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艾小姐……您是艾小姐吧,你知道我们都多想你吗?”
朦胧夜色之中,当我们终于追上已经抵达约定地点的佣兵们时,几个壮汉正淌着口水盯着正中那只已经被他们用木棍串起来炙烤的野兔,那篝火忽明忽暗并不断迸裂着火星。
或许是因为未曾在他们面前露面过,这群人见到我出现后大都愣住了,不过好在他们还算是认识绘音。至于我这身装备,在夜晚是难以辨认特征的,与这斗篷类似的黑袍还是挺常见的。
“没有趁手武器,我们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抓到的它。艾小姐身上有带调料或香料吗?”
一只手牢牢地拿捏那根胆敢长得笔直的树枝,阿巴曼一边向我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他大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了,但看上去却是有点紧张的样子。
“我正好买了些。今后可能再难弄到了,省着点用吧。”
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递给了对方后,我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众人之间的一对看似是母子的安贺氏族人,瞧那孩子头上的鹿角才只长出了指头长的一小截,要知道现在夏天可都快要过去了。
“他们是逃难到这里的,就暂时借住在艾小姐你的这栋小屋里。”
撒了点墨绿色的香料在已经变焦了的兔皮上后,阿巴曼将香料盒归还给我的同时,瞥了眼已经睡着了的小男孩并低声解释道。
“原来这里是您的房子!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这周围的果树,我们可能已经饿死、累死在这森林里,被野兽吃进肚子里了。”
小男孩的母亲微微低了低头以表示感激,接着又向佣兵们投以了真诚的微笑。
“还有各位好心的小兄弟,这野兔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小赫农都已经睡着了。”
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这位母亲想要婉拒佣兵们的好意,但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妥协,结果七嘴八舌的,还没说上两句便将小孩子弄醒了。
“已经烤好了,快趁热吃吧!”
“谢谢叔叔……”
于是阿巴曼也不再顾忌孩子的母亲,直接绕开了对方,将手上那泛着诱人油光的烤兔塞给了小男孩。
小赫农倒也没客气,声音虽然微弱但手上的动作却挺利索,那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渴望肉食了吧。
他们和他们的先祖不同,虽然仍能从其爱好的饮食中窥见过往留下的影子,但他们此时的饮食习惯与通常人族已然相距不大了。想要获得强大的体魄,肉食是无可替代的,维持健康同样也不能缺少各种蔬果,这便是人族所需的平衡。
“你们都饿着肚子还花费这么大力气替别人抓兔子吃吗?”
站在这群已然是心满意足,似乎已经忘记空着肚子这一事实的佣兵们身后,我故意问道。
“嘿,我们只是饿了一天而已,可他们已经是好一段时间没吃饱过了。”
柴尔夫挺着胸脯答道。
“饿不着你们的,鱼干,还有一些肉干。这位……”
“尊敬的小姐,我叫雷芬斯娜。”
“雷芬斯娜女士,还有小赫农,你们也请随意享用吧。”
将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放在了众人中间后,我便拉着在一旁傻笑着的绘音走向了小屋,准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休憩一会。
那四匹马也都被拴在小木屋边上,正悠闲地啃着那些随处可见的野草。
它们已经很老了,头上的角也比寻常的马要长上许多,让人不由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戳伤彼此。但这一点是无需担心的,角尖每年都会被马夫精心打磨,直到最后被从头骨上锯下以制成纪念品。
“如果不是那边的小屋前已经多了不少东西,我还以为苏斯已经背着我这么快就跑了二百多里地回去了呢。”
拍了拍台阶上的灰尘,绘音接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对了,一里大概是多少米来着?”
“你之前不是已经算过了,一尺约等于你们的三十厘米。”
坐在少女的身旁,我歪着脑袋提醒道。
“一丈等于十尺,一里只等于五百丈的话,两百里也就是……三百千米?我们还有多远才能回去呀?”
“我们现在只走了二十多里。”
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未曾想过一下子能被那水流给冲到海边,不过现在已经做足了准备,明天开始就能快速前进了。
“剩下的一百八十里具体有多远来着?算了,不去想了,我脑子里完全没那么远的概念。”
“我来给你简单算算吧,你大概徒步走上六十多天就能回去了。”
“呜……好远……还有,我一天能走五十千米吗?恐怕没走两天腿就废了吧……”
“还有,我们那里虽然也算是深山老林了,但其实只能算作是森林外围。”
“森林更深处会更危险吗?”
“那是显然的。”
不远处的火光仍在闪烁着,大伙同样是一边吃一边聊着,佣兵们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并开始谈及为什么没人给我俩让开点位置好一起围着篝火坐下的事情。
真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给我俩创造独处的环境,还是真的反应不过来。
或许是我从未融入过他们的原因吧。
“苏斯还有多少间这样的小屋啊?”
绘音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才是她想聊的正题,刚刚那些不过是小小前菜。
“十六间吧,如果没有被破坏的话。”
“原来那些果树都是苏斯种的啊,那到底花了多久才能长到这么大啊!”
“谁说那些全都是我种的?因果倒置了,绘音。”
“哦哦,原来是把小屋建在了果树比较多的地方吗?因为苏斯之前不是有收集种子嘛,我就下意识往那方面去想了……”
缩了缩脖子,绘音委屈巴巴地解释并发誓道:
“苏斯你得相信我,我从来没在意过你的年龄。不不,倒也不是不关心,我是说年龄比我大这件事……”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能明白的。别把年龄看得太重要了,也别把它挂在嘴边。”
伸手给少女脑袋上轻轻来了一下,我微笑着继续说道:
“更多时候,你所看见的外表,更多是其实是人生经验的具现。”
“可苏斯身上就不太容易看出来这些嘛。”
“谁说的,你看他们谁敢和我不客气的?”
扫视着正在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相互揭短,实则是嬉戏玩闹的一群佣兵,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艾小姐说的是,您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谁敢对艾小姐不客气,我们就对谁不客气!”
听到我的这番话后,佣兵们纷纷附和了起来,这热闹的氛围也让那对流落至此的母子倍感热闹与温馨,一同咧笑着嘴角。
“请问艾小姐,你是他们的头领吗?”
一番附和与大笑声逐渐冷却后,雷芬斯娜似乎有些好奇我们之间的关系,便顺着气氛询问道。
“不是,艾小姐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偶像!”
“没错!我也要变得像艾小姐那么强!”
“还要跑得那么快!那样我就能在万伦纳节上拿到冠军,然后娶个崇敬我的漂亮老婆了……”
明明一点酒都没沾,但他们个个都像是喝多了一样,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他们真的不是那件事的犯人吗……”
绘音小声在我耳边嘀咕道,看来在见到这一幕后得出了与我相反的结论。
“谁知道呢。”
耸了耸肩,我懒得替这些家伙辩解些什么。
“如果小赫农困了,就抱他到屋内休息吧。”
见小男孩啃了半只野兔便又阖上了眼皮子,我对那同样显得很是疲惫的母亲招呼道。
他们显然已经在这森林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从他们那沾满了泥土和枝叶碎屑的衣物上就能轻松判断出这一点。再加上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周围的果树都已经几乎找不到果实了,而周围并没有吃剩的果核之类的残骸来看,佣兵们是没有对它们下手的。
草皮也有不少被刨过的痕迹,大概是为了寻找能吃的野菜吧,那可绝不是被马啃的。
另外,那片有些骇人的凝固着毛发的血迹,倒明显是他们的杰作了。但哪怕他们的确已经积攒了丰富的经验,徒手拔毛、手掏内脏什么的还是有些太过狂野了……
反差感过于强烈了,但他们的本性仍能让这对受难的母子如此安心啊。
“是,非常感激您。”
没什么精神气的雷芬斯娜点了点后,没什么犹豫地走向了我们这边,我和绘音随即也便为她让开了进门的道。
他们定然是有什么难处的,但我并不打算去刨根问底,越是帮助过他们越应当如此,因为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想不论是换做谁,都不会愿意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像寻根问祖一样把自己的信息问个门清吧。
这和恋人间的相处是截然不同的,不过两者都是为了彼此能有更好的生活。
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我的理解便只有如此粗浅的程度。
“我这还有顶帐篷,但估计是不够你们一起睡的。”
看绘音也已经很疲倦了,我便准备搭起自制的简易营帐,顺带着提醒了佣兵们一番。
“艾小姐的帐篷……”
“不,我们这样烤着火就很好了。艾小姐不用考虑我们的。”
有人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但立马就被领头的阿巴曼给否决了。
“那望风就拜托你们了。哪怕已经进入了森林,也是不能松懈的。”
点了点头,我也不想让佣兵们欠下太多人情,虽常言道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了。
“艾小姐说的对,今晚我们轮流守夜吧?”
听到我这番话后,一众人很快便达成了一致,也没忘了把剩下的半袋子鱼干还给我。
还好买的足够多……
“苏斯别收起来,我也想吃一点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帐篷里钻的绘音口齿不清地说道。
“饿了吧?”
“也不饿,就是有点嘴馋了。但也没什么好吃的……”
“会有的。不过,在睡前你还得练习一下冥想,感觉是不能淡忘的。”
“呜……好吧,为了能早点学会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