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刀谷富丽堂皇的空旷大厅里,柳渊端坐在上位,身侧站着小黑和小白。
柳渊心里很烦躁,三尸教的突然袭击,谷主的阵亡,这一切影响太大了,有太多的事压在他身上,桌子上的报告都堆成了小山。
“谷主,为什么不取消庙会。”小黑问。
“不能让外界知谷主已经死了。”柳渊皱了皱眉头,身体向后靠在舒适的靠坐上。
小白伸手按在柳渊的肩膀上,轻轻**,为他缓解疲劳。
“易容面具准备好了吗?”
“早好了。”小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淡蓝色盒子。
盒子通体晶莹,微微散发着寒气,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黑色的阴影在蠕动。
“至宝,影面。”
柳渊轻轻抚摸这个半透明的冰晶盒子。
上次见到这个盒子还是在十多年前,那个鬼节的晚上,自己那个没谱的老爹把这玩意偷出来,易容成黑无常的样子,想吓妹妹一下,结果反倒是被她揍了一顿。
嘿,可现在那个戴着面具会想方设法哄妹妹开心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连自己的妹妹也见不到了,只剩下自己对着个破面具伤春悲秋。
“唉,走吧,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
柳渊裹着厚厚的貂绒大衣,正厅门前的雪早就被普通弟子扫干净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刺骨的冰凉从脚底直透进心口里。
陆晓带着泷星凉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她那头栗色的头发混在人堆里实在是太扎眼了,陆晓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买了些染发用的药草,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褪色,但应付当下的场面是够了。
陆晓自己当然是没有染过的了。
刚进稚驹府的时候,张悦可紧张了,头发白了好多。
自己那个婶婶担心因为这个张悦在稚驹府遭人非议,当天晚上就拽着陆晓去西街的小药房抓了些草药。
这种草药放在温水里泡过之后可以把头发染的乌黑发亮,但是会带上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泷星凉作为一个“小姑娘”自然是受不了这种难闻的味道,陆晓只好跑出去在脂粉点买了些喷香的香料,掺进药液里,她才算是勉强接受。
泷星凉牵着陆晓的手蹦蹦跳跳的,周围路人飘过来的视线让陆晓有些心虚。
对于怎么牵着女孩儿的手泰然自若地走在街上,他可算得上是个初哥,更别说他现在是只落入狼穴的小白兔,还拐跑了头狼的狼崽子。
记得还在稚驹府的时候,张家公子在大食楼请客吃饭的时候曾经教育过自己的小弟,怎么和女孩子逛街。
要是一个女孩儿愿意和你单独出来逛街,多半是对你有些好感。所谓的逛街无非纯逛街和有目的的逛街两种。
所谓纯逛街呢,就是两个人一起逛逛店,牵个小手,聊聊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小玩意儿,说些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增进增进感情。
而有目的的逛街就如同张家公子这样的好汉,刚出门就牵起手,然后找一家酒楼,开始侃大山,说些高大上的玩意儿,什么什么月绣坊最近又出了一批新货啦之类的。
然后叫上几壶好酒,层层深入步步为营,诱导对方喝个烂醉,最后可就是春风一度了,最后留下一句“酒后乱性,我们都没有错。”而后施施然离去。
陆晓自恃是个正人君子,只好决定纯逛街。
“你想要买什么吗?”陆晓问。
“我想要一只猫,橘黄色的那种,可以吗?”泷星凉说。
“我这上哪去给你搞一只橘猫啊。”
“你真没用!”
似是没能满足少女的小小心愿,泷星凉一路上都气鼓鼓的,一句话都不说。
就在陆晓准备向那些不靠谱的大人那样编个谎话说以后以后的时候,泷星凉突然赖在一个小摊边上不走了,蹲在路边,盯着摊子上的一个小橘猫布偶。
“想要?”陆晓问。
“才没有。”泷星凉撇过头去,像是个耍小性子的小姑娘。
“嘿,小伙子,可不能欺负这么可爱的姑娘。”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妇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像是看着自己家闹别扭的后辈。
陆晓拿起小摊上的橘猫玩偶,虽然泷星凉把头扭了过去,但是眼睛却偷偷撇着这边。
看到陆晓拿起了橘猫玩偶,她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
“拿好了,别弄丢了。”
陆晓把毛茸茸的玩偶塞进泷星凉的怀里。
虽然表面上陆晓波澜不惊,但他心里已经在大骂奸商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猫咪布偶!不,甚至可以说材质有些低劣!居然要十钱银子!
果然古话说的没错,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像是淳朴乡下奶奶的摊主背地里居然是个奸商!
陆晓觉得连带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都充满了商人的铜臭味。
拿到自己想要的玩偶泷星凉也不闹了,一只手抱着心爱的橘猫,另一只手紧紧牵着陆晓的手防止被拥挤的人潮冲散。
两人好不容易爬上街边高高的观景台。
这是泷星凉的提议,每年的庙会都会有专业的江湖唱戏班子来演出。
今年演的是白藏元英,白藏和元英都是戏中角色的名字,也是秋冬的别称。
这场戏陆晓陪张叔看过,白藏和元英情深似海,没过多久白藏一朝顿悟,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忘却男欢女爱。
陆晓隐约记得元英是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子演的,两个人被戒律清规虐的死去活来,偶尔官府还要掺和进来捣乱。
可就是这么个剧情狗血的演出,张叔倒是被狠狠感动了一把,一个大男人在街边哭的稀里哗啦的。
说没有感触是假的,在戏里那个永远笑得像是初冬暖阳般的女孩,永远都笑着对自己说,我爱白藏,白藏爱我,我们就是天生一对,要是佛祖反对老娘就用爱和希望淹死他。
可故事的最后是元英累了,放弃了,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坐着一辆简朴的马车,窗外是漫漫风雪。远处传来宏大的钟声和僧人门的梵唱,这个总是笑啊笑的女孩疲惫地瘫坐在马车里,泪如雨下。
最后那个暖阳一样的女孩儿永远地留在了那年元英。
陆晓看完之后心里堵得慌,他心说,管什么戒律清规啊,你们不是一起走过了很多时光吗?白藏还说要找冬天盛开的第一朵梅花给元英做发簪嘞!搞了半天这些都是唬人的吗?
你们出家人不是最讲究不打诳语吗?你曾经在那么多那么多个夜晚对她说的我爱你都喂了狗了吗?
“你出了好多汗,你很热吗?”
不知不觉台下的戏已经演完了,泷星凉紧紧拽着陆晓的手。
他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现实,充满了离别,无奈,爱而不得。
街头巷尾传唱的爱情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是因为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