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觉到吗?我已经感觉到了,它就在那里,就像你的血液。但它更像是你的肌肉,你的第五肢,试着操控它。”
静坐在距离绘音两丈开外的石墩上,看着浑身上下如同荧草那般散发着朦胧微光的少女,这满地的光属性魔晶所散发出的魔力也让我倍感舒适。
但,也忍不住为此而感到遗憾。
它虽然仍存在于我的体内,流淌在我的血脉之中,但却无法操控,也难以感受到。
但愿有一天能恢复如常吧……
“呜哇,动起来了动起来了!你看!”
激动地伸出散发着细微光芒的手指,将魔力成功集中于一处的绘音为此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当然,这震撼是有别于昨夜的。
那更像是惊吓吧。
“啊,没有了……”
“现在你的魔力量还少得可怜,这样胡乱释放魔力自然是撑不住的。”
看着少女的魔力值从0逐渐提升至8,现在又降至了6,不由在心底感慨,以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就像一只没有完全成型的桶一样,连完全倒出其中盛装的液体都做不到。
“嗯,只要一直像刚才那样练习冥想就能提升吧?”
绘音的眼中满是期待。
但我还是忍不住,给她浇了点凉水。
“那可算不上是冥想。用这么多魔晶给你制造环境只是为了激发你的感官,今后可不会再这么浪费了。”
“唔,好吧……”
稍微有点失落的样子,按捺着笑意走上前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入门虽然晚了些,但论后续学习的话,如今的绘音进步起来必然会更为快速。”
毕竟缺失的只是某种感觉而已,靠堆砌魔晶的数量这不是也获得补正了嘛。
至于损失的“时间”,准确来说应该是“青春”,我认为那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况且他们所经历的童年是这世上无人知晓,也无人能体会到的珍贵存在。
“况且,能得到圣灵族的指导,是几乎所有魔法师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这事与我的关系不大,但起步至精通的路上我还是颇有心得的,因此也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番话来而不至于食言。
“真的呀?那我也能成为厉害的魔法师吗?”
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绘音不疑有他。
“当然了。但你也得知道,不论魔法师又或是战士,终究是有极限的。”
“苏斯也是吗?”
“嗯,我早就到极限了。”
无奈地耸了耸肩。
“否则,我也不至于每天都这么悠闲了。”
以前锻炼得太过于勤奋了,结果现在反倒陷入了迷茫之中,提起这件事所能感觉到的也只有无边的空虚。
不论是否喜欢,只要决意去做,我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无法停下前进的脚步。
因契约而被夺取的美德,具体到底是什么呢?
关于答案,我的心里其实是隐隐有着大致轮廓的。但奈何与它们的言语是不通的,因此绝无可能给出确切结果。
“如果能恢复的话,苏斯就能继续提升了吧。”
绘音的畅想,也是我所期盼的。
“你的等级提升到2了,绘音。”
比起那至今未能破解的难题,那悄然变动了的数字此时更让我感兴趣。
“诶,升级了吗?!”
听到提醒的绘音这才发觉,连忙查看起了自己的数值来。
大体上是没什么变化的,体力上限可能有所提升但现在只能看见劳累后的数值,唯一有明显变化的便只有那从零突破的魔力值了吧。
一边暗自想着,我一边飞快地捡拾起了堆在地上的魔晶。解除了简单的术式后,魔力便不那么容易逸散而出了,但总归是要把它们收拾干净的。
“苏斯,我好像可以学技能了诶。”
拉了拉我的衣袖,绘音有些茫然地说道。
“学技能……?圣之契约吗?”
听到这番话后,我也有点愣住了,这契约还会传授知识的?
将魔法知识刻印在卷轴里,以便后人理解的方法我的确是听熟悉的,但这种神秘的契约里蕴藏的魔法技能……
“嗯,现在有三个魔法可以学——”
【星光】
【光愈】
【萌芽】
“但是,每个技能都需要一个技能点,现在我只能学一个。”
“就像游戏一样?”
看着神情古怪的少女,我忍不住问道。
“嗯,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绘音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先不用理会它。【星光】应该是进攻类的魔法,【光愈】则是治疗类,至于【萌芽】的话……应该是植物魔法,但似乎只专注于某一方面。”
勉强理解着那些名字,我在略微纠结了一番后,勉强抵抗住了神秘所带来的诱惑,毕竟得把绘音放在首位才行。
“直接获取那些知识对你今后的修炼几乎没有任何益处,光属性的魔法由我教授你便足够了,待你达到进阶的时候再去尝试吧。”
“嗯嗯。感觉像压级一样,先把技能点攒着,留到以后学大招。”
虽然应该没在想同一件事,但我很是同意绘音的这番话,基础的魔法的确是不必太过较真的。
和学习数理知识时打好基础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魔法只是一种自身素质的展现形式,比起数理本身倒更接近于解题的过程。同样是练习基础的解法,不论是使用圣之契约内的神秘魔法,还是我所理解的圣灵魔法,又或是人族的魔法,基本不会有什么差异。
相较下,圣灵族对魔法的理解是无可比拟的。
“我忽然发觉,比起小孩子,成人练习起魔法来还有一处短板。”
“是什么?”
绘音好奇地凑过了脑袋。
“就是你的情绪太容易激动了。能一炷香的时间内能冷静下来,继续练习冥想吗?”
“唔,好像有点难。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多久啊?”
“答案并不固定。我为你点上一炷,你就能大致理解了。”
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支熏香,我尽可能摆出一副铁血无情的样子,用火把将其点燃的同时,接着说道:
“趁热打铁,尽可能把魔力值提升至上限,今天的练习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好吧……你把魔晶都收起来了啊?”
嘟着嘴巴坐回了地上,绘音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得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嗯……”
“否则今晚不准上床。”
“我一定达成目标!”
在困难面前,热情果真容易熄灭呢。
诚然,冥想是一件极为无趣的事情,想必绘音已经有所感触了。
“怎么感觉……有点吸不动啊?”
“你还不够专注。接下来我会隐匿自己的气息,尽可能让心神集中。”
“嗯……”
虽然能切实感觉到魔力量在缓慢提升,但这种成就感并不会持续太久,特别是在必须平稳心境才能继续练习的时候,这种矛盾的感觉对很多初学者而言都是毁灭性的。这也是懵懵懂懂的幼孩更时候进行初步学习的理由之一。
而比冥想更无趣的事情,便是监督别人冥想了。
不过好在我并非完全无事可做,如此再怎么细致地紧盯对方,也不会因为害羞而被避开了。
人与野兽,其本质区别究竟在何处呢,我至今不太能理解他们为何会将自己摆在万物灵长的位置之上,明明同样会使用工具,创造了独特文明的种族并不在少数。他们生活于群山之上,深海之中,地表之下,我们或许也可以算入其中,与他们是绝无任何差别的。
和修行魔法别无二致,一切都是积沙成塔,绝非一蹴而就的——
不由想起了如今的帝国,他们正依靠来自异界的知识进行着极为快速的扩张。
这实则并非是所谓例外,帝国只不过是走在了不断掠夺的路上,而这条路终归是有极限的。
他们仿佛带来了繁荣和新的光亮,但其实仅仅只是在加速再次奔向毁灭的过程,而燃料则是数不尽的鲜血和罪孽。
至此,他们仍不满足,也无法停止那连自身都要吞噬的烈火,帝国的爪牙已经伸到了这片自古以来都没有任何国家侵染的中立地区维尔兰。
成了所谓传闻中的“隐士”这不过是个意外,类似的临时据点我还准备了十几个,这并非是什么难事,情报的获取工作才让人没法轻松。
我原来天真地认为,面对帝国的迫害,各个种族将会联合起来,但至今仍连半点星火都没能看到。面对如日中天的帝国,一般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虽说已经离开了圣灵族,但我肩上的使命和责任却并没有被抛下。
反倒是因为被放逐了,现在的我已经不用去顾忌圣灵族不被容许干涉俗世的陈旧条框。
我知道该去做些什么,然而至今再夺回我们的宝物也已太晚了。
孤寂之中,我拿出了一直陪伴着我的老旧地图。
阿尔克帝国位于地图的左侧,澳恩泽大陆之上。虽然并未在上面标注出来,但我知晓帝国已然在这片土地上扩张至了极限——北面、西面、和南面都是不适合人族居住的连绵山川,它们如同大陆的脊骨一般延伸直至消失在极北之境,而东面已经触及海洋。
帝国南面沿海有着一条宜居的回廊,康施纳尔公国便坐落其上。
再往南下,便是与之相连的格玫斯特次大陆了,中立地区维尔兰正横阻在无尽冰原与公国之间。
不过沿海的平原上,倒是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小国和城邦,因为它们的统治者一年内都可能换上十多次,也便没有记下名字的必要了。除非能诞生一位长久统治它们的人物。
穿过无尽冰原,便能抵达蓝星另一侧的阿拉米大陆。
继续北上,穿越草原和沙漠,再向东度过征服之海便能抵达神意之地了,那里是一切源起的地方。
虽然直接从阿尔克帝国向西穿过那连绵的山川,就能眺望玫拉卡西了。但作为另一处文明火种的存续之地,它却是被死寂之海所簇拥着的,跨过那片海洋并非是什么明智之举。
“苏斯看得好认真啊。”
“我在思考。”
其实我有注意到绘音怯手怯脚地接近我,但看她很是起兴的样子,才没有直接给出反应。
“在想什么呢?”
少女挽着我的手坐到了一边。
此时火把早已熄灭,唯有特意拿出的魔晶灯在闪耀着微光。
至于那炷香,也已然成了一滩灰烬,连木棍都烧得只剩一小截了。
“今后的去处。”
说着,我将周围的几个国家依次在地图上圈了出来,并告知了她可能的迁移路线。
“要走这么远吗?”
看着那条几乎贯穿了所有大陆的漫漫长路,绘音有些震撼地问道。
“没有什么便捷一点的方式吗?比如说,传送魔法?”
“唔,唯一的转移卷轴已经被我用掉了。没有设定锚点的话,就算有卷轴也无异于自杀。”
“那,用飞的呢?”
“唯独这片死寂之海是没办法靠飞跨过的。不论飞艇、还是飞鸟,都很容易在这片海域失去方向。”
缓缓收起了卷轴,回忆起过往,我笑着继续说道:
“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但曾经路过的国家,沉醉过的风景,交往过的人族却都已经消失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挑战,你也一定会喜欢上这趟旅程的。”
“嗯……不过,苏斯到底多少岁了啊?”
眨了眨眼,绘音有些迷茫地问道。
“是能被所有人族叫做婆婆的年纪。怎样,还要跟我走吗?”
“骗人的吧?苏斯明明看起来这么年轻,交谈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像是上了年纪啊。”
“嗯哼,可我并不是人族。”
“我才不管那些!能一起旅游也好啊,我早就受够呆在火星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