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雅儿?’
云彻稍稍一愣,回过头,冷汗已从额头渗出。
对于这从小就宠到大的伶俐丫头,云彻怎会听不出她的声音。
只是此时此刻,云彻心底感慨怀念之余,难免也有些紧张。
他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年,依师妹的性子,这次怕是要遭遇一番严厉质询,没法轻易敷衍过去。
仰首看着那窗边隔着薄纱透出的玲珑身段,云彻轻叹口气,下了武台,缓缓朝楼梯走去。
师妹千里迢迢从大中洲赶来西北域,还花大价钱包下整座风月楼,他这当师兄的若不登上二楼见上一面,实在太不近人情。
思量之际,那道幽怨嗓音却是再度自心头响起,
“怎么还不上来,师兄你是不想见我,想一走了之?我数三声,若还见不着你人影,我这就回宗门告诉师父她老人家去。”
云彻一惊,也顾不上开口解释一番,匆匆上了木梯,冲进了二楼那烛火摇曳的卧房,看得正欲阻拦的琴衣一脸匪夷所思。
这云小子,慌里慌张的,莫非还真色迷心窍了?
漫天剑气隔绝上空,紧握住腰间赤炎剑的琴衣几度吐息,终是松开剑柄,悻悻收回冷冽目光。
一半是出于对师弟的信任,一半是琴衣自己的判断。
隔着窗户,她也瞅见了那朦胧的纤腰细腿,但那平滑的上身曲线,却是无法与顾小姐相提并论。
嗯,云师弟还不至于小小年纪,便瞎了眼才对。
卧房内,香薰扑面。
云彻前脚刚踩上价值不菲的柔和地毯,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飞掠而至,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割落几缕黑发,哐当一声,愕然嵌入身后房门。
“臭师兄,总算是被我找到你了。”
一身着流苏长裙的绝美少女从木椅上缓缓起身,柳眉紧颦,一对灵性外溢的秋眸鼓的圆瞪,气恼愤懑,好似要将眼前人给生吞活剥一般。
门前的云彻嘴角抽搐,见师妹愈发走近,却是没有回避,挺直腰杆,飒爽一笑,道了声好久不见。
对此,萧雅儿视若无睹,仍旧冷脸冷声,走至门前后,一把攥住云彻的护腕,鼓起腮帮道:“这三年你都待在这?还装成了个炼气小修士?这身皮甲是怎么回事,师兄,别给我说你成了名捕魔人。”
云彻挠了挠脸颊,尴尬笑笑,扭过头,殷勤地拔出陷入门里的黑锋剑,小心翼翼递还进师妹掌间。
萧雅儿冷哼一声,没拒绝师兄这番做作讨好,走回屋内,却是未将配剑入鞘,而是堂而皇之将其拍在木桌之上。
烛光摇曳,剑锋寒芒凛冽,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云彻冷不禁打个寒颤,几番斟酌措辞,开口道:“师妹,你怎么到啸龙镇来了,也不提前说声,师兄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呵呵,要是提前吱个声,怕是就没法在这见到你小子了。”
内室中,随着一声轻笑传来,一袭灰袍的林枉青缓缓走出。
“你小师妹对你心心念念的紧,担心你遭遇不测,这才一路寻来。”
云彻一愣,赶忙作揖行礼,恭敬道了声师叔。
林枉青不掩嘴角笑意:“你那缕传给白喧的仙识,不巧被我和雅儿截获了,我们收到消息,月前就赶来了西北域。”
闻言的云彻脑袋一大:“师叔,你们半月前就来了?”
林枉青微微颔首:“与你见一面可是不容易,我和雅儿先去了趟冥河宗,和魔堕女帝的人马打了一架,还好奇为何没见你现身,原是藏在啸龙镇当了名捕魔人。”
云彻尴尬一笑,这才明白过来,那夜小狐狸为何迟迟没等到援手的原因,不是白喧脚程慢,而是他根本没来得及出宗门就已被抓包了。
云彻缓缓抬头,刚想寒暄一番,想起林师叔的言语,却是神情一楞。
魔堕女帝?
他要收拾的,不是冥河宗和幽魂谷吗。
魔堕女帝的人马,何时也牵扯进来了?
“先不说这些了。”
林枉青看向萧雅儿,似笑非笑道:“雅儿,你有什么话要和你师兄说,有什么事想对他做,趁现在没人,就快做了吧,免得以后留憾。”
说罢,林枉青面无表情地走到外窗,抬头看着漫天星辰,对一切充耳不闻。
埋着头萧雅儿犹豫了片刻,眼神赫然变得坚定,挺了挺几乎没啥起伏的胸口,掂住黑锋剑,朝着师兄跟前缓步走去。
阴森骇人。
剑峰划过地板,咔吱作响,云彻不由心生警觉,这妮子......究竟想作甚?
莫非真想谋害亲兄不成?
在离师兄三步之远处,萧雅儿瞬间停脚,将剑锋直插身前地面,仰头直视起云彻,朗声道:“师兄,你三年前为何要离开宗门,难道是对师妹我...厌烦了吗?”
萧雅儿薄唇轻抿,前半句意气盎然,后半句却是急转直下显幽怨。
言罢,萧雅儿下意识瞥过视线,不敢再与师兄对视,一对清澈眼眸中,忧愁浓浓。
她心头起落,略微不安,少许不定。
若是师兄离开宗门是因为厌烦了她的纠缠不清和无理取闹,那她......
云彻轻笑道:“师妹你想哪去了?要是在宗门里没师妹陪伴,一起打闹一起挨罚,枯燥烦闷的修道生涯,师兄我恐怕早熬不住了,又怎会对你厌烦。”
萧雅儿冷哼一声,把弄着手指,忿忿不平道:“那你为何离开宗门,三年里一个消息都不传回来,我还能怎么想?哼。”
话虽如此,萧雅儿紧蹙的秀眉,却是已舒展开来,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不易察觉的幅度。
亏他还记得小时的事,被师父罚禁足和一同泡冰泉,说出来也不觉得害臊。
其实这三年来,师兄对自己...同样是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吗?
察觉屋内戾气突然减弱许多,云彻疑惑之际,柔声道:“当年除掉魔堕女帝这大祸患后,心头空落落的,只觉六神不定。我离开宗门,原是想休息一段时日来稳固道心,找到修玄真谛,但后来就......”
萧雅儿掂起脚跟,急声道:“后来怎么了?歇息了三年,师兄你的道心莫非还没稳固?”
“咳咳,道心是稳固了。”
云彻清咳几声,收敛思绪,正色道:“只不过后来,师兄我...结婚了。”
萧雅儿身形一僵,嘴角笑意消散,一对好看的秋眸,顷刻失去了光泽,逐渐变得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