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问题。”
伸手在绘音脑门上弹了一下,我耐着性子接着说道:
“这只是别人为了感激我们救命之恩的答礼,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法拉的仆从们处理好哪些强盗后,接着又全部钻进了被安置了尸体的侧殿。
我不太清楚奈瑞族的具体风俗,但总归是得花些时间去处理的,这得看他们对此事的认真程度。
“可我觉得,他对苏斯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扭扭捏捏地,绘音低声嘟囔道。
“那你今后可还有得受了。”
“诶!不要嘛!”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况且,你又何必因为别人的事情闹情绪,难不成以为我会对那种人有好感吗?”
“难、难道没那种可能嘛。先不说长相什么的,他身为贵族少爷那么讲情义,看起来又很精通魔法……”
大概是因为我没能给出确切的保证吧,绘音好像很是担忧我会在这段感情开始还没几天就移情别恋。
“如果他真那么讲情义的话,就不会把波洛克晾在一边而与我闲扯了那么久。其次,这世上是不会有人把圣灵族与矮人族弄混的,矮人们的最高身高也不超过四尺。”
微叹了口气,我用动作示意绘音从我的背上下来,好面对面继续谈下去。
“况且他的表情那么浮夸,你当真以为圣灵族喜欢受人追捧吗?”
“嗯……可苏斯被夸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嘛。”
少女有些不服气地抬起脑袋,想要从我的眼中确认些什么。
“那是被你赞扬的时候。”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应道,哪怕没法读心,言语是否发自真心我还是能稍做辨别的。
“呜……苏斯净会说这些,你是不是对很多女孩子都说过啊?”
别开了微红的俏脸,绘音的心情仍没有平复下来。
“我通常懒得说这么多。”
“好、好吧,这次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噢。”
闹完性子后,少女又开始担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感觉……你的话好像变少了。”
“有吗?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吧。”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我不由摇了摇头,而心中也产生了些许无关紧要的好奇,于是便接着问道:
“如果你也会反向召唤的话,刚刚会不辞而别吗?”
“没那么严重啦……不过,感觉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说笑。”
“你还知道?”
“呜呜……”
双手抱紧了脑袋,绘音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宝珠我拿在手上就好,我们去屋内等他们吧。”
在圣言术的水泡消散于无形间,并令避水宝珠的力量重新开辟了新的气泡后,我便直接搂住了绘音的腰肢,向着主殿游去。
进入大厅前,好奇地朝一旁的侧殿瞥了一眼。
原来那里是个仓库,虽然被洗劫了一番,但大量箱子还堆在里面。他们正是在忙活着收拾那残局,否则便无法安放死者了。
“苏斯,你说这个时候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呢?”
注视着面前那些看不清脸的歹徒,绘音喃喃道。
“你要知道,这世上每一刻都有生命逝去。你不可能一直保持悲伤,也无法为此做出任何表示,因为你所知晓并理解的仅有自身。”
将少女搂得更紧了些,我缓缓地说道:
“在这个时候,我会默默地为逝者祈祷。然后,让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因为这代表着我们肩上的责任又加重了一分。”
“好好活着的责任吗?”
“嗯,他人的死并非与我们毫无关系。死亡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试炼,但它本身实则并不恐怖,让人畏惧的是逝者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这一事实。”
我看向一旁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的少女。
“绘音,你的离开对你的父母而言,或许是比死亡更难接受的事情。”
“我……我还没考虑到这一点……”
绘音有些自责地埋下了脑袋,尚还年轻的她对这些事情没有太深的感触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而现在她正逐渐理解并接受这一切。
“这不是你的错,况且你只需要稍作考虑就好。我也说过了,两侧的‘时间’并不同步,你可以认为他们的时间被暂停了。”
揉了揉那柔顺的栗色短发,又捏了下绘音有些发热的嫩滑脸蛋,我接着解释道:
“这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能让你好好思考生与死的关系。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
“秘密?”
也不知道是我的话起到了效果,还是绘音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的状态瞬间便恢复了许多。
“死亡其实并不是终结。”
“嗯嗯?”
“仔细想想,其实你已经了解过了。”
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也是想让她将注意分散一些。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引导她,总不能说今后还有无数死亡和惨剧在前方等着她吧。
既不能太过敏感,也不能对死亡失去感觉。
“接下来,让我看看你们的真实身份吧……”
没有等待这里的主人,毕竟他也并没有权利处置这些人,相较之下手握神权的我才是这种时刻最有发言权的存在,况且捉拿这些家伙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啊?是豹子头?”
让对方进入宝珠的作用范围并掀开头罩后,被揭露的真容让绘音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没认错,他是佣兵团的人。”
既惊愕又失望,我也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可是,他的脸上这么多毛,苏斯是怎么确认的?”
绘音似乎仍对此抱有些许幻想的样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么多毛的,绘音。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返祖现象,实际上大部分人族的外貌差别都不会很大。”
看向游进大厅的法拉,我接着说道:
“你看,哪怕是海族,大体上与我们的形象也是非常相近的。”
“说起来还真是诶……”
绘音似懂非懂地感慨道。
“噢,天呐,我还以为他们是帝国的人,他们在……咳,你看,他们的装备上还有帝国的徽章。”
见到豹子头后,受害者法拉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一个冲刺来到其身旁捏起了那雄鹰的徽章并惊叹道:
“这下事情可轻松多了,把它们交给帝国我们甚至还能拿到赏金,而且他们也能得到更严酷的惩罚,这下便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拿到赏金之后,我会把它们全部交给布洛克的家人,当然,我也会拿出一笔抚慰金。”
不不,我的想法则完全相反。
这下事情可就麻烦了。
佣兵团的人穿着帝国人的制服在海里作恶?
不过该头疼的应该是雷勒——
逐个查看了其他人的面容,全是佣兵团的人,看来他们至多是那天我们离开了小镇之后,才结伴来到此处的。至于原来的探险队,鬼才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麻烦事他们甩不掉了。
“嘿,把这些人送去岸上,可别把他们憋死了!”
说完,法拉便吆喝着他的护卫来抗人。
“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很难审判这些异乡人。这可能导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说我们也不怕麻烦。”
耸了耸肩,法拉很是优雅地游到了座椅上,准备叫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记留人了。
“好吧,我当然得亲自招待救命恩人们。还请见谅,平时他们是不准我自己干活的,但现在没人在了……噢,茶也被抢走了。”
无奈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法拉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上,磕磕巴巴地说道:
“您看,非常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可拿来招待二位的了。那是我最爱的茶,你知道,能在海里泡的茶是多难得,我可不想因为想要喝茶这种小事而往岸上跑。噢,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约会,但今天是几号来着,被困太久我的时间都已经混乱了!”
“身为男孩子就不要在那边卖萌啊……可恶……”
绘音在一旁有些怨愤地低声喃喃道。
不过,我的看法则是全然相反,法拉现在的精神状况很糟,最直观的证据便是那持续下降的精神数值。
“无妨,这份心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
我拉着少女的手缓缓漂了起来,既然已经确认了那些人的身份,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多留的了。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们也就该告辞了。”
“这么仓促吗?”
法拉似乎有些感到疑惑。
“我们只是偶然来到了这里,况且又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便多打扰的。以免会传出一些流言,影响到了公子的声誉,也还望公子下次再勿轻信于人。”
“承蒙苏斯小姐能如此为我考虑,让我倍感荣幸。二位想要返回陆地的话,还请顺着岩洞向东方向游去,西南方的结界已经近一步崩塌了,那里应该已经变成了死路。”
惊愕之余,法拉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现在的他也根本没有心力招待客人了。
相比去思考他的态度为何突然调转了,我倒更为在意他所指引的方向是否正确。
“苏斯刚刚那样说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告别过后,绘音在返程的路上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并没有啊。”
“可是,他怎么在你说完之后就突然脸色大变了。”
“他或许是以为我不了解瑞奈族吧。简单来说,他的身份和那些被贵族老爷养着作为联姻工具的大小姐,从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差别。”
“哦哦,是这样啊……”
先前还有些敌视对方的绘音,现在又忍不住可怜起那家伙来了。
不过,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不过,还真的很难认出他居然是男性啊。苏斯不说的话,我还以为她也……也是未成年人。”
你是想说我的身材和他一样贫瘠吧……
“因为他们是鱼人啊,你不是才吃过雄鱼嘛。人族通常会保留他们祖先的一些特征,海族也是一样。”
“啊,也就是说,他其实……”
“如果不是因为人族总喜欢把男女区分开,瑞奈族其实只需要区分播种和生育两类就足够了。”
“今天也学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