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媚单手紧握,掌心置于胸前,一对如墨眸子微微眯着,目光冷冽森然。
她于芦苇荡前岿然不动,威严骤现,无论一举一动或是一肌一容,都像极了那俯蔑众生的魔堕女帝。
就连与女魔头曾交手三天三夜的云彻,一时也瞅不出差别,除了无死寂黑气外,小狐狸的化形可谓是连神韵都模仿到了极致。
曾给过女魔头一拳的云彻缓步走进,伸出手,轻轻捏了下‘死对头’的**脸颊。
手感熟悉。
入戏的云媚柳眉一颦,惊得云彻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咧嘴一笑,称赞道:“小狐狸,你那些戏曲杂谈算是没白听,魔堕女帝的暴戾阴鸷,你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演绎出来了。”
‘魔堕女帝’挤出个冷笑,身后的萧雅儿只觉遍体生寒,但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也靠上前想凑个热闹。
“那个......我也能能摸摸吗?”萧雅儿支吾问道。
闻言的云媚缓缓转身,微微颔首,顿时,让这位曾被魔堕女帝一掌拍飞数百丈的少女脸色发白。
“真的......可以吗?”
云媚又是一点头,萧雅儿这才掂着脚走近,伸出纤指,戳了戳对方的......胸口。
“咿呀!”
如招雷劈的云媚娇躯一颤,脸颊止不住发红,演技总算破功,双手下意识环住胸脯前的两团饱满,慌里慌张,羞赧的像名未经世事的孩童。
见她这般举止,萧雅儿心底悬着的大石不禁落下,就连一旁的云彻与林枉青对视一眼后,都不由轻舒口气。
那嗜杀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刍狗的魔堕女帝,可不会这般扭捏羞涩。
云彻看了眼神情窘迫的小狐狸,劝阻道:“雅儿,云媚还是个小姑娘,你个当师姐就别戏弄人家了。”
“我是想试试真假嘛,毕竟太像了......”
萧雅儿紧张心境平复开来,走到‘女魔头’脚边,几经端详后,啧啧道:“以前还没留意到,这魔堕女帝还真有些姿色,若是浑身杀机没那么重的话,估计能和顾医师的容貌比拼一番了。”
在萧雅儿眼里,那温柔贤惠又貌美的顾嫂嫂,已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绝代女子,没想到今日魔堕女帝与其相比,姿色竟也是不遑多让。
林枉青摇头苦笑道:“这话可别在你嫂子跟前说,容貌能和魔堕女帝比拼一番,这算是真心话,也没人会高兴的。”
“知道的师叔,我才没那么笨呢。”萧雅儿牵住的云媚手腕,柔声道:“师妹辛苦了,化形成魔堕女帝一定不好受吧,我们已经看过了,快变回原状吧。”
云媚稍稍一愣,唇瓣微微翕动后,仍是将口中话语咽下,心念一动,浑身辉光闪烁,身形渐渐缩小,不过数息间,又成了小姑娘的模样。
周遭杀机消弭无影。
萧雅儿弯下腰,将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一把抱起,让她紧紧依偎在怀中,心境已是从最初的微酸,变成了怜爱。
有这么个能化形万物的九媚炽尾狐作师妹,往后在宗门里的修行生涯,想必也不会那么枯燥乏味了。
见状,云彻与林枉青轻笑一声,对萧雅儿接纳师妹的举动,由衷高兴。
唯有云媚嘴角抽搐,被师姐的平坦胸口磕的脸疼。
又是玩闹一阵,萧雅儿回过头,问道:“师兄,你应是有话还没说完吧。”
“当然。”云彻点头一笑:“看你们相处的这么好,就想着等等再说。”
萧雅儿脸颊一热,将怀中小狐狸放下,正色道:“好了,我们不玩闹了,你说,为何要让云媚变成那女魔头?不只是为了让我和师叔开开眼界吧?”
云彻环顾了眼周遭,确定四下无人后,平静道:“其实在你们赶到西北域之前,我就曾与冥河宗交过手。”
“只不过当时跟在冥河宗太上长老身边的不是女魔头的人,而是......幽魂谷长老幽鸠。”
萧雅儿一惊,旋即和林师叔一道神情肃穆,似乎若有所思。
云彻继续道:“我本是以为幽魂谷与魔堕女帝勾结在了一起,但听了你们的讲述,才觉其中有些蹊跷。幽魂谷若和女魔头结了盟,那为何杀人灭口时,张口一个魔堕女帝,闭口一个幽明宗呢。”
心思缜密的萧雅儿思量了一下,呢喃道:“师兄的意思是,幽魂谷的人是在......泼脏水?”
此话一出,芦苇荡沉寂一片,唯有寒风呼啸,吹得枯叶簌簌。
万剑宗三人眉头紧皱,只觉心烦意乱。
头颅低垂的云媚把弄着手指,看似忧心忡忡,心头却隐隐有些窃喜。
关于有人冒充幽明宗弟子作恶之事,云媚前些天便从夜姐姐口中得知。
当时,她神情愤懑,几近咬牙切齿。
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古怪反应,她这才惊觉,几月的相处下来,她对心性温和的顾姐姐与嘴硬心软的夜姐姐,已是隐隐有了亲近之意。
以前从市井杂谈中产生的那些偏见与误解,虽没完全消散,但顾青玥与夜千幽的脾性,云媚也算是知晓了一二。
若说他们二人是隔三差五就屠村灭族、杀戮无辜的狠辣之人,小狐狸是断然不能相信。
云媚心里忐忑又激动,既然宗主也觉察到了幽魂谷的异样。
那真相大白后,宗主大人与顾姐姐的婚事,会不会有所转机,会不会不再需要欺瞒与谨小慎微了?
“谁知道呢。”
许久后,云彻长叹口气,对这个自己推测出的猜想,仍是半信半疑。
替魔堕女帝伸冤昭雪?
这个荒唐想法,他念头刚起,便又霎时压下。
魔堕女帝已死,七剑直插心脏,身消道陨甚至连丝残魂也未留下,她的名声如何,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宗门不能闭塞耳目,被幽魂谷牵着鼻子走,他等正道宗门,绝不能任由幽魂谷采颉死寂黑气逆天道登仙。
云彻抬眼望着灰暗天空,心思烦乱。
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这天下......怕是又要乱了。
而到那时,境界跌落的他,又能否守护好自身的家人与师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