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山脚下的小村镇中,十多位司机正聚在一间茶馆中,喝茶打牌。
并未上山的一男一女,正一路散步,顺便消食。
载着苏元班级的那个司机,看着这有些眼熟的二人在外头闲逛,就开口喊道:
“喂,那两学生,过来坐。”
夏蝉转头看去,“开我们班车的大叔!”说着便拉着苏元朝茶馆里走去。
“大叔好!”
夏蝉问了声好,大大咧咧地坐下,给自己和苏元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你俩怎么没跟着去爬山咧?”
少女吹了几口热茶,正准备喝上一口,听到这,眼角一抽,下一刻却哈哈笑道:“大叔,你可不不知道咧,我这同学别看他瘦瘦弱弱的,胃口可大着呢,刚刚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这不,吃多了,犯了胃病,爬不动山,老师就托我留下来照顾他呗。”
夏蝉说完,还拍了拍苏元的肩膀,“你说是吧,小元子。”
“是……”
少年老老实实地应道,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
“哈哈,你俩不会是背着老师在早恋吧。”
司机大叔看了看两人,还蛮般配的。
这俊俏的女生,风风火火的,像是个在外赚钱养家的丈夫,而这白净的男生,反倒是和受气包小媳妇没什么区别。
夏蝉看了眼低头少年,脸上一副怎么可能的神情,“小元子可是我的小弟,大叔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哈哈哈哈……”
茶馆外,一位浑身泥垢,身穿线条病服的老妇,拄着拐杖,正冷冷朝里看着。
“呦呦。”
急促尖锐的狐鸣,自老妇双唇中响起。
茶馆中一阵骚乱。
“该死,这老太婆怎么又跑出来了!”
坐在茶馆外一棵大树下下棋的老爷子,长袖短裤衩。
见到老妇,口中就骂骂咧咧,一把就将棋盘掀飞,瘸着腿走到老妇身前,伸手一推。
中气十足的老爷子见自己一下竟没将老妇推倒,手中使劲,又是一推。
老妇这才倒在地上。
“老娘们儿,这次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满脸黄斑的老爷子,眼中怒火熊熊,抄起一旁的扁担,就要砸向老妇。
“哎哎,老胡,老胡,莫再要做这些糊涂事了。”
有人上前拉住了老爷子。
“唉,都是些什么事啊……”
茶馆之中,司机大叔幽幽叹气。
“大叔,那阿公和阿婆到底咋回事啊。”夏蝉一脸好奇。
“都是两个可怜人……”
司机大叔续了杯茶,缓缓说着:
那老妇老头都是本地人,在七八年前结成了亲家,后一年连孙子都抱上了,在家安心领着退休金,带带孙子,小日子倒也是安逸。
可在三年前,那老妇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整日神神叨叨,说着些什么江城市是一片鬼蜮,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之类的疯言疯语。
那一对年轻夫妻也带她看了不少医生,都说是得了什么被害妄想症,建议入院治疗。
小夫妻还偏舍不得将她送去精神病院,生怕她在那受了什么委屈,还找了个护工照料她和孩子。
若是就此,倒也无妨。
后面出了大事,她才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大事?”蝉哥提起茶壶,给司机大叔续茶。
“唉,也是可怜那小娃子了。”
“是他们的那个小孙子发了什么意外?”
司机大叔点点头,继续道:
也就是两年前吧,小夫妻俩下了班到家,发现那老妇做了一桌的菜,言行举止和没生病前一般。
二人正高兴呢,转头想到今天的宝贝儿子怎么这么安静,常日里这时候早就蹦跳着喊妈妈抱的,便问道:“妈,阿宝呢。”
老妇笑着开口,“嘘,莫吵,我的小心肝现在终于是安全了,你们莫吵……”
“老……老公。”
年轻的母亲心头有些不安,急急跑进一旁的卧室。
“啊啊啊……”
中年司机说着说着,也掐着嗓子尖叫。
蝉哥吓了一跳,低声问着:“然……然后呢?”
“然后呀,等到那老妇的儿子赶来,往着屋子里头一瞧,当啷一声,整个人便瘫倒在地上了。”
“怎……怎么了……”蝉哥吞口唾沫,左手下意识的握住苏元的手腕。
“温馨的卧室之中,满是小男孩喜欢的积木玩具。”
“地板之上,五颜六色的积木,有大有小,形状也尽不相同,拼成了一张荒诞怪异的狐狸笑脸。”
“狐狸眯起的眼中还放着两颗玻璃珠子一样的小圆球,栩栩如生的很。”
“而那小男孩也静静闭眼躺在一旁。”
“只是……”
“小男孩的眼角挂着血泪,平日里微微突起的小腹却空空荡荡,只能看见几根还带着血管的肋骨,一应的脏器都被挖去。”
“反而是依着在人体中的位置,准确地摆放在那狐脸积木之下。”
“仿佛,是在进行一种神秘的祭祀。”
“赋予那张狐脸鲜活的生命。”
中年司机刚说完,夏蝉浑身一颤,有些心慌,整个人都快贴到苏元怀里去,待她反应过来时,红着脸跑去了洗手间。
“哈哈哈哈,不逗你们了。”
司机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朝外走起。
“听大叔描述的这么详细,难不成,大叔去过现场?”
苏元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嘻,怎么会呢,都是听别人说的。”
司机脚步一顿,回答道,之后便消失在茶馆门口。
苏元喃喃道:“是吗……”
少年心中却是想着,方才那张映在玻璃门上的司机,嘴角分明是高高翘起。
是自己看错了?
还是因为他的恶作剧得逞,才发笑?
“苏元,苏元。”
“怎么了。”
“外面山上起了大雾了,不知道老班他们能不能看得清下山的路。”
苏元闻声看去,连绵的群山之间,之前只是飘在山顶的薄雾,如同半透明的白纱。
可此时,却已经浓稠似米浆。
高处的气流吹动,迷雾汹涌翻滚。
苏元眯眼看去,心脏却陡然剧烈跳动,一股不知何来的沉重压迫感,如潮水般向他挤压而来。
那浓雾之中,似乎藏匿着不可直视的存在。
他眉心一阵刺痛,面色苍白。
就如同凡人窥探了众神的无上权柄,必将受到惩罚。
“苏元!”
少年听到夏蝉的惊呼声,刚睁开眼,就见到那年迈的老妇正恶狠狠朝他扑来。
“呦呦!”
叫声如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