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落云谷,谷口。
云烟缭绕的大阵边,隐于黑袍中的三人影整装待发,一人青丝拂肩,一人腰悬佩剑,最后一人则面相稚嫩,唇红齿白,纤细指头抓着斗笠帽檐,看了眼身侧的恩公与顾姐姐,心念一动,调动潜踪决,熟稔得遮掩住了自身的气息。
“姐姐,真的不用我们跟着一块去吗。”三人对面,林安然递过储物锦囊,问道。
“不用担心,凭我和云彻的实力,就算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若想撤出,也没人留得住。”顾青玥淡然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脸色沉重的妹妹们:“我不在的日子里,辛苦你们看好家里了。”
“放心吧姐姐,大事在即,我不会贪杯的!”白羽带着白莎一起保证道。
“不是贪杯,是一口也不准喝。”林安然看向身侧佳人:“千幽,等会记得把我们的酒都藏起来。”
“还是都砸了拿去浇树好了。”夜千幽抱胸,一脸无奈:“不然你们三个酒鬼寻着味就找过去了。”
“诶诶,别!”
“那些可都是陈酿百年的好酒!”
幽明宗醉酒三姐妹几乎异口同声,心口不一的表现,顿时让得风雪交加的谷口回荡起一连串轻笑声。
时临冬末,魔堕女帝与万剑宗宗主隐姓埋名,化为带着闺女的奔走他乡之客,剑锋直指东域。
一旬后,东域边境,岭山以东的鹰廊客栈。
“你听说了吗,魔堕女帝好像没有死,带着幽明宗的余孽在宁州灭了好几个镇子呢,似乎一个活口也没有,太惨了。”
正值午间,客栈的楼厅内烟气升腾,喧哗嘈杂间,每个坐着魁梧大汉的桌前,都在议论着近日在东洲发生的大事——消失匿迹多年的魔堕女帝再次现身,凶戾至极,一出手便屠灭了数个坐落于东洲中部的小镇,无一活口,惨绝人寰。
“魔堕女帝?魔堕女帝不是早死在宗主大人的剑下了吗,怎会出现在宁州?”客栈角落位置,一个青俊的少年扭过头,不解问道。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离得近的一桌喝得满嘴酒气的大汉们嘲笑道:“什么狗屁宗主大人,几年没一个消息,还以为是自诩清高,现在看来,指不定是三年前就被那女魔头给干碎了!”
讥讽一出,客栈霎时嗤笑如雷,洋溢起了欢乐氛围,连角落桌边依偎坐着两名女子也似乎被这股气氛感染,没忍住掩起唇瓣,小声笑了起来。
“恩公你就别自讨没趣了,东域的人好像不兴......宗主大人这套的。”云媚说着,抬头瞅了眼仍笑开怀的众人,唇边不由又微微一翘。
云彻微微颔首,压下心中窘迫,故作平静得抿了口茶水,再次扭头道:“这位大哥,宁州不是有着百来位幽魂谷长老们镇守吗,怎会容得幽明宗的人胡作非为。听说那魔堕女帝,不是就现了一次身吗?”
“哎,长老们都居住在宁州城内。” 酒劲上脸的中年男子一个劲得叹气:“事发突然,被灭掉的村子又多在宁州城郊外,等长老们赶去,幽明宗那群孽障早逃之夭夭了,只剩下一地尸骨。可怜啊,听说连刚足月的小孩都没放过,真是群畜生。”
“确实是群畜生。”云彻冷声应道。
“小兄弟和夫人听起来不是本地人,是从外边来的?”
“不瞒大哥,我和夫人都是西北人士,听说东域的香火便宜,就带着闺女想来这进点货。”
“那你们可得当心点才是,最近这东域可不太平。”中年男子道。
“多谢提醒。”云彻拱手。
客栈的喧哗还在持续,似乎是被云彻先前的话题带动,幽魂谷在东域的消息,随着碰杯交饮,一个接一个地在这间有着三层的客栈里头传开。
这是间开在山林外围的客栈,来此住宿畅饮的大多都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捕魔人,和在啸龙镇的云彻一样,靠着猎捕凶戾伤人的魔兽赚取酬金为生。
鹰廊客栈,顾名思义,这间客栈有着鹰一般的洞察,每天外来者川流不息,东域各地明面暗地里的消息都能在这耳闻,这也是云彻与顾青玥选择留宿于此的原因。
“一群大老爷们,怕什么?都像往常一样喝酒吃肉就是了,吵吵嚷嚷的做什么,镇守宁州的长老们,三日前就已经开始围剿幽明宗在东域的老巢了。”
很快,一个消息,吸引了云彻与顾青玥的注意。
“围剿幽明宗的老巢?”“长老们终于是出手了吗。”“那魔堕女帝被除掉了没?”
第一手报出消息的是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托着大摞行李,似是从宁州倒货而来,听闻客栈内的惊呼不断,平静得捋起了花白胡子。
“女魔头不是那么容易除掉的,但长老们早就攻破了幽明宗的老巢,逮住了几十位魔修。”老者笑道:“那些逃窜的家伙们,必定也逃不出布下的天罗地网,半个时辰前,我还在东面山林那,看到几个长老在搜捕幽明宗的余孽呢。”
此话一出,客栈内顿时叫好不断,有些狂热的信徒,甚至当场端着刻有幽魂谷谷徽的石块,跪地叩首,一拜再拜,周边人也不觉诧异,似乎习以为常。
欢呼热闹间,云彻与顾青玥前后起身,留下几枚银锭,牵着‘闺女’,悄无声息得下了楼。
东面山林,此时杀机密布。
积雪堆叠的密林里,身披着件单薄麻衣的少女正胡乱地奔跑着,她半边脸染上血污,脚踝青紫肿胀,却一息也不敢停步。
因为在她身后,一溜光脚踩出的印子,已是被十几道脚印踩踏覆盖。
声音在接近,愈发清晰,少女知道,他们快追上来了。
咔嚓一声,后方一记风刃袭来,割落少女数根发丝,在空中划过道诡异弧线,拦腰斩断了前方足有七八丈之高的巨树。
粗壮的树干倒塌,轰然撞向地面,瞬间雪沫碎屑横飞,少女避之不及,慌乱间用胳膊挡住脸面,手臂被尖锐的树枝硬生戳穿,殷红鲜血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