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侧身躺在病床之上,看向窗外。
正是黄昏之末,夕阳低垂,将天边的几朵碎云染得金黄。
夕阳下是的成片的油菜花,偶尔还有扇翅蝴蝶,嗡嗡的蜜蜂。
“软软。”少年突然开口,准备和苏软软说起他在昏迷时闯入的那个神秘之地。
“啊。”
苏软软回头,手中正摆弄着不知从哪拿来的听诊器,娇声炫耀道:“病人元元,要软软给你检查检查心脏嘛。”
“……”苏元摇头表示拒绝。
“唔,好吧。”
软软低下头,语气低落。
苏元心头一软,无奈开口,“护士软软,来帮我看看我的心跳。”
“好嘞!”
少年眼前一花,身体被翻了过来,平躺在床。
而那一身白衣的软软,骑在少年身上,吐气如兰。
“元元乖哦,软软给你看病。”
苏软软轻轻说着,上身缓缓下倾,不一会整个人就紧紧贴着少年的胸膛。
她双手搂在苏元腰间,可爱的小耳朵靠在少年的心房前。
扑通,扑通。
“元元,你怎么了嘛,心脏跳得好快呀……”
少年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天色渐暗。
六点五十。
老班推门而入,给苏元买了一份雪梨粥和两份小菜。
他将苏元扶起,让他不要担心,住院费这些学校会先帮他垫付的,叮嘱他要好好保养身体,拉下的课程到时候再补回去就行了。
苏元一一点头,开口问:“蝉哥呢?”
“唉。”老班叹了口气,说:“刚把她送回去了,你昏迷的这一下午,这妮子始终安不下心来,一直念叨着她没好好护着你。”
“和她无关的。”
“这妮子除了不爱学习,其他什么都好。”
……
待到苏元吃完,老班收拾好垃圾,给苏元削了一个苹果,说老婆晚上要去出差了,自己得回去照顾孩子,不能陪着苏元。
“没事,老班您先回去吧,我不要紧的。”
“那好,你有事又和护士说,我已经和护士长说好了,明天下午再过来。”
“嗯嗯,老班再见。”
苏元挥手和老班告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苏元,你班主任可真是个好人。”
一直坐在病床上的苏软软,由衷说道。
……
入夜,安静的病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像是哪里的水管在漏水。
苏元睁开眼,看了下电子表——现在是十一点半。
他从病床上坐起,穿上拖鞋,走到病房中的厕所前。
咔哒。
苏元拧了拧把手,厕所的门是坏的。
少年也未多想,走出病房,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朦胧黄色灯光,照亮着走廊。
嗒啦,嗒啦。
苏元走在空荡的走廊中,头顶的天花板上满是斑驳的水渍,地上还掉落着些许的白灰块。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前,皆是贴着印着医院名称的圆形标志。
青丘镇中心医院。
寂静之中,偶尔传出几声苍老的咳嗽声,而后是饱含痛楚的低吟,还有氧气机不断运作的轻微咕噜声。
少年突然抬头看表,自己已经走了三分钟,却还未走到底。
这医院的走廊,有这么长吗?
嘀嗒嘀嗒。
那声音不断钻入少年的脑中,让他只觉头疼欲裂。
他刚想呼唤苏软软,始终得不到回应,自他八年前与她相遇心神相连起,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可就一天内,接连发生了两次。
墙边的紧急通道指示牌突然一亮,继而忽明忽灭,惨绿色的幽光,让这走廊仿佛披上了一层阴森的外衣。
少年一手撑着墙壁,正准备继续朝前,惊觉墙壁之上尽是粘稠的液体。
下一瞬,光滑的瓷砖突然变成一滩深深的泥沼,隐隐露出腐朽的白骨。
一道巨力突然从他脚踝处传来,将他往下拽。
咕噜,咕噜。
黑色气泡从深处不断浮起,碎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不一会,苏元的双脚,双手都已陷入泥水之中,接下来就是他的脖颈。
少年的呼吸渐渐急促,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泥水从他的口鼻双耳灌入……
之后是无尽的暗黑。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受着一股失重感,仿佛整个人从高处坠下。
呼哧,呼哧,他的胸口不断起伏,
半晌后,少年逐渐平复下来。
他睁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医院的走廊之中。
只不过,周遭的环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先是满是积水的坑洼地面,到处丢着白色硅胶手套、手术刀、镊子之类的医院用具。
天花板上是一排的暗红色灯泡。
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使得少年不断绷紧着神经。
雪白的墙壁之上,大片墙灰脱落,满是狰狞的划痕,七只手指的手印,从上至下的爪痕……
以及,用鲜血写着的潦草字体。
“救救我……”
“救我……”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苏元看着满壁的猩红,仿佛看见,一道一道哀嚎的人影,浑身鲜血淋漓地奔跑在走廊之中。
拼命挣扎,绝望哀嚎,想要逃离此处。
但终究还是被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架起,又带进两侧的病房。
苏元低头看向手腕——23:35,表盘上的数字已经许久未变。
嘀嗒。
少年依旧听得见那水滴声。
但比之前清晰许多,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
苏元顺着声音的来源,继续迈步。
几分钟后,他停下脚步,站在一间手术室前。
门口上方的显示器上,“手术中”三个字,笔画简单,却带着一股沉重的窒息感。
嘀嗒,嘀嗒。
就是这里了。
苏元深吸一口气,双手朝里用力一推。
“咳咳……”
一阵腐臭味散去。
苏元看向里头,眼瞳一缩。
宽敞的手术室中,几具身穿绿色手术服的枯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发丝模样的长虫,在枯骨的眼眶口鼻间来回缠绕。
而手术台上,是一具还未完全腐朽的尸体。
尸体青紫色的左手腕上,连着高挂的吊瓶,仍在输着液。
吊瓶中的液体,却是顺着尸体的手指骨滴落在地。
嘀嗒嘀嗒。
红色的液体,坠落在瓷砖之上,绽放如花。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苏元身后传来。
他猛的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