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被燕长幽拖着到了一栋装潢华丽的建筑前。穿着“清凉”的妖娆小姐姐站在街边招呼客人。
春花楼,享誉整个大唐的青楼。史上那些文人骚客赞赏的花魁十有七八是出自春花楼,剩下的两三成在出名之后也会被买回春花楼。
“你怎么能带我来这里?”陆晓耸着肩膀站在燕长幽身侧。
“嘿嘿,有钱当然要消遣一下了。”燕长幽摩挲着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下意识地绕开了两人,不知道是被燕长幽地猥琐气质吓到了还是畏惧两人“唐家堡杀手”的身份。
一个身披轻纱的女孩步伐妖娆地走到陆晓的身边,傍晚的夕阳下映在半透明的丝质轻纱上,仿佛在女孩曼妙的胴体上抹上了金粉,紧紧抱住陆晓,用力把他的手臂按进自丰满的酥胸里。
作为一个被暗恋的女孩儿甩了还要躲起来偷偷流眼泪的纯情小处男,陆晓僵住了。
他满鼻子都是浓重的玫瑰香味,对方柔软的小手和酥胸上下摩擦着陆晓的手臂,脚腕和内衣边缘装饰的小铃铛叮咚作响。
这个女孩儿个子很高,穿上高跟鞋之后比陆晓还要高出半个头。
女孩微微低下身子,玫瑰色的嘴唇上莹润欲滴,“小哥来玩玩嘛。”
燕长幽搂住陆晓的的脖子,把他从温柔乡里拽了出来,一边咬牙切齿地夸赞还是年轻小伙子魅力大,一边拖着他往春花楼里走。
两人一进春花楼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围了过来。
身上穿着露背的旗袍,大腿上的开叉恨不得开到腰上,露出被轻纱包裹的婀娜身姿。
春花楼里的气氛倒没有陆晓想的那么不堪。
虽然酒桌边每个男人都左拥右抱,但除了双手不太老实之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光滑平整,没有任何接缝,看样子是用某种矿石整体磨制而成。
二楼隔间里传来悦耳的乐曲声,要么是古筝要么是琵琶,听着这种音乐仿佛从喧嚣的尘世来到了秋风萧瑟的西子湖畔。
一束皎白的光照在舞台中央,笼罩着那个从天而降的柔媚女人,她穿着白衣蓝裙,双手持扇,大袖翻飞,露出粉雕玉琢的小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圆,施施然落在舞台上。
二楼几个美艳女子向下撒着花瓣,从天而降的女孩儿在落花中起舞,一颦一笑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满场掌声雷动。
按说这个女孩儿穿着保守,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只有半截小臂,但时不时台下就有男人兴奋地尖叫,喊着“桂柏小姐嫁给我”之类的胡话。
“大混子原来青楼里的节目这么文艺的吗?”陆晓扭过头,诚恳地问燕长幽。
“当然不是,这个叫桂柏的姑娘可能就是这个青楼的头牌了。”燕长幽擦了擦快流到下巴上的口水。
经过燕长幽的科普,陆晓才知道,春花楼作为最顶级的青楼。只有很少一部分身无长物的女孩才不挑客人,而绝大部分女孩的眼光都是非常挑剔的,甚至有些女孩儿只卖艺不卖身。
如果客人想要用强的话,那几个魁梧的侍从可不是只会搬桌子抬板凳。
一曲舞毕,台上的佳人却丝毫没有下场的意思,只是凌空向着老鸨的方向招了招手。
台下的老鸨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一会儿,两个五大三粗的侍从便把两米长的书桌推上舞台,书桌上整齐地摆好一整套笔墨纸砚。
“各位!今晚只要能对上桂柏小姐的对子!就有机会一亲芳泽!”老鸨尖细的嗓音压下了台下男人们的鬼哭狼嚎。
“得了吧,每次对上对子桂柏小姐都只会送他一块手帕,哪有什么机会。”一个男人说。
“我说有,那就有。谁想来试试,当然,自然是要收费的,五十两银子试一次。”老鸨说。
台下的的男人们躁动起来,恨不得把手里的银票砸在老鸨的脸上。
燕长幽也早早挤进了人群,只留下陆晓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看台上,看着这群**的牲口。
倒不是他不想试试,而是他身上没有五十两银子!
漂亮妞儿谁不喜欢,谁不想搂着漂亮妞儿在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潇洒地关上包间的门呢。
真希望赶快结束回六扇门找自己的漂亮师傅啊,倒不是有多想她,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自在,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感觉。
陆晓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点着地板,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吵吵嚷嚷的大厅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抬眼却发觉那个一顾倾人城的女孩儿已经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右手提着还在滴着墨的狼毫笔,黑色的水滴落在蓝色的裙摆上,晕开一朵墨色的花,左手抖动着手里的白纸,发出哗哗的声音,纸上用可爱圆润的字体写着“无山得似巫山好”。
围在舞台前的男人们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咬着牙盯着这个唐家堡的小白脸看,眼里的嫉妒快要满溢,化为汹涌的烈火把这个家伙烧成灰烬。
有些人恶毒地想,杀手这种职业,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也许明天就会被仇家找上门砍死,说不定还是个心理变态!
台上的老鸨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这个丫头今天发什么疯,话也不说,有银票也不赚,这么多达官贵人,偏偏要选一个唐家堡的小白脸。
陆晓显得有些局促,他身上并没有五十两银子,虽是佳人有意,但架不住才子两兜空空啊。
所有人炽热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融化。
他又想起了泷星凉,要是师傅在的话,一定会把这些炽热的目光都挡下来吧,可能还会狠狠地说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都让开!”
一个豪放的声音响起,是燕长幽。
他手里捏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牌子,正面刻着个古怪的紫色鬼脸,微微发着光。
“是天字杀手,仅次于杀榜高手啊。”
“惹不起惹不起。”
“这种人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小镇子啊?”
“希望不是来找我的就好。”
男人们迅速让出一条宽阔地路来,燕长幽小跑着单膝跪在陆晓的身边,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银票递给陆晓,偷偷对着他挤眉弄眼。
“大哥,小的办事不力,请责罚。”
霎时间男人们看向陆晓的眼神变了,眼睛里的火焰迅速熄灭,什么嫉妒,羡慕,统统消失了,只留下恐惧,躲躲闪闪不敢看向这个少年。
是了,能收天字榜杀手当小弟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花魁亲自下场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挤在一起。
这种苦活累活自然是交给小弟来做了,自己只要等着享受就好了。
“嘿嘿,没想到咱们春花楼今天来了个大人物。”老鸨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但陆晓什么都不说,只是站着。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仿佛自己成了世界中心。
老鸨以为面前这个“大人物”是对桂柏的动作不满,便轻轻用肩膀拱了拱对方。
但穿着蓝白色裙子的女孩儿固执地在陆晓面前晃着手里的白纸,似乎这样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能是被眼前晃动的白纸弄得心烦了,也可能是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他快速说出了人尽皆知的下对“何水能如河水清”。
桂柏开心地丢下手里地纸笔,沾满墨水的狼毫笔落在老鸨的衣服上,留下大片污渍。
在老鸨愤怒的“死丫头!”和男人们压抑的叹息声里,桂柏牵起陆晓的手穿过人海,径直向三楼自己的跑去。
酒客们默默为这一男一女让路,谁也不敢露出内心的嫉妒,要是落在那个男孩儿眼里,说不准儿第二天就得变成一具尸体。
两人离开后,大厅里的议论声突然打了起来,惊愕,不甘,愤怒,嫉妒,充斥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空间里。
从没有人被松柏小姐邀请回自己的闺房过!
几个男人火热的眼神盯着位于三楼遗世独立的精致木门,眼神变了几变,最后在燕长幽的注视下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做完这一切的燕长幽拿起酒杯在一个细腰丰臀的女人身旁大咧咧地坐下,讲起没羞没臊的荤段子来。
陆晓脑袋一片空白,直到被桂柏牵进房间里。
入眼便是一幅绣着盛开桂花的屏风,房间里也散发着桂柏的清香,不知是熏香还是少女的体香。
关上房间的大门,陆晓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女身上的气势突然变了。
原本可爱呆萌的气质突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万载冰山一样的清冷。
被对方按着肩膀强迫在桂木制成的圆椅上,陆晓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对桌子的淡黄色大床上,一个女孩儿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长相和面前这个桂柏一模一样。
“桂柏”施施然在陆晓对面坐下,递过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你身上很好闻,你是什么人?
笔迹依旧圆润可爱。
陆晓心里一紧,随口说道:“唐家堡的人”。
但对方继续在本子上写道,你身上没有那种血腥味。
陆晓闭口不谈,说多错多,说不准自己就露出了马脚。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对方武功高强,把他绑起来用女**他就范,他也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出乎陆晓的预料,对方并没有强逼他说些什么,只是在陆晓的脖子上深吸一口,留下一个鲜红的草莓印,撕下一张纸轻飘飘丢在桌面上。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要活下来。
就在陆晓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房门恭恭敬敬离开的时候,燕长幽在大厅里正和丰乳翘臀的大姐姐玩的开心。
女人贴着装饰物的手指拂过燕长幽的脸颊,脖子。
她像是喝多了,醉醺醺的,连浓重的脂粉香气都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酒味。
仿唐家堡制式的衣服是深v的,看到燕长幽露出的健硕的胸肌,女人莫名地兴奋起来,把杯子里香醇的酒液泼在燕长幽身上。
看着酒液流过胸肌的缝隙,女人突然露出一个**般的笑容,试图趴在燕长幽的胸口把酒液舔干净。
边上的侍女“善解人意”地一把扶住女孩儿,防止她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香梅小姐!香梅小姐!”
似是有人发现了这个妖艳的女人,男人们高声呼喊,有人端着酒杯围了上来。
但发现他们嘴里的香梅小姐正躺在那个凶神恶煞的“唐家堡天字杀手”的怀里的时候,全都识相地走开了。
春花楼二楼的小包间里。
燕长幽把香梅点缀着金粉的衣衫稍稍扯开,半透明的裙摆也被他掀到膝盖以上,露出白得刺眼的大腿。
陆晓突然推开房门撞了进来。
“喂喂喂,你还有这心思!”陆晓很抓狂,“那个松柏有问题!”
“嘿,咋了,她喜欢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她房间里还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说不定是双胞胎啊。”燕长幽打趣道。
“哪有把自己姐姐或者妹妹绑起来扔在床上的啊!”
“反正人家对你没什么恶意,”燕长幽冲着陆晓脖子上的草莓印努努嘴,“再说咱们查清楚这档子事儿就回长安了,没什么大问题。”
“唉,被不认识的女人亲了,我不干净了”陆晓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房间里的花茶。
“切,希望被那个女人亲的男人从这里能排到村口,你就知足吧。”
陆晓喝着花茶,时不时吐出片花瓣,没一会儿他的面前就堆起一小撮烂糊糊的花瓣,他欣赏不来在茶里泡花瓣这种有情调的行为,只觉得碍事。
“这件事要是传回六扇门,我就没脸见师尊了。”
“你放心,不会传回六扇门的,你也不想想你是和谁一起来的。”燕长幽顿了顿,“你要知道这种事放在雁门关我可是要被扒光了游街示众的。”
“所以我们现在把这女人丢在这里回去还来得及!我们的节操,底线,贞操都能保住!”
“你没懂我的意思。”
燕长幽突然重重地拍了拍陆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种经历咱们一定要保密,对外还要保持一致的口径,我们什么也没干,只是为了搜集情报,对吗!”
“对啊对啊!我们只是为了搜集情报才委身这些青楼女子!做兄弟的怎么能出卖你呢!出卖你叶师兄就死全家啊!”陆晓义正言辞地说。
“果然这种堕落的事还是大家一起做才安全啊。”燕长幽揽着陆晓的脖子,满面笑容。
陆晓捂住心口,“我都发毒誓了,你就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你师兄我早就是个孤家寡人啦,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能想着你的漂亮师傅,扑克脸能抱着他心爱的苍影剑,我就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
陆晓倒茶的手突然滞在了半空中,身边这个男人的笑容里似乎有一抹哀伤一闪而逝,身上的酒气也浓了一些。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隔壁包间里隐隐约约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门外偶尔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知道又是哪个美女登场了。
平时嘻嘻哈哈,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人,要么心里藏着一个得不到人,要么肩上扛着一件做不到的事。
陆晓不知道身边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我开玩笑的,咱们还是深入龙潭虎穴的好兄弟呐!你在前面冲锋,我就是你坚实的后盾!”陆晓试着把话题引回正轨。
燕长幽笑容里的哀伤更深了。
“嘿,记得以前有个女孩儿也这样说过。”燕长幽在陆晓身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鲜红的花瓣随着茶水流进杯子里,上下打着旋儿。
“那个女孩儿现在怎么。。。”陆晓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已经晚了。
燕长幽的情绪爆发,趁酒而入,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面前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放肆,癫狂,他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滴在桌上的茶杯里,杯子里的花瓣被泪水压进水底,又猛地弹起。
陆晓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笑的这么,哀伤?
燕长幽仰起头双手捂面,碍事的面具被他丢在一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他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青铜铸造的笼子里,被丢进了一座名为哀伤的湖泊里。
哀伤像湖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的窒息感把他吞噬。
他向黑暗的湖底沉没,湖面上的光点逐渐变小,消失。
巨大的身躯在黑暗的湖水里搅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黑暗里冲出来。
陆晓突然瞥见燕长幽胸口散发出幽幽的红光,面前这个男人的情绪便迅速平复下来。
“她死了,而我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燕长幽靠在雕刻精致的桦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下。
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床上醉醺醺的女人似乎是睡熟了,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露出丝质的底裤,两个男人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花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
桌上的花茶早就喝完了,陆晓如坐针毡,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提这一茬!不然也不用和一个男人坐在桌子前发呆。
燕长幽的情绪似乎是彻底平静下来了,脸上又挂上了往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咱就在这儿坐一晚上?”陆晓试探性地向燕长幽搭话。
“哪儿能啊,咱还有正事呢。”燕长幽起身带上被他丢在一边的面具,“之前上楼的时候我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下了昏睡符,效力足够让她睡到明天下午了。”
燕长幽打开包间的窗户,看着远处的一座建筑。
陆晓凑到燕长幽身边,伸长了脖子努力想看清那座建筑朱红色大门上悬挂的牌匾。
黯淡的月光下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