼珠子几阵转悠，心底终于是有了明悟。
“不是，青玥你听我解释......”想起前段时日白玉发簪造成的误会，云彻赶忙解释道：“我和裴妹只是去镇外巡逻了下，真的只是这样，什么都没发生！”
顾青玥一愣，眉头微皱，腮帮鼓得更厉害。
这个呆瓜，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好歹也是威震天下的魔堕女帝，至于吃一位修道后生的两次醋吗？
顾青玥冷哼一声，气呼呼道：“我才不是在意这个呢，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不会再轻率鲁莽的，你忘了吗？”
云彻猛地醒悟，这才意识到夫人生闷气的原因，心中既是懊悔又不由偷偷松了口气。
顾青玥低头配着药膏，冷脸冷声道：“清心露三瓶，歇息几日后别忘了喝。”
既是无意中知晓了死对头的真实身份，减低药效的想法，已被魔堕女帝彻底掐灭。
云彻咧嘴苦笑几下，本想讨价还价一番，可瞅着夫人面若寒霜，终究是挺直腰杆，强作镇定道：“哈哈，小事一桩，只要能让夫人消气，再多喝十…咳…两瓶都行！”
顾青玥没有吭声，余光瞥见丈夫一脸的乐呵样，不禁心头一悸。
云彻他，
当真对一切都不知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