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看着被五花大绑却仍睡得挺香的几人，我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拍醒他们。
“被绑在这还敢睡觉！？岂有此理，都给我醒来！”
答案虽然是肯定的，但明显脑袋已经有些不够用的谭雅已经是毫不思索地直接拍了下去。
“我没睡着为什么也要打我？！”
看向我们的眼中一直饱含着不满的情绪，又遭遇无妄之灾的前修女心中顿时燃起了无名之火并质问道。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有什么意见吗？”
然而比起怒火更可怕的则是杀心，谭雅抓着对方的下巴狠厉地说道，霎时就将对方的气势给扑灭了，她是准备来真格的。
不过，我有特意嘱咐过她不要再随便动手了，她应该还是有好好接受的。
被绑在这大半天不给吃也不给喝，这林子里的虫子也不少，恐怕不论谁呆在这都不会有什么什么好脾气，何况是愤然离开了神殿的修女呢。
想要进神殿是十分不容易的，层层考核过后留下的都是最为虔诚且具有天赋的信徒，自古以来这一直是无上的荣耀。而脱离神殿也是同样，一般而言在神殿任职是不存在离职的。
乍一听或许叫人感到疑惑不解甚至恐惧，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一般情况下，经过不断进修后实力得以不断提升的神职人员也基本不存在病死或因伤致死的情况，有别于魔法，圣言术有着更为完整的体系，修行基本也不存在瓶颈，所有人都能稳定提升自己。
像是绘音他们会担心的年老体弱在这个世界反倒是罕有的情况，寿命虽然仍有尽头，但老者们的身子骨却通常都比年轻人要硬朗得多。
不过这些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神殿放低被逼无奈放低考核标准也是因为人族的整体水平在持续下降，现在更是出现了许多未老先衰且手无持兵之力的中年人。
现在神殿内部没有了新鲜血液，全得靠老一辈们硬撑着，似乎已经无力对抗新兴的宗教了，更别提那真理教会和帝国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们的传教行为则将进一步导致人才的流失，信仰是至关重要的。
72，这是前修女尚存的信仰值。
不知它到底算是哪种层级，目前还是太过欠缺能做比较的对象了，但能肯定她的数值相比一般人还是要高不少的。
“放轻松，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拦在了谭雅和四人之间，我给他们松绑的同时淡然地说道。
“这就放我们走了？不需要我们帮你去找指派我们的线人吗？”
大概是被绑麻了，男人尝试着站起来但却关节却又软了回去，其他人更是忙着在身上到处抓挠，雨后冒出头来的虫子相比平常要多不少，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小教训吧。
“这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起这些，倒不如早些回去……”
“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有家能回就不会接这活了。”
不等我说完，我的话便被驳斥了回来。
纵然我是能猜想到这一点的，但恐怕这世上不会有人直接假定对方没有任何家人吧？
不过也只是礼貌性的表示关切而已，诚然他们都已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
“少废话！这是你能摆出的说话态度吗？快点滚出我的视线！”
但一山更有一山高，谭雅的脾气也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直接几脚就踢在三个男人的屁股上了。
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这三人便仓惶而逃，各奔东西了。
“苏斯，你这脾气也太好了吧，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怎么行？”
少女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
“不，我只是……”
说着说着，我的确是没了什么脾气，虽然谭雅轮不着我来管教但我应该是能对她进行纠正的吧。
看到她那粗暴且毫不讲理的做法后，我就抬不起巴掌来了，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做出更为正确的示范。但看样子这样温和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她虽然已经是这般仰慕我了，却并没有完全认同我的行事准则。
这之间看似矛盾，却又在她身上揉合得如此完美，与她一根筋的思维是完全脱不了干系的。
“那个……我也可以离开了吗？”
前修女还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一旁，似乎没有谭雅那一脚她就没法动起来一般。
“当然。不过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半蹲着平视对方那精致的琥珀色眼瞳，我的微笑似乎反倒让对方更为不安了。
“聊、聊些什么？因为我之前做过修女？”
“没错，你还想继续吗？”
“怎么继续？神已经抛弃我们了……”
女人悲哀地叹道。
“神怎么抛弃我们了，这从何说起？”
拉着一旁的谭雅一同坐在了两人粗的树干边，我神情凝重地追问道。
“神使们早已经对我们不管不问，教会也不是曾经的教会了，神若注视着这一切难道会选择纵容吗？”
女人越发激动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正了身体，双臂被激烈挥舞着。
“看看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明明所有人都是神的子民，他们却无法得到任何救赎。还有像我这样的叛教者，神明也未曾降下任何惩罚！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真理教会那样的渣滓才能被容许存在！”
“你瞧你现在的样子，难道是把教义全忘了吗？神并非唯一的，但人们终归能认识到谁真谁假，事实是不容辩驳的，神难道要为这点小事而降临？”
忍不住摇了摇头，我接着说道：
“神是仁慈的，也是公允的。你眼前的一切莫不皆为她的救赎与恩赐？人从出生到入土难道都得躺在她的怀抱中？她救了世人的血肉，但魂灵是得有信仰的，这是人本该凭自我去争取的。”
“是的……人们已经失了信仰……”
女人哀叹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如果神能再次降临唤醒世人的话，我愿用一生跪在神像前祈祷和忏悔。”
“愚昧，神已经施予了我们一切，又还在奢求什么呢？如那般我们又和笼中之鸟有何异？你手中的利刃，你健硕的身躯，还有你的信仰和圣言术，不都是对抗这一切的武器吗？身为骄傲的修女，你难道不该为人们带来救赎的希望吗？”
摇了摇头，我接着坦言道：
“你之所以能安然离开教会，难道不也是被默许的一种反抗吗？现在的帝国过于强大，教会又已经逐渐衰落，但除此之外也并非逆来顺受，全然没有一丝反抗。你有关注这一切吗？”
“我、我……”
女人有些语塞，惭愧地低下了头。
“只会向上天祈祷，与真理教会所信奉的原罪、救赎与轮回，与那沦为操控民众的新教会又有何异？拿起你的权杖吧，不是在这哀婉哭叹，而是去履行修女的使命！”
双手递过先前被我没收的制式权杖，我的言语使对方眼中重燃起了斗争的焰火，紧紧攥住了属于她的骄傲。
“我也相信你此行也有为了难民而来的善心。”
“不，您言重了，我来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重新振作起来的修女显得精神了许多，说话也利落了不少。
“苏斯小姐，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容许我追随你们，我知道你们正为难民们奔走着。”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加入，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
我毫不掩饰地解释并自我介绍道：
“我是苏斯·艾，她叫谭雅·埃里希。”
“哼——”
不知为何，一旁的少女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向她看去时她又把脑袋扭到了一边。
“我叫特蕾莎·伊凡诺斯，能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和荣幸。”
特蕾莎行了一礼，笑着说明道：
“和那些人一样，我现在也没有了家人。所以不论做些什么，都不用顾虑我的。”
“正好谭雅也是新加入的，我与你们说明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吧……”
她来自帝国，还是被帝国吞并的国家呢……
“居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我应该能在路上派上用场，不过我根本没出过远门。”
听罢，特蕾莎的第一反应便是松了口气，她大概是太过高看我们的队伍了，不过无需解释，这一点她稍后就能明白了。
“你看，你都凭自己的力量走到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是的，我该提升一下自信。”
肯定地点了点头，特蕾莎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我们去那儿是干嘛啊，凭我们直接在帝国内搅它个天翻地覆不行吗？”
谭雅倒是对此颇为不解。
“是的，如果只有我们几个的话，自然能肆意乱来。但我们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而且我们并不能粗暴地推翻帝国而已，那样只会让更多人陷入混乱中。”
“怎么会呢？帝国完蛋的话，大家不该高兴吗？”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帝国的权利其实早就不在国王的手中了。”
摇了摇头，特蕾莎神情凝重地说道，此时她也毫不畏惧已经成为伙伴的谭雅了。
“是的，现在的帝国实际由议会和贵族掌控，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清除他们是极为困难的。现在还有着王室的表面统治，他们也都默契的没有撕破脸皮。倘若推翻了帝国的统治，反倒会让他们更为猖狂。”
紧接其后，我为少女更为详尽地说明道。
“全、全杀光不就好了！”
谭雅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看样子是从来没关注过这些啊。
“他们死了，也会有另一批人吃下他们的尸体并取而代之，这件事靠单纯的武力是无法解决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斯的目标不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吗？”
“不，我们也不需要打倒帝国。我们要让人们重新拿回本属于他们的权力，叫那帝国不攻自破。”
“这真的有可能吗？”
“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别忘了，神也曾在我们之间。”
与旧神祂们不同，她并非生而为神，力量也没有祂们那么强大。如此，被世人捧上神坛后，她所拥有的力量却也被视作了遥不可及的梦，但实则那并非全然不可触碰。
《创新世纪》中的教义虽然从总体上来说虽是正确的，但仅有少部分人遵循人人平等的原教旨，这反倒成了他们不幸的源头。而这偏差或许正是源自于神对人性的过高信赖，又或许，这正是我们之所以存在于此的理由。
过于完美的世界，定然只存在于毁灭当中。
